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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赏星探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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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日,便是到了一座小城,小城名唤赏星。
赏星城旁亦是一座小城,名唤探月。
两城紧紧相连,若不问询,怕是都以为这是一座城呢。
两城相连之地有一客栈,客栈名唤月星。
客栈内,彩衣少年闻着那两坛好酒入了迷,但一旁的红衣少年却将那两坛酒挪开彩衣少年身旁,一身青白色的少女也是连连点头。
叶云兮和元生很早就下了饭桌,桌上也仅剩下昔日的三位友人,烬千年,暮留声,雷沅。
暮留声虽不喜饮酒,但并非是不善,至于他的酒是怎样练出来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记忆中有着大片的空白,那个叫他阿声的女孩是谁他不知,记忆中都地方是哪他不知,就好像从来没有过童年,一有记忆便是跟着以为缘华师学着画兽的招式。
那位缘华师虽早已离去,但他的名字,却是在当时响彻整个锦陵的,燕忠行。
燕忠行教了暮留声一手画兽的绝技,却也让他成为了这世间最后的缘华师,缘华师的招式不同于其他招式那般,可自学成才,而是若无高人指点,难以施展此术。
但缘华师一脉几乎已经葬送在了当年那位缘华师的手中,至今流传下来的,已不足当年万分之一。
曾经的画兽是可翻云覆雨,改变天气的,如今那样的招式已经再难重现。
而暮留声是个例外,什么样的画兽他只需要学一遍便可召唤自如,这也成了燕忠行必要教他这一门招式的原因。
可最后燕忠行是怎样死的,却无人知晓,就连经常同他在一起的暮留声也并不知晓。
暮留声饮了一口酒,深深陷入沉思,这酒像有魔力一般,能勾勒起人心中压下已久的事来,那本是暮留声想要忘记的一段事,因为他不想被过去束缚着,可过去的点点滴滴,却正在想法设法的追寻回来。
“这酒真的有这般好喝吗?”雷沅看着陷入沉思的暮留声忍不住发问,但见他未理她,便倒了一碗来喝了起来。
这酒确实能引起心中回忆,但那些记忆于她而言,又有什么用呢?
陌钟雷家,陌钟城最为昌盛的一族,雷沅是家中的大小姐,从小就跋扈惯了,因为,父亲母亲格外的宠她,家里都下人也对她恭恭敬敬没有半点怠慢过她,所以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雷沅离开家其实是为了逃婚的,她已然及笄三年有余,从小又与陌钟晋家有着娃娃亲,晋家虽也是陌钟城都名门望族,两家结亲也只件好事,也算的上是门当户对的,晋家独子也是十分的倾慕于雷沅,两人亦可称上是青梅竹马,但雷沅都心中却不是儿女情,她想要的是游历世间。
晋家独子也曾同雷沅说过成亲都事,但雷沅大小就爱习武,每一次晋家独子说出这句话都免不了她的一顿毒打。
最后,雷沅也因为这件事,同父亲母亲吵了一架,至此离开了陌钟城,一路走下直至到了冷云城遇见了这两位少年,暮留声和烬千年。
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但这些事,雷沅却从未同他们讲过,因为心事并不一定要同所有人去讲,既是这个人是离她最近的,不想说也便没了必要。
雷沅看着碗中剩下的酒水,却再难喝下一口了,这酒的味道甚是不错,却是个只能喝一口的酒。
烬千年看着他们两人反应都这般大,咽了咽口水,伸手便要去拿那一坛酒,但被暮留声打住了。
因为暮留声知道烬千年虽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三心二意的样子,但他心中的事要比他们多伤的多,母亲惨死,父亲下落不明。
虽然暮留声都身世也是那般都凄惨,但是他忘记了,忘记了不记起来就好了,但烬千年不同,他是记得的,让他不去想这些事,或许是对他最好的宽容了吧。
烬千年也就收回了手,毕竟沾酒就多的人也是少数,他就是其中之一。
喝了酒就忘记自己姓什么了,乱七八糟的话说个不停。
一顿饭吃过后,暮留声几人亦是没有上楼的意味,这赏星城探月城可是实打实的夜间城。
要说上观花,非沿花城拔得头筹,再说观星辰揽月相,赏星探月两城并称第二,无城敢称第一。
但也正因为是观星揽月的圣地,也被金陵地界都居民所称作暗城。
这两座城的节日气氛不是特别浓重,因为这里的人更信奉于天上的星星,至于人间的礼节,他们很少在乎,毕竟观星是可观运的。
赏星探月两城,仅有一条互通的大道,名唤星月桥,这条大道也是穿过这两城的唯一通道,除此大道以外,多为无名小径,但小径有了名,那便是两城最美之处。
这本是两城中最暗之处,但却是一览星河明月最美之处,没有如云之树的遮挡,不见烟气盈盈弥漫,可见如潭水清澈,就连那阴日的乌云到了这里,都是别有一番风味。
小径两旁并不是居民区,使得没有烟气存在,周遭设施是干净整洁的,两排商铺门门相对。
烬千年望着天上的月亮,这或许是他这一生中见到的最美的月亮,它好像一直都在庇护着这座城,月光似涓涓流水,缓缓洒下,带着漫天星辰,闪烁带起银河流转,像这样一览星河无余的美景,当真是世间难求之地。
烬千年是喜欢星星的,因为他觉得,他们是自由的,虽然总是有人将那些星辰比作故人,但烬千年却从未这般觉得,因为他所想到故人只会是在他身边,星星走到太快了,他跟不上它们的脚步,所以很容易就会丢了他最亲近的人,倒不如是那莹莹月光,总是在夜里陪伴着他,安然入睡,或是点明夜路。
与其说他看到是星星月亮,倒不如是看那月光,那个一直环绕在他周身的月光。
商铺两旁都是一排一排的长椅,是给夜间赏月人的落脚处,在这不甚明亮的夜中总有着让人难忘记的真情。
烬千年暮留声雷沅几人自然是坐在了长椅上,他们的对面也正坐着一对男女,女子和男子中间还坐着一个孩童,孩童大约是七八岁的样子。
烬千年仰头看累了月亮,就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对面那三人,他的眼神中透露的是羡慕,还有些许的留恋。
男子身材算不得是健硕的,但保护这一家老小,已然绰绰有余,他看着母子两人是宠溺和爱护的。
女子个子不是很高,要比男子矮上一个头要多些,但也不难看出,她在家中的地位,再这样一个年代,也足以看出男子对女子的宠溺有对少了。
女子一直抚摸着孩童的头,眼神中也是宠溺的,但更多的是幸福。
至于那孩童,总是笑嘻嘻的,一会儿望下天,一会儿看看父母,一会儿又看了看正在静静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烬千年。
小孩子才多大,心智尚未成熟,又没有经历过生死之事,怎能有得一颗老成的心?孩童的眼神是澄澈的,看不见一丝的杂情,想来也是受尽了家中的宠爱。
烬千年不知为何,心里酸酸的,他看向空中明月,却看的又不是月,是那月光,飘渺不定的月光,本是不可见之物,却硬被他想象成一个人的模样,那是他的母亲。
烬千年没有见过父亲,至于他长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但母亲的身旁却是有着一个男子的,只是男子没有脸。
他想象着他的父亲,要比母亲高大壮硕不少,但总是想象不出来,因为自打他记事以来,他的眼中只有母亲一人,以至于母亲在他的眼中是高大的,永远都在守护着他的。
雷沅家庭和睦,父亲母亲也是对她格外的宠溺,所以她没有经历过多少的生死离别,就算真的经历了,可能也不会有多大的感触,毕竟,她的父亲母亲仍是可以陪伴在她两侧的。
雷沅愣神间看见了烬千年神情的变化,从慕至伤,从伤至忧,从忧至思。
雷沅是听过烬千年的身世的,虽有感触,但也是很难走进烬千年心境的,她所表现出的更多的是对烬千年的同情。
暮留声亦是发现了烬千年的神情,他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是他忘记了,所以倒显得有些薄凉的伤感。
烬千年望着月光眸中一闪,微微含笑,他好像看见了父亲的样子,那个样子他好像在哪见过,那个让他有着些许熟悉感觉的男子,他好像对他,也有些许的惦念。
烬千年叹了口气,道:“阿声阿沅,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此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他们竟在不知不觉中都看向了烬千年。
“怎么,看你不行?”雷沅霸气道。
“无事。”暮留声冷声道。
“莫名其妙的。”烬千年对那两人着实摸不清头脑。
他们本是怕看不住烬千年喝了酒才去想出的出来看看星月,谁知道的是,碰上了这样一家和睦的场景,烬千年是亲眼看着母亲倒在他身前的,见了此景很难不让他去回忆啊。
“你们是在担心我?”烬千年问道。
“没有。”
“哪有!”
暮留声雷沅一同脱口而出。
雷沅就算了,可暮留声怎么会不经过脑子说话?烬千年在心里简直是大笑了一场!但在面上流露出的却是微微含笑。
“过去的都过去了,还要一直被过去束缚着未来不成?”
“你能这样想,自是最好的。”暮留声看着烬千年,缓缓道。
“阿声说得对!”雷沅参不透烬千年更多的情愫,也只好迎着暮留声的话说。
不消片刻,坐在对面的孩童长长的打了个哈欠,躺在母亲的怀中睡着了,母亲不停地摩挲着他那肉乎乎的小脸蛋,一旁的父亲则靠近了母亲一些,将他们母子二人搂在他宽大的肩膀内。
这时,空中恍然划过一条光线,众人齐齐仰头看着夜空,那是流星。
虽只有星星点点,但也能勾勒起人们内心的愿望。
烬千年看向对面的一家子,父亲母亲闭着眼睛,像是在许愿。
他们的愿望,应该都是那个孩童能够健健康康无忧无虑的长大吧。
没过多久,对面的两人睁开了眼睛,他们相视宠溺一笑后,男子蹲下身,女子则将怀中的孩童安放在他的背上,男子一只手背后,护住了孩童,再一起身,另一只手牵住了女子的手,就这样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烬千年眸中羡慕的情感没有了,倒是多了几分凄凉,他再次看向夜空,刚好流星到了尾声,他闭上眼,这是他第一次对这流星许愿。
以前的烬千年,自然是不信这些的,但方才所见,也不得不让他许了一个愿。
父亲,千年定会找到你,只是……但愿你还……
安好啊,烬千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这两个字,哪怕是在心里。
烬千年睁开眼,夜空再度变为平静。
“许了什么愿?”雷沅笑着问道。
“才不告诉你!”烬千年回道。
坐的时间久了,难免会有些累,烬千年站起了身,活动了下筋骨,随后一跃到屋顶,他坐在了上面。
暮留声雷沅两人相视一眼,不明所以,但很快也都跟了上去,坐在了烬千年身旁。
烬千年看着朗月星辰,眸中一闪,气力流转,渐渐他的手中出现一个星星形状的小物品,那东西晶莹剔透,细看,上面仿似装了正片星河。
“新的烟花?”雷沅惑道。
“对啊!怎么样阿沅,我厉害吧!”烬千年傲然道。
雷沅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小子显摆什么?,
“对身体可有损害?”暮留声柔声道。
烬千年一笑,“还是阿声关心我!阿声放心,不会有反噬的。”
“那便好。”
“阿声,可否将囚牛画出来?”
“好。”暮留声画笔转动,囚牛伴随着优美的乐曲出现在屋顶。
“多些阿声!”烬千年打了个响指,那一颗晶莹剔透的小星星蹿上夜空,长长的一条银色尾迹,好似将那夜空都割开了。
小星星像是在夜空中停滞了片刻,转瞬,一道银光乍现,虽然很亮,但却不晃眼。
银白色的烟花炸开,仿似漫天星辰一般,燃尽,坠落,化作点点光亮,不知飘向何处。
小小的星星却有着大能量,这一场烟花时间很长很长,长到囚牛一首乐曲已近尾声,它才堪堪停下。
愿碎星,很美的一场烟花,着实让人难以忘怀。
烟花已尽片刻,雷沅才堪堪回过神来,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烟花,以往,那些烟花都是节日气氛浓重,但这场却不一样。
那是另一种美,来自内心深处的美。
雷沅仿似看见了未来的她,和那晋家独子独坐空院,他们没有说话,都只是静静的看着天空,不知在看什么。
暮留声看见了过去,那个小女孩自称是他的姐姐,他们所在的那座城,还是安好的。是那样一家温馨的院落,院落内男子和女子坐在一起,看着小女孩领着他在院中乱跑,原来,他也是有过父母的,只不过都忘记了罢了。
暮留声不明那是属于他过去的记忆,还是他在脑中幻想出的故事,只是这一场烟花,竟可以窥视人心。
愿碎星,它不仅仅是一场烟花,更多的是烬千年的情感所成,他将他那万千情绪,融合在一起,形成了这样一颗小星星。
烬千年自是什么都没有看见的,因为他能看见的都是亲身经历过的,没有忘记,更没有淡忘在心中,他始终记得母亲被诡节一剑刺穿身体,他也始终记得,周焱一人坚守一座城,对每一条生命,都甚是珍惜,他亦始终记得,叶风兮,为了姐姐,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阿声,你可听闻这世间有五位真神,他们分别掌管着自然,时间,命数,轮回和情愫。”
“略有耳闻。”
“那,那位掌管命数的真身,到底给了我一个怎样的命数呢?”烬千年的话语尽是苍凉。
“若世上真的有神明,我想,他不会让自己的子民,有着太多苦楚的。”暮留声看了一眼身旁的囚牛,眼神中透露着不明的情愫。
“可神明是没有情的,他们看我这样的身世,我想顶多也就是个笑话吧。”
雷沅猛地拍了一下烬千年的头,弄的烬千年捂着头一阵发懵。
“你都说了,神无情,那怎么会看你的身世当成一场笑话呢?要我看,应该是个更大的笑话才对!”雷沅厉声道,话语间还带了些许调戏。
“阿沅!怎么又打我!还有,你才是个大笑话呢!”
雷沅一怒,猛地挥下一掌。
烬千年翻身躲过。
“怎么,还学会躲了?”雷沅怒道。
“怎么,还要等着被阿沅你打死不成?”烬千年的声音有些慌乱。
雷沅又挥出一掌。
这一次烬千年没有躲开,因为……被暮留声挡住了,一掌拍在烬千年后背上。
烬千年一皱眉,他趴在屋顶上,猛地咳嗽着。
雷沅见了,也是吓了一跳。
明明她也没用多大力啊!这小子莫不是在装?但看这样子,不像啊。
雷沅有些慌了,她忙往烬千年身边凑了凑,刚想帮烬千年顺顺气,但下一刻,烬千年竟猛地一坐了起来。
雷沅被这么一弄吓的有些僵住了,因为本就是担心烬千年才凑过来的,现在被他这么一吓,显然是乱了,一时不知是该生气,还是担心了。
烬千年看着雷沅僵住的神情,满脸写着担心,但担心的后面却是异样的怒火。
此时的烬千年内心要比雷沅还乱!他不知自己该不该跑,因为如果跑了,让雷沅抓到的话,怕是会连层皮都给他扒掉不可!但是若不跑,就拿现在这股火气,也不知道雷沅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最后烬千年还是下定了决心,跑!当然要跑!大不了回去,以后都跟在叶云兮旁边,毕竟那可是他认的半个姐姐呢!姐姐怎么会忍心看着弟弟被打!
烬千年刚一起身,要向着小径上跑去,哪成想,被暮留声伴了一跤,险些摔了下去。
“阿声!这种时候,就不能把脚收一收吗!”烬千年忍不住大喊道。
暮留声也很是听话,把脚收了回去。
烬千年起身,但伸手却隐隐传来杀气。
“怎么吓了我,你就要跑了吗?”雷沅怒道。
烬千年咽了口口水,刚要一跃而下,到那小径之上,但却被雷沅拽住了衣领。
烬千年不敢大幅度的动了,用脚向一旁踢了踢暮留声,但却没有踢到,他就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暮留声的方向。
暮留声!什么时候跑了啊!
烬千年更慌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此时,只想一溜烟离开雷沅的掌心。
但雷沅拽了有些太紧了啊,烬千年挣脱不开。
雷沅运起气力,烬千年离她很近,能清楚察觉到这是一股强大的气力。
他更慌了啊!这一掌下去,就算运气怕不是也会被打的吐血啊!
一时间,烬千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开雷沅的束缚,但那一掌已然到了他面前。
一时慌乱,让他说话未经过大脑,虽然他总是这样,“阿沅,很疼的啊!”烬千年紧闭着眼睛,能清楚地察觉到,雷沅的这一掌停在了他的面前,他缓缓睁开眼,见到雷沅收了章才算松了口气。
就这么一瞬,让他起了一身冷汗。
“抱歉,又没控制住我的性子。”雷沅收回了掌,也算是找回了些许理智。
“无妨的,阿沅。”烬千年一笑,就是那笑容有些僵硬。
其时一缕晚风吹过,雷沅方才运起那澎湃的气力,弄的头上的头绳有些许脱落,此时又被这晚风一吹,自然滑落。
她的发丝在身后飘舞着,烬千年只觉得脸上有些火热,忙向后退了一步,这一脚踩空了啊,显然是方才脑袋一片空白。
他摔在了地上,好在及时运了气,并无大碍。
孤男寡女,在哪屋顶独处,若是被外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烬千年是这样想的,至于雷沅,就不得而知了。
烬千年站起身,也来不及顾得上些什么,拔腿就跑了。
雷沅站在屋顶,看着烬千年离去,笑道:“真是个傻小子。”她捡起头绳,重新系在了头发上。
回到房间后的烬千年心绪还未平静,他轻抚在胸前,感受着乱跳一阵的心,他从未有过这般的心跳加速。
烬千年坐在床上,望着侧边的窗户,很静很静的夜,能清楚地听到那一声声砰砰砰的心跳。
外面,雷沅路过烬千年房间时停住了片刻。
如果我若先遇见了你,我想,也会喜欢上你吧,那样的性情是他没有的,但他却全心全意的只对我一人,我不想负他,也不会负他,因为,我也同样是喜欢他的。雷沅在心中这样想着,但这些话,又何尝不是她想对烬千年说的。
只是驻足了片刻,雷沅回了自己的房间,拉上床幔,安然睡去。
夜已深。
次日一早,几人在客栈楼下简单的用了早膳后,就离开了。
期间,烬千年像是忘记了昨夜的事情一般,并未对雷沅流露出不一样的情感,他们相处一同往日一般,打打闹闹。
或许他也是知道的,向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有机会说出喜欢二字的,因为他有事情要去做,这件事情也是极为危险的。
从赏星城进自然是从探月城出,这两座奇城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一条长长的小路,像是那通向天上之路,一路上也仅仅只有矮草丛相伴,赶路的队伍几乎踏平了这里,黑压压的一片。
憬花城内,花瞳流又是一挥手,绿叶带着艳丽的花瓣卷起地上的尘土,一路飞到城外,融入了那藏着墨水的绿叶化成的盾中。
莫生书仍是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手中书卷,像是这场突袭,与他无关。
城外,为首的诡节领头人率着一队诡节率先攻了过去。
若是拿到这场侵略的首功,远在锦陵地界之外的那人,定然会对他有着更多的嘉奖,从此一跃翻身,何乐而不为?
领头人手上拿着的是一张弓,一张黑气凝聚而成的弓。
张弓,齐射。
他带领的这一小队,每人手中都有一张弓。转瞬,已有数支箭矢落在盾前但下一刻,箭矢融入在盾中,几滴黑色墨水飞射而出,这墨水极为诡异,落在那一队人身上,渐渐,一滴墨水似泉涌,慢慢洇染着周遭衣物,但那一队人竟也倒在了地上。
那如同泉涌般的墨水是血液,仅这一滴,竟将整身的血液染的漆黑。
看着书卷的莫生书笑了笑,将手中书卷放在桌案上,身形一时不见。
城外,众人见到这般诡异的情景一时慌乱,没有一人敢再次上前,因为这盾很是诡异。
其时,莫生书已然到了城外,至于他是如何到的,无人可知。
他持着手中毛笔,那黄棕色的毛毫再度染成墨黑。
莫生书的身影又消失不见。
一个活生生都人在城前消失不见,怎会有人没看见?此时本就慌乱的使节,更为慌乱。
因为能做到如此之人,还能是谁?
花御轮,莫生书。
莫生书身形再现时,已经到了诡节内部,他一身玄衣,暗藏在衣中的色彩彼时若涓涓溪流,流动着,在他周身形成一线斑斓流水。
这些色彩又似利剑,随着莫生书手中毛笔一顿,一滴墨水滴落在地,炸开的墨花像是新号,彩色流水一涌而出,穿插在诡节身躯之内。
进……出……
这一切都只是一瞬,一个眨眼的功夫,莫生书便又回到了桌前,坐下,翻看着那卷还未看完的书卷。
此时的这一众诡节,已然全部倒在地上,那细小的伤口极为致命。
诡节的侵略怎会只有这些人?不过是佯攻罢了。
桐树莎莎作响,一棵树活的久了,有了灵性是自然,它们也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
此时距离诡节侵略已然剩下一日,但如此来看,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荒城!荒城!都是荒城!
这几日,他们不知过了多少座荒城,那本是万里明灯的锦陵地界,如今只剩下星点的明亮。
再行一日他们也就到了那憬花城了。
可距离憬花城越近,烬千年就觉得身上越不舒服,尤其是在他逃出岩中井时,被这不知名的暗器刺中的肩时不时的会有些无力。
可这伤不是被那位先生治好了吗……
是夜,烬千年伴着月光,看了下肩上被暗器所伤流下的疤痕。
那是一块黑色的疤痕,这么久了,他从未注意过,至于何时变成这副模样的,他自然不知道的。
这时暮留声走了过来,烬千年一见,忙吧衣服穿好,他看着暮留声眼神有些许闪躲。
暮留声向来善于观察,看出来烬千年的异样,问道:“怎么了,阿年。”
“没事,就是有些困了。”烬千年眼眸垂下,打了个哈欠。
暮留声画笔一转,年出现在烬千年身旁,将他挑到背上,“那便好好睡一觉吧。”
烬千年看向暮留声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烬千年就这样躺在年的身上,看着事物渐渐离自己远去,本是一句随口遮掩的话,现在的他还真的感觉到了疲惫。
也不知是真的倦了,还是肩上那黑色疤痕所致,烬千年缓缓闭上眼睛,耳边还有风的低吟。
烬千年再次醒来时,天还未亮,显然他睡了没多久便醒了。
只是,周遭气息怪异。
一支暗色箭矢破空而出。
这一箭,像是蓄力已久。
但,就是准头差了些,箭射歪了,扎在一旁的树上。
烬千年从年身上跳了下来,手中火光一现。
余下几人也纷纷戒备起来。
因为这里,距离憬花城已经很近了,在这里遇见诡节,在寻常不过了。
暮留声站在年的身前,他身后的年正在一声声低吼着。
雷沅站在元生身旁,运转起周身气力,元生也像模像样地做起随时准备进攻的趋势。
叶云兮手中黑白相间的短刃一现,迎着月光,发出诡秘的光。
又是一箭射来。
烬千年手中火光蹿出。
“流花景。”
红白相间的烟花在射来的箭矢上炸开,短暂照亮了夜空。
叶云兮速度极快,动作若现残影,一瞬便到了箭矢射来之处,但那里空无一人,她持着短刃始终戒备着,没有松懈半分。
下一秒,一支箭矢射来,叶云兮持短刃凌空一挥,挥出的气流将那箭矢一震,卸了它的力,摔落在地上。
叶云兮又是极速一掠身形,但仍未发现射箭之人。
这箭就好似凭空出现的一般,一箭过后,射箭的人便不见了踪迹。
转瞬,周遭气场一变,虽是黑夜,也能感受到月光被遮住了大半。
元生抬起头,看见满天的黑气,正如他那日,在元生城中所见的一般。
数不尽的箭矢从空中齐射而下,伴随箭矢而下的还有多大二十位领头人。
暮留声画笔一转,囚牛伴着乐曲现身,旋律漫上,环绕在极速落下的箭矢,箭矢的攻势停住了,但那群领头人的攻势却未停下。
雷沅身形一转,掠至一领头人身侧,一掌推出,将那人推出数米。
烬千年手中火光又现,数不尽的火光,像是流萤一般,飞舞着,向着那片悬置在夜空中的箭矢飞去。
流萤火点亮了箭矢,将它们一一烧成了灰烬。
囚牛的旋律暂停,灰烬并未飘落,而是被那高处的风,吹散了。
此时,有两个领头人手持长刀冲着叶云兮砍去,本是个儒雅女子,打起架来,气质上竟分毫不输她的妹妹,叶风兮,动作干净利落。
叶云兮掠身绕到两人身后,手中短刃一分为二,下一刻,两把匕首插在两个领头人到后心上,身子一顿,栽倒在地。
雷沅又是一掠身形,将那快要刺入元生身体的剑一掌震的一顿,又是一掌挥出,硬生生打在持剑的领头人心口,震断了心脉。
年随着暮留声的指示,一口气解决了好几个领头人,但以暮留声所以剩下的气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继续召唤年了。
暮留声额头上流着虚汗,他没了力气,年也随之回了画笔之内,现在的暮留声,就连一个孩童都能将他轻易杀害。
正巧,有三位领头人发现了虚弱的暮留声,一齐向他攻去。
烬千年心下一急,三颗灼阳火飞出。
三颗金色小球在三个领头人身前炸开,金色的烟花将那三人炸的面目全非,随后一齐倒在地上,没了动作。
烬千年一掠身形,到了暮留声身旁,此时的他已经来不及关顾灼阳火都反噬了,待暮留声虚弱的倒在他的身上时,才隐隐约约感到口中传来一丝腥甜。
烬千年将暮留声安置在一个还算安全的地方,又是掠身将元生带了出来。
这一场突袭来的实在怪异。
雷沅与叶云兮身上已经有了大大小小的伤痕,烬千年看着她们这般模样,心下一急,又拿出三颗灼阳火。
此时场上所剩下的领头人已为数不多了,烬千年最终还是没能听暮留声的话,他将手中三颗金球用力一掷,金球蹿出,在剩余都几名领头人身前炸开。
烬千年吐了一口血,许是这反噬让他有些累了,但肩上一阵刺痛,一股疲惫感漫上全身,但他却仍坚持着站立着,又向空着射出了最后的两发烟花转,火红色烟花炸开,将那片黑云驱散。
他没力气了啊。
烬千年站在原地,身子虚晃。
其时,一支箭矢从暗处射来,直逼烬千年心脏而去,但好在,叶云兮将短刃掷出,打断了射来的箭矢,与此同时卸了它的力。
烬千年单跪在地上,转头看向叶云兮一笑,“云兮姐,多谢了。”
眼前一片漆黑,烬千年晕厥过去。
不远处的树林内,一个身着紫色长衫的女子翘腿坐在矮木墩上,她一身都是紫色的,连带着她穿戴在手上的暗紫色手套,她的样貌妩媚,身材婀娜,浑身上下透露着娇艳。
这女子自是魅位。
在她身旁,还站着一男子,男子一身酒气,但却并未有醉意。
魍位,他的手中是两把长刀,刀身轻盈,长刀的刀把是两个环。
两把长刀在魍位手上转动自如,一息之间,削断了魅位手中的那一株枯草。
那枯草的上半截,随着长刀的势飞掠而上,直逼树上的人影袭去。
周遭是那般的静。
一箭划破长空,将那株枯草捣的粉碎。
箭矢落在地上,魍位勾起嘴角一笑。
“那小子如何?”魅位的声音也是极为妩媚。
“我未能伤的了他。”树上男子沉声道。
“哦?还有魑位伤不到的人?”魍位话语间极具嘲讽。
树上人影一掠身形落到地上,魑位,竟还有些公子风范。
魑位没有在乎魍位的语气,仍是沉声道:“但,他好似有伤在身。”
“有伤在身?”魅位用着极具妩媚的声音问道。
“像是他的杰作。”魑位位若有所思。
“他的杰作?”魍位不再用着嘲讽的语气。
“他竟还活着?”魅位脑海中回想着那人都样貌,这么多年,已经老的不成样子吧。
他们虽都是八鬼位,但他们都是新任的八鬼位,至于曾经的八鬼位,如今也仅仅只是剩下一人。
魃位。
常年钻研医术,还真不是白研究的。
“离开了这么多年,如今不还是要听命行事,逃的再远,又能如何。”魅位的语气也是多了几分凄凉。
他们都是听命行事,积年累月的争抢,坐上如今的位置,虽是身居高位了,但高位之上仍有天。
天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又怎能违背。
魍位转动着手中的长刀,刀气凌乱飞出,打在一旁的树干上。
树干微震,震的林中飞鸟一阵鸣叫,飞散四周。
“既已成了这八鬼位,自然不能违背天的命令,他,着实不配。”魍位将长刀猛地掷出,刀身刺入树干一半有余,转瞬,一声清脆声响,那颗树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