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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听不见 ...

  •   乔迩刚下飞机就接到程羽岚的电话,那头焦急的声音传过来,让他立刻去一趟医院。

      他不明所以,以为是南鸥流感加重了,一路上还暗自生着闷气,想着到医院该怎么教训人。

      “他去哪儿了?”乔迩匆匆赶到医院,却不见病床上有人。

      程羽岚也是一头雾水,出去拿了个药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了,她随手拨了好几个电话过去,对方也没有接听。

      乔迩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般南鸥开始不接电话,就代表真的遇上事了,他让程羽岚和自己回一趟家。

      路上,程羽岚把病情给他讲了一遍:“医生诊断是突发性耳聋,没有任何预兆的那种,失声以来,他心里积压的东西太多了导致的,起初他还好好地在和别人交流,后来突然就听不见了,就跟他嗓子似的……是一种疑难杂症吧,只不过耳朵这个很难治疗,医生说,目前没有办法保证一定能恢复……”

      当时南鸥走出去,晕倒在了门外,把保安都给吓了一跳。

      “他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不然不会这样,演出前有没有?”

      “唉,还不是剧组那点事……”

      程羽岚哪敢瞒着乔迩,一字不落地把这些天的事情说了,越说自己心里还越过意不去。

      乔迩听完没做声,他心里明白这件事不能怪程羽岚,但事情出在剧组里,他又是个情绪外化的性格,难免在脸上表现出来一点不满。

      南鸥这个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本职工作,之前好不容易接受了失声的现实,眼下又要承受失聪这个打击,天知道他会是个什么状态啊!

      自己不在一周,怎么就能发生这种事?

      到了南鸥家门口,乔迩用钥匙开了门,这钥匙还是上次对方叫自己拿着的。

      打开门发现客厅一片狼藉,书架上贵重的奖杯、陶瓷制品、玻璃摆件,统统在地上摔成了碎片,甚至一旁的落地镜都没能幸免。

      这都是南鸥干的?

      程羽岚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捂住自己的嘴,在她的印象里,学弟不像是一个会情绪失控的人。

      “羽岚姐,你先回去吧,这个场面,他肯定不会想让你看见的。”乔迩收拾了一些地上的残片,让自己能有落脚的地方。

      “那……我先回去了,有事一定要跟我联系啊。”程羽岚心有余悸,离开时还顺便帮忙关上了门。

      乔迩一路清理碎片,走到了门口,转动门把手进了门。

      房间里死气沉沉的,只有窗户外边一束光线投射在了床边地上,乔迩知道南鸥就坐在那里,抬起脚步走到了那里,缓缓蹲下身。

      沉默的脸隐匿在黑暗之中,他不清楚此刻自己该做些什么,只能把手覆在那个肩头。

      听不见声音的人根本不知道有人靠近自己了,还被这个举动惊得下意识发起了攻击,扭过搭在肩上的手腕,把人给摁地板上了。

      乔迩也忘了这人听不见声音,随时可能处于警戒状态,他这么下手一碰那还得了,那条胳膊差点就废了。

      两人的姿势就这样维持了许久,直到挟制的人慢慢反应过来是谁,才松开了自己的手。

      “哎哟,真野蛮……”乔迩抱怨了一声,上去察看重新藏在暗处的人。

      他刚掰过脸想仔细看看,对方又照着脸给了一拳,他捂着脸揉了揉,再一次不死心地过去索要拥抱,没想到对方拳打脚踢的,就是不让他靠近。

      至此,乔迩心里有数了,这是南鸥在受到极端打击之后,会触发的自我保护机制,看来失聪这件事真的对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从失声那会开始,南鸥就有意在克制自己,总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乐观,让别人看到自己不被打倒的一面,可是哪有人永远坚强的呢,在受到二次伤害之后,只会加剧内心的痛苦。

      乔迩缓了缓,还是想要过去抱人,无论对方怎么挣扎捶打,都撑着没有撒开手。

      死缠烂打,这是南雁教过他的道理。

      胸口被捶得一阵阵发痛,只是被捶得越狠他抱得越紧,最后没办法了,怀里的疯子张嘴就去咬他的脖子。幸好是大冬天,衣服穿得比较厚实,要不然他都没法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天都黑了,乔迩依旧没有松手,还一下一下抚着背帮忙顺气,等到确认这个人差不多发泄完了,稍微平复了一些,这才放心地放开怀抱。

      他起身去打开了房间天花板的主灯,接着回到南鸥身边坐下。

      对方似乎不愿见到光,用手臂遮挡了自己的脸,往更角落的地方缩了缩,拼命和他拉开了距离。

      他没有恼怒这个行为,耐着性子一点点接近着那头受了伤的野兽,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气息,最后再慢慢拨下那只挡着脸的手臂。

      不出所料,那张脸上写满了戒备和恐惧,原本明亮的双目也都是血丝。

      “没事,没事啊。”

      乔迩捧着那张脸安慰,想让那双眼睛看到自己的笑容,还过去亲亲那个冰凉的额头。

      天寒地冻的,房间连个暖空调都没开,这人居然还光着脚,他寻摸到遥控器开了点暖气,又给光脚的人找了双棉拖鞋。

      南鸥仍是一副抗拒的状态,只不过这次的抵抗力度要比之前小很多,这就代表本人在一点点接受陌生的触碰。

      忽然,他别过了脸气息紊乱,手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毛衣领子。

      这是怎么了,乔迩心中发慌,别是出了其他问题了吧,他抓住了对方同样冰凉的手,却没料到自己的手背上多了一滴眼泪。

      他惊讶地抬头,望向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在彼此眼神交汇的那一刻,对方又把他推得远远的,独自抱着膝盖躲到了更深的角落里面。

      这是倔脾气犯了,认为自尊心被摧毁了,乔迩如今真是闭着眼睛都清楚这人在想些什么。

      他从没见过南鸥流泪的样子,小时候这人面对那群挑事的家长,能眼睛都不眨地对自己下狠手,以至于在记忆中,给他留下的印象永远都是强硬的,冷漠的。

      虽然刚才就掉了一滴泪,乔迩还是感受到了汹涌的伤心,那滴眼泪已经在自己的心里烫下了一个洞。

      此时此刻,反而能冷静下来,他追了过去把自己牢牢罩在对方的背上,企图输送一些温暖,他想,只要自己足够有耐心,总能被接纳的。

      闹腾的人后来不知何时睡过去了,那颗沉重的脑袋从自己的手臂转移到了另一个肩头,接着被好好安放在了枕头上。

      乔迩给他擦干净手脚和脸,盖上一床厚厚的羽绒被,然后转身出去打扫混乱的客厅。

      那些装饰摆件和镜子摔了就摔了,唯独那几座奖杯是必须要修复的,这是南鸥以前付出心血换来的荣誉,乔迩收集起了地上散落的碎片,打算一会再给拼起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南鸥要打碎所有的奖杯,或许是因为自己听不见声音,所以才想慌乱地弄出点大动静,又或许是这些奖杯的存在,对于听不见的人来说,是个无比讽刺的存在。

      厨房的冰箱里还剩了点没吃完的预制菜,正好解决了燃眉之急,他三下五除二热了点饭菜,自己先吃了一点,又端着剩下的送进了房间里。

      躺在床上的人已经醒过来了,睁着无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乔迩怕他受到惊吓,便放慢脚步走过去,让他先注意到自己。

      “吃饭,吃——饭——”乔迩用口型重复了两遍,生怕对方听不懂。

      南鸥任由他把自己扶着坐起来,又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把饭一口一口喂到自己嘴里。

      可没吃几口就全吐了,然后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张嘴。

      乔迩没办法,只能先尝试着喂点水,结果这人喝水也吐了出来,就好像整副内脏都在排斥接近自己的东西。

      他把碗放到一旁,抱住人不停地安抚,用手一点点去打开被子上那只紧握的拳头,然后再慢慢扣住。

      等那个精神紧绷的人放松点了,他再试着继续喂水喂饭,才终于能吃进去一些了。

      喂完饭,乔迩又收拾起刚才吐在床边的饭菜。

      找纸巾时无意中拉开床头柜,他竟然发现了满满一抽屉的木雕海鸥,大约都是木雕的主人在无聊的时候雕着玩的。

      愣怔片刻,他合上抽屉。

      乔迩一直以为这木雕鸟只有在窗台上放过的那一个,没想到那个只是几百分之一。

      拖地的时候,他心乱如麻,他不是不清楚南鸥喜欢自己,却不想会是这么深刻,连自己小时候随便送过去的画,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都没有问过对方一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趁着床上的人又睡过去了,他回了趟家。

      家里方女士听说了南鸥的事之后,一直心疼地念叨着:“真是可怜的小乖乖。”

      被问及需不需要帮忙时,乔迩却拒绝了:“他现在这样,越少人去看他越好。”

      本来就是个疯批,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人再一多,保不准当场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

      还是乔老爹劝了一句:“这个情况,你得通知他家里人知道,一定要过来看一下啊。”

      乔迩一整天忙昏了头,这会醒悟过来,是该打个电话的。

      他很快拨通了南雁的号码,诉说了她弟弟目前的情况。

      电话那头的南雁听完就着急,但又分身乏术,说自己找到人顶替工作就尽快赶过来。

      乔迩倒安慰起了南雁:“雁姐你别急,今晚过来也很晚了,等明早再看吧,他现在也睡下了。”

      “那行,我明早过来。”南雁叹口气,道了声谢才挂断电话。

      整理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乔迩又回到了隔壁,去守着那个生病的人。

      进门见到人安静地躺着,他放下心来,取出刚才收集起来的奖杯碎片,开始缓慢地拼装。

      有的碎片实在太碎,光是组合成一小块都费劲,他就这么从天黑拼到了天亮,把手边的胶水都用得差不多了,终于复原了所有奖杯。

      窗外天空雾蒙蒙的,像是要下雨,乔迩在书桌前伸伸懒腰,站了起来。

      回头就看见南鸥朝自己背影的方向呆坐着,也不知道醒来多久了,自己一整夜忙着修复奖杯,完全没有注意过身后。

      “还好吗?”乔迩坐到他身边,放慢了语速问他。

      呆坐的人转动自己的眼珠子看了一眼旁边,不给回应。

      还犟着呢,算了。

      乔迩笑着给他顺顺毛,找了一套保暖的冬装给他换,接着带人去卫生间洗漱。

      出来后便看见南雁回来了,正站在书架前找消失的东西。

      “小鸥怎么样?”她迎上去问。

      南鸥见到姐姐下意识就往卫生间躲,乔迩生拉硬拽把他抱过来,一刻不停地轻抚着他的背。

      好不容易把人给按到沙发上坐下,他整个人还是紧绷着不肯放松。

      乔迩只能先让他缓缓,耐心和南雁解释:“他需要时间接受,雁姐,我昨天也是费了好大力气的……”

      差点就被揍吐血了,导致自己今早浑身都疼……

      南雁瞧着精神崩溃的弟弟,眼里满是心疼,默默地坐在一边,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来,雁姐,你握握他的手。”乔迩跟昨天一样哄了好久,掰开了南鸥攥紧的拳头。

      南雁过去握住那只冰冷的手,用另一只手去摸他的头,然而对方撇过头躲开了,连手都抽走了。

      乔迩担心姐姐会受伤,出言安慰:“没事,他就这样,不能急。”

      南雁冷静一下,转移了话题:“我托人找找专家,一定给他治好!”

      她和妈妈一样,对弟弟心里有愧,她一手把这个小孩养大,却很少关心他真正的需求。

      “乔迩,拜托你照顾他。”南雁突然站起来鞠了一躬。

      乔迩吓得不知所措,弹起来阻止她:“别别别,别这么说。”

      就算不拜托,他也会照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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