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地狱》黑安吉

3、真假故事

　　听到纪日月话语的歌瑞尔喜悦地望着他，声音有一丝颤抖：“伊约德，你是光明的孩子，一切邪恶的事物都会被你驱散，尽管我被女巫困在了这里，但我找到了她的弱点。为了避免女巫提前破坏，对付女巫的方式我分成三份藏在小屋里。找到它们吧，伊约德，我会为你祝福。”

　　当仙女说到，那句一切邪恶都会被驱散时，她的声音颤抖地尤为厉害，壁画边缘的藤蔓都几不可查地扭动了一下，角落的衰败更严重了，纪日月垂下眼，突然抬头又向前走了一步，伸手触碰到壁画上仙女的手部。

　　仙女愣住了，纪日月微笑道：“我也很高兴歌瑞尔能相信我。”

　　歌瑞尔恢复了平静温和的模样：“一直如此。伊约德，你左方的藤蔓中有一个把手，拉开它，击败她的关键在下面的三个房间内。”

　　纪日月听从她的话，走近藤蔓，藤蔓自动地滑开隐藏在黑暗中，他按下把手，随着轰隆的声音，一条地道出现在他眼前。

　　地道旁装着水晶灯，看上去是冰糖做的，不知为何能发光，顺着地道往下走，纪日月的手上都蹭上了从墙壁上褪下来的巧克力粉。

　　第一个房间的中间只放着一张椅子和一个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小树大小的植物，它也是糖果做的，但是很逼真，叶子还在轻轻抖动。

　　纪日月靠近时，发现桌面上写着一行字——谎言之花会在谎言中生长。

　　是需要对它说谎言吗？

　　他坐在椅子上郑重对花说：“你是一只蚂蚁。”花晃了晃，纪日月定睛仔细看了一会儿还是没看出它有没有长。

　　“女巫的骨头悬于梁上，女巫的心脏埋在地底。”他思考了一下，说道，下一秒，花陡然长高了一截。

　　果不其然要说和纽约蒙特相关的谎言。

　　纪日月根据这个真相换个了个大差不差的谎言，花没有反应，同一真相的谎言只能说一次。

　　“仙女的名字是葛莉。”
　　花没有任何动静。

　　“女巫的名字是歌瑞尔。”
　　花不动。

　　“女巫的名字是葛莉。”
　　花枝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花苞。

　　纪日月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情，在说出这个谎言时，一个画面又强行进入了他的脑袋——
　　女巫的小屋中，穿着黑色衣服，样貌稚嫩很多的歌瑞尔，望着他，伊约德，像是黑夜的珍珠一般，有着朦胧的光泽。
　　“你就是女巫？看上去一点也不吓人”伊约德穿着鲜艳的红斗篷向她伸出了手，“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我们会成为最好的朋友。”

　　简直就像是在演戏剧。

　　纪日月继续：“歌瑞尔受到了国民的欢迎。”
　　花葆微微张开。

　　“然后女巫歌瑞尔幸福地活在了王国中。”纪日月顿了顿，补充道，“就像伊约德承诺的那样，他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花朵完全绽放开来，一条琥珀色的透明舌头掉落了下来。

　　仍然是糖做的。

　　歌瑞尔的未尽之言已经显现。
　　谎言之花酿作的舌头，只会说出谎话。

　　上方的通道已经关闭，前方的门打开了，纪日月在一瞬间想起了很多，里面有歌瑞尔和后来发生的一切，虽然歌瑞尔不会相信，但是他确实没有对歌瑞尔说过谎。

　　最后他拿起舌头糖走向下一个房间。

　　第二个房间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只能扶着墙摸黑前进。他手下的触感柔软带着一点颗粒感，像是一种软糖。顺着软糖一直走，触感又有了变化，变得坚硬光滑。纪日月敲了敲，有点轻脆，像是中空的，并且这是一个圆润的球型外壳，闻起来是巧克力的味道。

　　他刚想尝试能不能打破外壳，就感觉空气中有一道气劲袭来，他侧身躲过去，利器挥空砸在地上。纪日月屏住呼吸向后方退，警觉地望着前方的黑暗，他居然一直没察觉那里竟藏有一个人，个子应该不高，拿着类似斧头的长柄利器。

　　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斧头再次劈来，直面纪日月，他现在这个身体才八岁，动作很轻，但即便如此黑暗中的人依旧准确把握了他的位置，斧头向他的头部袭来。

　　那个人能看见！

　　纪日月一边翻滚着绕过球状物，一边分析着。

　　第一次袭击他时，利器袭来的风是自上而下的，这个人应该比他矮一点，但是他现在是个十岁孩子的身躯，那个人也是个孩子吗？但是挥来的力气很大，又和正常孩子不一样。还有因为第一次的斧头抬得很高，第二次躲藏时他特地半蹲下身，除非对方听觉灵敏到能听见他的心跳和他刻意放轻的呼吸声。否则不可能依旧向头部上方劈去，但这种可能性也很小，因为对方并不在意斧头砸到墙壁和地面发出的巨大声响。

　　纪日月贴着球体背后奔去，他一只手解下红斗篷的带子，向后掷去，宽大的布料伸展开，盖在了身后的人的头上，那人愣了一瞬间，他立马抓住这个间隙，双手抱住头顶的一条管道翻身跳了上去，管道柔软地晃了两下没有断开。

　　底下人不动了，在黑暗中静静蛰伏着，观察着纪日月。

　　尽管眼前漆黑一片，他依然准确地对着一个方向，按照歌瑞尔给出的剧本道：“你是歌瑞尔派来的吗？歌瑞尔恨伊约……恨我没有遵守诺言？”

　　那人抖了抖，因为纪日月面朝的方向并不是脚下，而是那个巨大的球体！

　　黑暗中红色的软糖管道交织，它们从墙壁中延伸出来，紧紧系在中间的两颗巧克力球上，白色巧克力上非常粗糙地融了一块圆形的黑巧克力，构成无比粗糙的巨大眼球，然而这双眼球的瞳孔正微微向下滑动与站在管道上身着鲜艳丝绸服饰，金发蓝眼的小王子相望。

　　“怎么，发现的？”那人有些疑惑地喃喃，“算了，不重要。不管你是谁，杀了就好了。”

　　一个稚嫩的女孩的声音。

　　纪日月听到窸窸窣窣的攀爬声音传来，他顺着管道往上跑，能明显感觉到脚下的软糖因为另一边的重量有了倾斜。

　　她挥动武器而来的方向一直是右边，那么此刻那个分量不轻的利器就在她的右手！

　　纪日月回身踩在管道的左侧向右前方扑去，摇晃的管道一瞬间重心不稳定起来，右手拿着重物女孩摇晃了一下身子，看见冲来的纪日月，反条件就要挥动斧头，整个人的重心一下子偏向了右侧。

　　纪日月趁机从左侧压制住她的胳膊，失足感传来，女孩发觉自己已经踩空了，斧头脱手而出，而自己没有掉下去只是因为纪日月抓住了她的胳膊。

　　眼球静静地凝视着这一幕。

　　女孩陷入了呆滞，像是没电的玩偶。

　　纪日月用力将女孩拉了上来，没有再看她，而是顺着管道走到地面，他记得刚刚斧头掉下去发出声音的方位，没过一会儿便拿到了斧头。

　　当女孩没有声音的时候，她像是真的消失了，即便纪日月拿着斧头走到眼球旁她也没有一点反应。

　　纪日月敲了敲中空的眼球，举起了斧头，一下一下砍了下去，无人阻拦。

　　巧克力球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纪日月眯了眯眼，有微弱的亮光从里面透出，通过这一丝光亮，他回头看了一眼管道上方。

　　这一回他看清了那是谁。

　　女孩依旧坐在管道上一动不动，她的头发很稀疏像是杂草一般，脸上有着一块一块腐烂的黑斑，崎岖的面部像是一盘被随意涂抹过的颜料盘，随着亮光逐渐明显，她的身体化作黑色的灰消失在了空气中。

　　房间重新变得明亮，纪日月回过头看见了眼球中的东西，两只眼球分别有一个小箱子。

　　一个小箱子里装着两颗琥珀色的透明眼球，一个小箱子里则摆着一本书。

　　纪日月翻看了一下，书上大概描写了女巫死后，会产生两种灵——拥有记忆的本灵和死前怨恨化作的一缕恶灵。

　　有记忆的灵会被她的骨头束缚住不得回归自然，除非有人解放她的尸体。

　　而恶灵用怨念支撑着，不断将她死亡的恐惧散播给每一个她见到的人。

　　但恶灵只是一抹执念，在光明下很快便会消散。

　　纪日月合上了书，扶了扶脑袋，那样强行被灌入的电影又出现了。

　　电影里的人们拿着斧头，悄悄地藏在糖果小屋外，他们的鼻尖有汗水，手心也有。

　　有人惶然地问：“我们这样做，伊约德殿下会不会……”
　　“不。”立马有人反驳他，“伊约德殿下只是被女巫蛊惑了，只要我们杀了她，伊约德殿下就能好起来！”
　　“她没来王国前，这里多么祥和，然而这些年呢，不仅很多庄稼收成不好，伊约德殿下现在还病倒了，一定是她在森林里她那间小屋里施了法。”
　　“那，她可是女巫，我们真的能杀了她吗？”
　　“我听说，即便是女巫也要时间施法念咒才行，只要将她死后的心脏悬在梁上，骨头埋在地底，她的灵魂就会被困死在骨头上。”
　　“为了，伊约德殿下！”
　　…………

　　画面停留在小屋内，歌瑞尔少见地穿了一件深绿的裙子，她半跪在地上，已然是壁画上那副模样，她微笑着念着咒语，随着她的声音，屋子内的事物慢慢变成了糖果。
　　“伊约德，希望你痊愈时会喜欢这份礼物。”

　　“原来如此。”纪日月有点为这个悲伤的故事动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歌瑞尔。”

　　炽热的世界中，浮动着无数的方格，方格里包含着一个个空间，而它们之中都在进行着《糖果牢笼》的游戏，一双巨大的眼睛在上方审视着纪日月，随后移开了目光。

　　纪日月想，他会继续，按照歌瑞尔所引导的那样，通过这个关卡。

　　这才不辜负，歌瑞尔精心编造的故事。

　　毕竟作为当事人的他，再清楚不过，当年的歌瑞尔是他亲手拿着剑，刺破心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