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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   [本章会出现异常情感模式]
      [本章会出现异常形态]
      [介意者可跳过]

      这诡异的反应让萨克帝也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雌虫之间撕斗起来,经常打得衣服飞飞,充分体现了何为素质低下。但雄虫每次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如同缩在壳里的蜗牛。
      他忘了对方和自己,从生物学上来说,可能不是一个性别。

      正想收回刚刚那句话,格拉已经站到他面前。
      “你……不讨厌吗?”

      “要不然算了,我想想别的办法。”
      异口同声很能描述眼下的场景,黑色核心种再次做了一个“你先”的手势。

      “你好像不太喜欢异化形态。”
      雄虫小声说,突然间又退缩回到了曾经的忐忑状态。
      但是他的重点和萨克帝完全不在一条线上,比起衣服飞飞,他更在意自己的异化特征可能会招致厌烦的这一事实。

      “……”
      核心种沉默了一下,然后叹气。
      他冲着格拉招招手,拉着对方坐在柔软的窝里。
      雄虫的精神力异常敏锐,他早该解释清楚这一点的。

      “我确实算不上喜欢。”
      和同伴碰了碰尾巴,萨克帝边思索边解释。
      “但这属于我个人、我自身的问题。我也不怎么待见自己的异化状态,然而所有一切都不妨碍我接受它、使用它。”

      “我和异化形态的虫子有过一些不太好的经历,这种糟糕经历造成的影响,大概率以后也无法消除。”
      “现在我是你的同伴。”
      “那些经历并不意味着我对你——对罗克珊这个个体有任何厌恶的成分。”

      “我可以毫无愧疚地接受现在的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同时也很难忘记过去的事情。”
      “曾经的所有将我塑造成你眼前所见的这个形状。”

      他在犹豫要不要给雄虫透露一点口风,循序渐进地将自己的经历以一种修饰加工过的方式告知对方,免得未来的某天突然掉马,给格拉造成过大的精神刺激。
      他的身份就像个深埋不露的核反应堆,不爆则已,一旦爆了势必会把身边的所有都炸个精光。

      金棕色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面前的雄虫,盘算如何将事情编得好听一点。
      “或许我应该和你聊一聊之前的事情,我不确定现在是不是一个适当的时机,我……”

      然而下一秒,对方轻轻捂住了他的嘴。

      雄虫不了解旧地神话中关于潘多拉魔盒的故事,但已经本能地理解到盒子开启的瞬间,那些倾泻而出的苦难与命运会将对方从他的身边带离。
      格拉对分离的畏惧,在这一刻远大于借机探究彼此过去的好奇心。

      他想留下他。
      无论何种形式何种方法,他想将对方长久地留在身边。

      当这只怪物被喀特拉的鲜血染成猩红、俯身在大祭祀场的王座上发出无声恸哭的时候,当他第一次亲密地贴合上对方精神海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被掩藏的压抑感和割裂感将对方撕裂成两半。
      黑色的核心种在等待他自己那再也回不去的族群,等待那些永无归还之日的人类。

      是的,人类。
      不是任何一只雌虫或雄虫。这孤伶伶的怪物渡过了人类无法泅游而过的长河,永远地徘徊在河的另一侧。

      当任何一个生物试图欺骗混淆生与死的分界线,命运必将以一种更为残酷的方式降下诅咒。
      人格只能依附于肉/体而存在,死亡就是那道对忒修斯之船做出判定的警告。

      于是雄虫制止了对方接下来的话。
      “没关系。”
      他轻声说,将额头贴在对方的颈侧,抱住他所认定的准伴侣。
      “没关系,我明白。”

      萨克帝伸手拍了拍格拉的肩膀,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
      这确实不是一个深入畅谈的好时机。
      最初他为了收集对方异化情况下的身体数据、方便以后做礼物的相关调试,而提出了“想看异化形态”的要求,结果话题以一种离谱的方式偏到了未知的地方。

      “好了。”
      他换上一种轻松的语调,摸了摸对方的头。
      “我提出来的要求确实不太合适,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解决——”

      “我可以。”
      格拉说,抬起头来看着他。

      萨克帝:“啊?”

      “如果你不讨厌的话,我可以向你展示。”
      琉璃一样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像是最后一遍确认核心种身上不曾带有厌恶的情绪。
      “不过我是基因缺陷种,异化形态可能不如其他雄虫好看。”

      这句话直接把萨克帝架在了看与不看都不太好的地方。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这只坏猫存在着故意的成分,以退为进。

      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白色的雄虫已经背过身去。
      整个动作很慢,像是给了核心种充分的反悔时间,差点把欲言又止的萨克帝给哽死。

      对方以一种半跪坐的姿势,轻微舒展肢体,残损的翅翼开阖。
      当苍白的手指挑开遮蔽物的第一个扣结,柔软的织物从他的身上悉悉索索地滑落,让核心种实在是不知道该闭眼还是该扭头。
      好**怪的气氛。

      但是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白色的细鳞覆盖上这具身躯,四肢向着异化状态转变。
      缓缓回过头,那几只浅玻璃色的瞳孔褪去了类人的情绪,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雌虫。

      胸口位置裂开细小的缝隙,柔软的触须纠缠攀爬,形状怪异的纤细肢体环抱住身体。
      垂落的翅膀轻轻合拢,呈现出一种轻盈的、含苞待放形状,珍珠白的微光沿着薄薄的虫翼纹理缓慢流动。
      和其它虫族的异化形态很类似,但又有着某种决定性的不同。

      随着每一点动作,毯子和衣服扩散出水波似的褶皱。
      当雄虫蜷起身体,那些波纹簇拥着这受到白化基因所偏爱的造物。

      就像一朵凋零在水面的破败昙花。
      也像一只被丝绸半包裹住、无力挣脱的多音白闪蝶。

      那是完完全全脱离了人类范畴的形态。
      毫无攻击性,孱弱,易碎,却又带着怪诞的美丽。
      甜得发腻的信息素气味充满整个巢穴,让人昏昏沉沉,沉浸在异常的空间内。

      萨克帝无意识地轻抚了对方一下,那白色的花朵便轻颤着,委顿散落在铺满小窝的织物中。
      不可见的精神细丝牵动对方的手臂,引导对方去更加粗暴地触碰、揉碎这脆弱的存在。
      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捕猎。

      手指贴合上的瞬间,仿佛被雌虫异样的温度烫伤,连腰腹处浅红色的呼吸线也在徒劳地开阖。
      弱小的猎手编织出细密的网路,藕断丝连的精神线亲密地挂在强大的猎物身上,诉说着无人听闻的低低密语。
      当那只手臂将破碎的花朵捞起,柔软的鳞翅攀附卷绕上比平日更为灼热的手掌。

      覆盖着黑色鳞片的指尖每移动一分,蜷缩在强硬臂弯间的雄虫便回应般发出一阵几不可察的战栗。
      柔软的触须裹挟着每一枚坚不可摧的鳞,挽留似地缠绕其上,如同在漆黑湖面延展根须的植物。

      一寸寸丈量自己的猎物,钢铁般的指爪固定住对方,不允许逃离和躲避。
      信息素无孔不入,泛甜的味道中掺杂着近似于锈蚀的辛辣味道。

      在核心种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情况下,另一双瞳孔悄然浮现出来,呈现出锁定状的竖瞳。
      两只怪物都以捕获对方为目的,而彼此贴近。

      这是基因缺陷种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完全表出异化特征。
      以一种寻求怜悯和庇护的无害姿态,雄虫向着可怖的、拥有金色眼眸的掠食者舒展开了合拢的花瓣一样的翅翼。

      盘踞在网上的蝴蝶牵动所有细丝,断裂的鳞尾缱绻地卷着黑色的尾鞭,难分彼此。
      浅色的瞳孔由圆润的形状纵向拉长,那是混杂了诱导意味和攻击性的情态。
      隐藏在物种基因里的掠夺本能已经无可掩盖。

      白色的虫子挨着对方,在核心种的下颌落下一个轻蹭。
      翕动的翅翼发出邀请般的摩擦声,如同空灵的泣音低鸣。

      这个动静令萨克帝回过了神。

      第二双眼睛瞬间关阖。
      他一秒钟屏住呼吸,连腰腹处的呼吸缝都紧闭起来,不摄入一点雄虫的信息素,整个人几乎从床、从窝里翻出去。
      脑袋直接撞到了身后的墙壁,发出梆的一声。

      好听就是好头。
      人类的脑壳一般撞不出来这种清脆的回响。

      好**的可怕。
      他能徒手拧掉喀特拉的头,却栽在了生化袭击上。
      核心种雄虫的基因天赋强悍如斯。

      萨克帝一把扯过毯子,劈头盖脸罩在格拉身上,属于人类的部分在这一刻悉数回流,让他怀疑自己差点搞出什么万恶不赦的事情。
      被信息素腌入味的高等种踉踉跄跄爬起身,带着一身的甜冲到门边,一头扎进门外的世界,然后就让迎面而来的冷空气糊了满脸。

      紧闭的呼吸器官在这一刻回归正常,腰腹处的呼吸缝剧烈翕合,以一种远超过正常需要的频率疯狂工作。
      曾经奉行智者不入爱河政策的究极直男寡王,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虫生的无常。

      好一个兵荒马乱的夜晚,怪诞又混乱,所有应该的不应该的浓缩进一个瞬息,好像命运劈头盖脸直接甩了他两耳光。
      萨克帝已经几十个大循环没体验过这种直接被抽懵掉的荒谬感了。
      身后是关着的房门,但是他现在回不去,只能蹲在自家的大门口,看着Ja黑沉沉的夜空激情喝风。

      他就不该问出那个问题,调试礼物他可以直接找对方要数据。
      这可能是他长久以来说话嘴欠的报应。

      比这所有一切都更加离谱的事实是——
      人外控竟是他自己!

      这具倒霉催的雌虫身体,给他叠满了debuff,让他的意志力以前所未有的薄弱姿态滑向堕落的深渊。
      还采取了一种他最为深恶痛绝的形式。

      当雄虫的身体贴近,基因的本能发出低哑的躁动,让他去掠夺、去摄取、去遵循天性为所欲为。
      他的心脏因此而跳跃,思维因此而喜悦。

      远比任何一次失败更令他惊心,像是深而长的伤口镌刻在他的灵魂上。
      在失去了身为人类的身份后,他几乎连人类的道德也没保住。
      血液冲击着他的头脑,仿佛最大声的嘲笑,将他扯下道貌岸然的高台、扯进难以言喻的痛苦。

      有那么一刻,他差不多要诅咒这第二次的新生。
      但是长期养成的习惯逼迫他最快速度地冷静下来,无论事态多么超出意料,都强行把情绪波动调回到一个可控范围内。

      黑色的核心种扶着墙壁,在一步就能踏回巢穴的地方、在空无一人的夜色中,长久地矗立。
      疲惫沉沉地压在他的身上。

      等到重回巢中,已经临近Ja的黎明。这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刻。
      雌虫的体表几乎和街道外墙一个温度。

      推开门的瞬间,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搜寻格拉的身影。
      这件事每个地方他都处理得极度失衡,其中一条就是无论如何也不应当将格拉独自扔下。

      白色的雄虫裹着毯子已经解除了异化状态,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巢穴里信息素的甜味差不多完全消散。

      这让萨克帝心软了一刹那。
      他伸出手去,轻轻推了下那只虫子。

      格拉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出于担心,萨克帝将手轻柔地探到对方颈下,试图托起对方的头,看看他的同伴是否还好。

      大部分虫族不具备泪腺,比如瑟临所在的短翅族群,在悲恸时只能涌出红色的血泪。
      只有少数拟态优秀的核心族群,会依据人类情绪做出类似流泪的举动。
      曾经的中等工雌发出哀求时,血液一滴滴落在地面,蜿蜒成泪痕。

      此刻,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对方脸颊,感受到了冰冷而潮湿的水渍。
      吓一跳的核心种把对方抱起来。

      泪水几乎泅湿了苍白的脸侧。
      雄虫闭着眼,没有看他。

      “罗克珊。”轻轻地呼唤着对方的名字,他把那只手感还是很轻的虫抱在怀里。
      “罗克珊,你看看我。”
      不是拟态,也并非模仿。他几乎瞬间感受到对方的绝望。
      即便身处劫掠船,格拉也从未哭泣。

      雄虫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看向面前的核心种。
      当萨克帝伸手擦去那些泪水,他看见格拉的唇微微翕动,口型无声地开阖。

      他分辨出那是一句人类的通用语。
      被雄虫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对不起。”
      对方说。

      “对不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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