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迷蒙时刻 ...
-
“砰！”
一只方形的玻璃杯在地面上砸得四分五裂。
裴泽言被巨响惊醒，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伏在一张圆桌上。
自己不是摔下楼了吗？
怎么又回到了室内？
裴泽言的脑袋里传来阵阵刺痛，他按压着太阳穴，坐直了身体环顾四周，只不过，他眼前朦朦胧胧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兀自缓了几分钟后，他脑海中针扎似的痛楚逐渐消退，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只见锈迹斑斑的圆桌上倒着几只空酒瓶，而他的面前是宽广的屏幕，屏幕中是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模样与他有五六分相似。
裴泽言试探着左右摇摆，屏幕中的人像也跟着东倒西歪。
他眨了眨眼睛，猜测这是开了美颜的缘故，滤镜柔化了他的面部线条，也显得他年轻了不少。
裴泽言吐出一口浊气，不是那种见鬼的独角兽特效就好……
看来自己中毒不深，状况也有所好转。
屏幕中的少年眼神迷离，头发凌乱，眼下至鼻梁之间一抹绯红，整个人看上去热腾腾的，刚出浴似的，让人口干舌燥。
“对，去医院，要去医院……”
裴泽言喃喃自语，正要起身时却发现脚边的垃圾桶里全是呕吐物，地上还有只摔碎了的杯子以及许多揉成团的纸巾。
裴泽言怔怔地看着一地狼藉，混乱了半分钟后，他恍然大悟——原来他已经全都吐出来了啊！
怪不得没有天旋地转的感觉了，合着刚才下楼的那一段都是幻觉！
既然都吐出来了，那他岂不是很快就能恢复了？他只喝了两碗汤，想必中毒不深。
如此想着，刚离开座椅两厘米的屁股又心安理得地坐了回去。
裴泽言朝屏幕那端左右挥挥手，说：“不必担心，我已经都吐出来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正常，我心中有数……”
裴泽言的声音越来越轻，眼见就要睡过去，手腕上一阵刺耳的铃声在此刻突兀响起，将他从昏迷的边缘拉了回来。
裴泽言烦躁地胡乱摁了几下，不知碰到什么，那铃声终于消失，而他也勉强清醒了几分。
“噢！对！今天是个好日子，答应了你们零点要唱歌的，想好要听我唱什么歌了吗？”
裴泽言凑近了屏幕，眯起眼睛去看左下角滚动的弹幕。
【哟！这是开始装疯卖傻了？才喝了几瓶啊？】
【笑死，谁担心你了？怎么不吐死你呢！】
【咦！凑这么近，勾引梅里克还不够，现在还装醉打算勾引大家了是吧？！】
【真恶心！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还有脸哭诉！】
【不是说要澄清吗？怎么光喝酒不说话？不是要把证据甩我们脸上吗？】
【这么浪？多少星币一晚啊？明码标价让大伙都了解了解呗？】
……
屏幕中少年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盯了几秒弹幕后战术后仰，绷着脸靠在了椅背上。
良久，裴泽言带着几分醉意呵呵笑了两声，低哑的嗓音慵懒而迷人。
他拽过右手边的吉他，抱稳后轻声道：“这幻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散，我都看不懂你们点的歌了……”
“不过，不用帮我打120哈，我都吐出来了，可不想被拉着去洗胃，我身体没啥大碍，估计等会儿睡一觉就没事了……这大过年的，就不劳烦人家医务人员了……”
【我这边收音不好，他干嘛一下子声音放这么轻？嘟嘟囔囔的在说什么啊？】
【咱星系居然还有收音不好的地方？不过我也没听明白，好像是说什么要爱零？难不成他对梅里克彻底死心，要去爱零了？】
【开什么玩笑？就他这小身板，还想当1？】
【你们未免也太高看他了，他能对梅里克死心我把头摘下来给你们踢！】
【他腿上这把吉他，不会就是他口中梅里克爱他的证据吧？】
【这吉他是梅里克当着所有选手的面送给他的，其他选手也都有礼物，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
【而且他那么舔，梅里克都没正眼看过他！】
【小丑我见的多了~他下一句话肯定会说这是梅里克送他的定情信物！】
【不会真有人相信他的鬼话以为他和梅里克相恋过吧？】
【谁会信啊？直播说要澄清黑料，开播到现在光喝酒了，博出道的心机男罢了！】
【幸好他被淘汰了，不然梅里克多膈应啊！那节目也别想办第二季了~】
……
“给大家来一首叶倩文老师的《潇洒走一回》吧！这是我外婆生前最喜欢的歌，也不知道我这个状态唱歌会不会走调？”
裴泽言歪了歪头，抿嘴一笑，“唱得不好也请原谅啊~毕竟我可身中剧毒呐！”
裴泽言说他身中剧毒的时候夸张地按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配合略带撒娇的口吻让屏幕另一端的个别观众呼吸一滞。
【咳……他的意思是，自己深爱梅里克，所以在被拒绝后受了情伤吗？】
【其实，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梅里克送他这把吉他，他也不会误会梅里克对他有意思而主动贴上去献身吧？】
【梅里克还没送他吉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很舔了好吗？那眼神，那表情，谁看一眼不觉得是在勾引人？】
【梅里克好心送参赛选手吉他还送错了呗？怎么没见其他得到礼物的选手去爬床呢？明明是他天性淫.贱，虚荣拜金！】
【他捂胸口是暗示自己深爱梅里克，并非为了出道位吗？】
【他深爱梅里克，跪舔梅里克，那是肯定的，但他对出道位好像没有太大的执念吧……】
【果然在星网上能看到物种的多样性，他喝几瓶酒哭几声就能美美洗白了是吧？】
……
弹幕轮番骂战，裴泽言没被波及到分毫，他给吉他调完音后，便闭上眼开始吟唱。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
聚散终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
作为专业的翻唱歌手，裴泽言没有因状态不佳而出现跑调忘词的情况，相反，他觉得自己喝了毒蘑菇汤醺醺然的状态似乎格外适合唱这首歌。
他怀着对新年的无限期许，抱着对未来的满腔憧憬，将歌曲唱得豪放不羁，直逼人心。
歌词如同一记快鞭，简练浅白，闪电般凌空奔袭，粉碎观众心底的烙印。
歌声好似一柄重锤，荡气回肠，潮水般扑面砸来，击溃听众心中的藩篱。
裴泽言闭眼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中，丝毫没有注意到留言版面的弹幕自他开嗓起便仿佛被吓住般凝滞不动。
不过，就算注意到了，他也照样会以为自己仍处于幻觉之中，毕竟，他家里可没有那么大的显示屏供他直播，更别说这显示屏还能悬浮在半空中！
裴泽言在心里默认，要等到他面前的巨幅屏幕变回手机大小，等到锈迹斑斑的破旧圆桌变成原木餐桌，等到凹凸不平的砖墙变为黑白灰，菌菇的神奇效力才算被他代谢干净。
如今不过是在幻境里放飞自我而已……
不过，他已经把汤汤水水什么的都给吐出来了，想来现在也只是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后遗症，用不了几首歌的时间，他就能从抽象的幻境之中全身而退！
吉他弦上跳出最后一个音符，裴泽言停了下来，他睁开双眼，面前还是那个边缘发光的宽屏显示器。
在弹幕刚有涌动的苗头的时候，裴泽言下意识又闭上了双眼。
即使他的理智告诉他，那些都只不过是蘑菇编织的幻象而已，他的内心也抗拒着，不愿意看见屏幕中的恶言恶语。
手指随意地在弦上拨动，几秒后，裴泽言开口道：“下面这首歌送给‘口味甜甜’，那个从一开始就支持我，陪伴我，鼓励我的小天使。周董的《可爱女人》，希望你会喜欢！”
刚刚屏幕中的刻薄言论，令裴泽言想起了自己刚开始在平台上翻唱时他那评论区里的一众差评诋毁，攻击抹黑。
裴泽言虽然抓住了短视频的风口跻身平台头部主播，但他的起步也并非一帆风顺。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他早已从寂寂无名的小透明成了拥有百万粉丝的翻唱歌手，但这些在毒蘑菇作用下驴唇不对马嘴、奇形怪状的辱骂，还是让他想起了他在最低谷时期的内耗与煎熬……
好在，有那么一个人，在他一无所有，资历尚浅的时候，给他善意的留言，为他鼓励加油，让他有勇气在这一行坚持下去……
“woo~”
削葱根般白皙漂亮的手指再次在吉他上跳动起来，抓人的前奏响起，它攫住直播间所有观众的心神，一起坠入由音符编织的故事里。
“……
漂亮的让我面红的可爱女人
温柔的让我心疼的可爱女人
透明的让我感动的可爱女人
坏坏的让我疯狂的可爱女人
……”
光幕里裴泽言闭着眼深情歌唱，直播间的所有观众也全都不自觉地沉浸到动人的歌声中去了。
听众全部哑火，弹幕凝滞绝迹，直到歌声戛然而止，裴泽言怀抱着吉他仰头睡去，留言板上的弹幕才松动冒出，继而井喷似的爆发。
【说实话，我刚刚根本不敢呼吸！要不是天生肺活量大，我现在已经在光脑前暴毙了！】
【谁说这主播浑身黑料啊！这主播可太棒啦！！！】
【这主播才情演绎俱佳好吗！！！】
【怎么会有这么动听的歌曲？怎么会现在才听到？为什么比赛时展示个人才艺的那个环节不唱？！】
【是不是节目组有黑幕不许他唱？！！】
【天啊！“融化在银河里”！好浪漫啊！！！】
【啊啊啊！谁懂这首歌中间那个吸气的含金量啊！他仿佛就这么一下子吸走了我精神域里的所有东西，我的灵魂，我的信仰，我的所有热望，我他爹的直接缺氧！】
【在波拉里斯星旅游，本来只是进直播间吃个瓜，谁知道居然能听到这么伟大的歌曲！有只毛茸茸的量子兽跟了我一路，歌声停后它嗷嗷叫起来我才发现……】
【我不相信一个能唱出“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的人，会做出这种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是啊！而且他不是说第二首歌的歌名是《可爱女人》吗？景南墨他唱得那么深情，这不就是在明示自己的性取向为女性嘛！那段监控绝对有问题！是有心人剪辑拼凑的！】
【我们就这么原谅了他？】
【是酒店监控的错！】
【感谢男模，令我的精神域得到开发，我这辈子估计都忘不了今夜了！】
【拜托！男模是他的黑称好吗？别这么叫他了！】
【我记得你ID，刚才好像就你叫他叫得最凶吧？】
【那是他唱歌之前！他现在是我的亲亲老公，我要把他供成头牌！】
【你一票，我一票，咱们男票明天出道！】
【楼上的，他已经被淘汰了！】
……
裴泽言全然不知他在星网上掀起的风浪，此刻的他，看起来只是仰头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实际上，他的灵魂已经出走有一会儿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迷蒙时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