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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十六回 胡左胡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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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涨红脸,又谢过烟霞客。
烟霞客早就呆得索然无味,两手一抱,全当行了个告辞礼。
舒慈却一欠身,将那土坑里的巨虫尸体装进包袱里。
“你要那玩意儿干嘛?”烟霞客面露厌恶,“泡酒啊?恶心不恶心?”
泡了给你喝!舒慈心中顶嘴道,但嘴里却说的是:“师父您是来斗法的,我是来破案的。您就不好奇这虫子是什么吗?”
烟霞客是一点都不想搭理她了,胡乱摇摇头,二人便往外走。
一出高府的大门,却见杜月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候在不远处,身边还立着两个小山一样高大的汉子。
那二人俱是身材彪悍,身长过六尺,梳盘头长编——舒慈看得眼熟,这不是胡阿烈身边的哼哈二将吗?
正疑惑间,杜月恒瞧见他们,挥着手激动地大喊:“舒姑娘!师父!这边!这边!”
不等舒慈开口发问,杜月恒便亲热地唤道:“师父!今天这斗法斗得怎么样?铁定咱们烟霞真人大获全胜,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恭维烟霞客受用得很,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大笑道:“那是自然,区区东洋邪术,怎能与我烟霞真人相提并论!”
杜月恒听了激动得很,找了间茶铺,硬要听烟霞客将这故事从头道来。
五人落座,烟霞客便自顾自地讲起高府今日发生种种——自己如何祛除那倭国幻术,如何大战幻蛊三百回合,如何救高公子性命于危难之中,等等等等。
这故事烟霞客讲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也只有杜月恒听得如痴如醉,津津有味。
舒慈听他说得天花乱坠,夸大其词,心中极为不屑,甚至生出一丝困意。
却见杜月恒身边的那两个汉子听得也是抓耳挠腮,火急火燎,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看上去很是着急。
舒慈思忖道,定是那胡阿烈唤这二人查了晁不疑,又遇到了什么难题才又找上了杜月恒。但这杜月恒为何又要带着这二人赖上烟霞客呢?
她便给她手舞足蹈的师父的茶杯添上水,又给那二位汉子倒水。
舒慈接过杜月恒的杯子时,杜月恒一边点着头迎着烟霞客的话,一边不着痕迹地冲她眨了眨眼睛。
这杜月恒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烟霞客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茶水,当做中场休息。
杜月恒立刻打蛇随棍上,奉承道:“烟霞师父果真厉害!不愧是我大唐数一数二的上人天师!”
“哎,此话差矣,”舒慈帮腔道,想要看看这杜月恒到底什么意思,“咱们师父啊——只可数一不可数二!”
“好好好,”烟霞客被逗得心花怒放,哈哈大笑,拿起酒葫芦,把三人茶杯里的水倒了,又将酒倒进三人杯中:“茶杯作酒杯,好徒儿们,咱们喝一个!”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喝了这酒,杜月恒终于图穷而匕首现:“烟霞师父,我这两位兄弟最近也遇到怪事一桩,还请师父答疑解惑。”
“你小子机灵,在这等着我呢?”烟霞客扬起茶杯,不恼反笑,“说罢!什么事!”
那两名彪形大汉相互对视一眼,却憋得满脸通红,皆是期期艾艾道:“陶的飞的……陶俑……会动……”
舒慈见他们说话吞吞吐吐,又是询问半天,才弄明白这两名大汉正是胡阿烈的堂兄弟,从波斯而来,一个唐语名唤胡左,一个名唤胡右。
二人来大唐寻生计,便在胡阿烈手低下当起了万年县的不良人。
虽这三人都参与了绑架敖瑞与杜月恒一事,胡阿烈却将全部责任一人担下。胡左胡右二人在牢里呆了三天便重获自由。
这二人光是自我介绍都说了快半刻钟,烟霞客很快听得厌烦了,面露不快。
杜月恒赶忙解释道:“师父,我这两位兄弟唐话不流利,还请您见谅。”
接着,他便将这二人的奇遇整理一番,向烟霞客和舒慈从头细细讲来——
却说舒慈和杜月恒那日没有寻到柳容烟,玉莲便把二人怀疑晁不疑一事告知了胡阿烈。
胡阿烈便派左右二人日夜跟踪那晁不疑,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这左右二人,虽然唐语不佳,反应迟缓,但老实听话,唯胡阿烈马首是瞻,于是,二人昼夜不停,轮班盯梢起了晁不疑。
一开始的两日,那晁不疑还是行事正常,每日按时准点去秘书监处点卯当差。
但就在前日半夜,二人又寻了一处隐秘之所,监视着晁不疑所住的四方馆。
却是倏地风起云涌,月色霎时晦暗,挂在街市上的酒幔青旗被凉风灌得猎猎作响,正是将要天降大雨。
那晁不疑却在此时从四方馆溜出来,骑了马向城东而去。
他神色紧张,十分可疑,二人便也立刻上马尾随。
行至延兴门,晁不疑竟掏出了过关的文牒,又往城外疾驰而去。
胡左胡右出示了不良人的文牒,继续跟上。
出城不出一里地,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天降惊雷,骤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晁不疑速度不减,越骑越远,二人不知不觉间竟跟到了骊山脚下。
他骑在马上,缓缓在雨中踱了两圈,似乎在找着什么地方,终于停下来,下了马。
胡左胡右将马停在远处,雨下得太大,视线不佳,二人只能蹑手蹑脚地上前,躲在灌木丛里,想要看个究竟。
幸好暴雨如注,天生的水帘将二人彪悍的身形隐藏在夜幕中。雷声大作,又将二人的脚步和喘息声盖了个干干净净。
只见晁不疑顶着磅礴大雨,先是张开双手朝天,嘴巴一张一合,似在念念有词。又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接着,他又掏出了一把匕首——
一道闪电惊雷,那匕首刚好映出天雷电光。
他手一挥,向着自己的手腕割了一刀,鲜血混着雨水,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土里——
“轰隆隆——”
胡左胡右起先以为那是雷鸣,却发现,晁不疑身前渐渐隆起一座巨大的土堆,像是一座小山凭空长了起来——
那是大地里面传来的声音。
那土堆越长越大,又是一道惊雷落下——
“轰——”
只见那土堆里,先是爬出两只巨大的兽爪,那形状似鹰非鹰,似虎非虎。那双爪子又挣扎着带出一截身子,插着双翼,似马非马,似牛非牛。然后,它又从土里抽出了自己的头——明明是一幅人的模样,却是双眼凸起,青面獠牙,口吐长舌,又有一对尖利的兽角,似羊非羊,似鹿非鹿。
那怪物在雨中甩了甩身上的土,水花四溅,居然出声对晁不疑道:“汝又来了。”
那声音像巨石滑落山间,震天动地,连胡左胡右也听得一清二楚。
“轰——”
雷声亦是掩了晁不疑的声音,只能看见他嘴唇上下翻动,回答那怪物。
那怪物点了点头,却没有动,静静地与晁不疑相对而立,突然又开口道:
“还有人——”
于是,它那罗刹恶鬼般的脸转了过来。
——它看见了胡左胡右。
它立刻缓缓拍着翅膀,起飞至半空,倏地便向二人俯冲而来。
二人来不及反应,转身拔腿就跑。
不想,脚下湿滑,胡左竟在这关键时刻摔了个趔趄。
那怪物向他而来,他惊慌失措,刚想爬起——
“轰——”
又是一道闪电落在天际,借着这电光雷影,胡左这才看清——
那怪物身上涂满了黄、绿、白、蓝、黑、赭各色油彩,却是颜色暗淡,五彩斑斓剥落斑斑,里面是土黄的颜色——
那是陶胚。
——这是一只陶俑!
“啊!!”
胡左三魂七魄吓掉,五脏六腑全无,腿脚发软,栽在地上竟是起不来了。
那怪物用爪子朝胡左胸前狠狠一踢,胡左下意识伸手一挡,手臂立刻叫它抓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好在胡右还算镇定,瞧这怪物身形虽大,但速度不快,飞身将胡左拉起,没了命似的跑啊跑。
二人终于翻身上马,幸好那怪物没有再跟上,二人慌不择路,回了长安城。
第二天一早,二人便去找了胡阿烈,胡阿烈听这事情诡异,自己一时半会又出不了这大牢,便让他们来找了杜月恒。
——杜月恒讲完这故事,胡左胡右二人又打了个寒战,好似还在后怕。
烟霞客一开始听得无精打采,只觉得这事与他无关。
胡左怕他不信,伸出一只手,挽起袖子,给众人展示他那伤口——快要有半尺,堪堪结疤,煞是骇人。
烟霞客听到这晁不疑疑似作法弄出了一只怪物,来了兴致,眉头紧锁,似在思考,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有趣,有趣。”
还没弄明白柳容烟下落,又冒出这怪物陶俑。舒慈心烦意乱,却跳出一个念头:
“这怪物陶俑从地底下冒出来……不会是镇墓兽吧?”
杜月恒显然是揣摩了这故事很久,满意地点点头,与舒慈一拍即合:“这事发生在骊山,舒姑娘,那骊山之下还能有旁的什么吗?”
在场只有胡左胡右还是一片茫然,异口同声发出“啊?”的声音。
烟霞客这下是真的不耐烦了,道:“那是秦始皇陵!两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