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魔就不能搞纯爱吗？》御宁风

61、第六十一章

　　迟叙感觉自己的脑子快炸了。
　　眼前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抢救中这三个字像是鲜血染成的一样，格外刺眼。

　　而江行，就躺在这里面。

　　迟叙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呆呆看着地板砖上的那一条条裂纹。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参加了一个综艺节目，想在这个综艺节目上找到个心仪的对象罢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短短的一个晚上，比他来到人类世界的这几个月都精彩。

　　迟叙脑子里乱糟糟的，还没等他想明白，视线里就多出了一道身影。

　　“阿迟。”顾之秋依旧坐在轮椅上，本来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看着迟叙这副模样，忽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犹豫半晌，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你还好吗？”

　　迟叙点点头，不怎么想说话。
　　顾之秋也很是识趣，没有贸然开口，继续维持着自己善解人意的好医生形象。

　　过了好一会，迟叙才沙哑着嗓子说：“慕之闲呢？”

　　江行受伤后没两分钟，警察就来了。

　　他们抓走了慕衍的那一伙人，而慕之闲也因为牵涉其中，跟着一起去了警局。

　　迟叙自然也去了，他连夜做了笔录出来，一刻也没休息，又马不停蹄赶到了医院。

　　没想到五个小时过去，江行还躺在手术室里。

　　迟叙不是很了解人体构造，也不知道那一刀究竟刺在了哪里。

　　但他知道人类的生命十分脆弱，稍有不慎就会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活了这几千年，迟叙早就看惯了生死，但没想到此刻他会因为一条生命如此惴惴不安。

　　“还在警察局。”顾之秋似乎是看出了迟叙的紧张，说：“别担心，江行会没事的。”

　　这话多少带了点人情世故的味道，迟叙麻木点头，又在察觉到顾之秋的情绪时，忍不住皱起了眉。

　　顾之秋的情绪里，带着的一丝恶意。

　　这丝恶意明显不是对着他的……
　　这是一丝，对江行的恶意。

　　迟叙钝痛的大脑艰难运转，脑海中最先浮现的，却是慕之闲那句莫名其妙的——

　　“我讨厌慕衍，但我身体里依旧流着他的血。”

　　昨夜的事情已经证明了慕之闲这话的真实性，那么顾之秋呢？

　　他同样是慕衍的孩子，身体里也同样流淌着那人的血。

　　迟叙抿抿唇，抬手按了一下额角。

　　其实他早就知道答案了。
　　毕竟，顾之秋算计的次数也不算少。

　　那条瘸掉的腿就是最好的证明。
　　对自己都如此狠的人，又要如何确保他对旁人没有恶意呢？

　　“阿迟，要不要去休息会？”顾之秋开口劝说，“你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江行的脸色更不好。”迟叙没来由呛了他一句，在顾之秋微微惊愕的目光中，他又一次开口问，“顾之秋，这次的事情，有没有你的手笔？”

　　慕衍出现得太诡异了。
　　甚至他还知道那个时候迟叙和江行落了单，周围也没有其他人。

　　迟叙从来不相信巧合，这意味着要么是慕衍在派人监视他们，要么是有人给他递了消息。

　　如果有人监视，迟叙不可能察觉不到。

　　所以，只可能是后者。

　　而这里唯一会给慕衍递消息的人，有且只有顾之秋。

　　迟叙很难不怀疑他。

　　顾之秋脸上挂着的笑意微微收敛，他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看着迟叙说：“阿迟是在怀疑我吗？”

　　“我在阿迟心里……就是这种人吗？”

　　迟叙没说话，算是默认了顾之秋的意思。

　　这下顾之秋是真笑不出来了。

　　他的长相更随母亲，五官没有慕之闲那么凌厉，柔和的线条也让他看上去更加温柔好接近。

　　唯独那双眼睛随了慕衍。
　　收敛笑意后，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宇宙中看不见尽头的黑洞。

　　“顾之秋。”迟叙抬头看向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我希望你没有参与这件事……但如果你真的参与了，最好祈祷江行不会出什么事。”

　　说着，他偏头看向顾之秋。
　　这是迟叙头一次用这么冷的眼神看他，而这视线的杀伤力也格外大。

　　当年顾之秋被慕之闲设计，遭受那些无声的校园霸凌时都没有这么难堪过。

　　他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过了好久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迟叙也不想说话，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肩并肩坐着，勉强也算得上和谐。

　　“所以，你选择了江行？”
　　过了好久，顾之秋才从喉咙里艰难挤出这么一句。

　　迟叙没有立刻回答他，他的视线仍旧落在地板砖的裂痕上，像是在走神，但看上去又很专注，“还记得我们之前一起看过的那个电影吗？”

　　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顾之秋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是想起和那个电影有关的记忆，点了点头说：“记得。”

　　“那时你告诉我，死亡是人类永远无法克服的恐惧，如果不是真的爱，是做不到用自己的生命换别人活下去的。”

　　迟叙记得那个电影的结局，还为此难过了许久。

　　那段记忆也渐渐浮现出来，顾之秋抿抿唇，忽然有种被命运嘲弄了的感觉。

　　当年他随口说出的话，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顾之秋接受不了这个可笑的理由，他手握成拳，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的肉里，“是因为这个，你才选了江行的？”

　　迟叙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自顾自说：“这句话我记了很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在思考，爱情究竟是什么。”

　　“如果爱情非得和生命挂钩，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说着，迟叙又沉默了很久。

　　同几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不断在脑海中浮现，那些暧昧的、刺激的画面裹挟着当时的情绪飞驰而过，心脏也因为这些情绪再次剧烈跳动。

　　但最终，又被一幕幕平淡的画面取代。

　　留在记忆深处的，是他和顾之秋一起做陶艺，和慕之闲一起看电影，和江行一起玩游戏……

　　刺激的确令人着迷，可生活终究是归于平淡的。

　　而这个道理，是江行教给他的。

　　“我不是因为江行为了保护我受伤才选择他的。”迟叙抬头看向顾之秋，“我的感情，没有这么随便。”

　　如果谁救了他他就和谁在一起，那他岂不是成了一件被交易的商品？

　　只是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他大概还要很久才能看清自己的内心。

　　“平心而论，你和慕之闲都很不错，各有优点……当然，也各有缺点。”

　　他们的优点很明显，也足够吸引人。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庭的原因，这两人的思想都有些偏激，甚至骨子里都藏着极强的掌控欲。

　　接触阶段，迟叙没有拒绝他们的任何要求。

　　他像一只漂亮但没有思想的木偶，任由提线者将自己摆出各种姿势，完成各种他们想要的剧情。

　　之前迟叙也犹豫过，他动心于顾之秋的温柔，沉醉于慕之闲的嘴硬心软，又着迷于江行的泡茶技术。

　　这几个人完全是几种不同的类型，也有着不同的吸引力。

　　“可是顾之秋，我讨厌被算计。”
　　迟叙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生活中偶尔的小算计的确可以增添情趣，所以有些时候我明知道你是故意的，依旧假装不知道。”

　　顾之秋算计的次数不少。
　　他算计自己，算计别人，自然也不会放过迟叙。

　　“感情应该是坦诚的。”迟叙说：“可我，无法信任你。”

　　没有信任，又要如何谈论感情呢？

　　顾之秋显然没想到迟叙会将话说的这么直白，他被震惊得说不出话，盯着迟叙看了好一会，才低声喃喃道：“你都知道……”

　　他那些阴暗的、扭曲的心思忽然暴露在阳光下，顾之秋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我早就知道了。那天，根本不是刹车失灵。”迟叙又一次开口，“你想撞死慕之闲。”

　　或者说，撞残慕之闲。
　　“顾之秋，你就没想过……当时我还站在慕之闲旁边吗？”

　　如果不是因为他反应够快，如果他真的只是个普通人，那他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吗？

　　那些曾经最吸引迟叙的东西，现在却成了刺向他的尖刀。

　　“我……”顾之秋说不出话来。
　　他想为自己辩解两句，说自己不会伤害迟叙的，可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迟叙已经在心里给他判了死刑，不管他怎么说，这人的想法都不会再改变了。

　　“冷静点。”迟叙说着说着，自己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他还想着再说些什么，但看见顾之秋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便将那些话咽了回去，只是冷淡开口说：“不用做出这副可怜又委屈的模样来混淆视听。”

　　那场绑架一定有顾之秋的手笔。
　　说不定，用他来威胁慕之闲的计划就是顾之秋提出的。

　　迟叙本来就头疼，想到这些就更疼了。

　　他闭上眼睛，不想再想，也不想看见顾之秋。

　　顾之秋直勾勾看着他，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填满哀伤，“阿迟……”

　　迟叙别过头，躲过他的视线，“你走吧。”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自然不会轻易更改。毕竟爱情里，最重要的就是忠贞不渝。

　　顾之秋张了张嘴，还想在说些什么，但这个时候手术室的灯忽然灭了。

　　迟叙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大门打开的瞬间，他甚至迫不及待跑了过去。

　　顾之秋看着身旁空空如也的座位，又看了看迟叙那焦急的背影，最终什么也没说，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他输了。
　　输在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算计里。

　　顾之秋盯着迟叙的背影看了许久，像是要把这个身影深深刻入脑海。

　　随即，又操控着轮椅转身，朝着反方向逐渐远去。

　　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