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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好处嘛,有的。(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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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哲今晚本来打算和容墨一醉方休,但才刚刚喝到九点,那人就嚷嚷着不行了,头疼了,必须要走,说自己现在被郁叔叔管着,不敢在外面夜不归宿。李哲懒得跟他多废话,就让司机先把这良民送回家。
临上车,容墨拢住李哲的肩膀,在他耳边留下一句:“让你表弟早点回去睡觉。”
李哲恍然想起来,从容墨跳完舞之后他就一直没看见沈淮明。
然而当他慌慌张张跑进去,把酒吧边边角角全找了一圈之后,发现那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
“叔,送我去明海公园后面的那条街。”容墨靠在后座说。
司机疑惑:“容少不回家吗?我家少爷让我给您安全送到家。”
“不用,你按我说的开吧,李哲不会怪你的。”
“好的。”
司机根据容墨的指路慢慢将车停稳在郁濯青的家门外。
容墨看了眼手机,这个点,郁濯青肯定早就睡下了。
他心里想的好,要静悄悄的进门,还得跟回家一样自然,不能太像个贼。
但钥匙拧开的一瞬间,他潜意识里就认为自己在干一件不光彩的事,所以动作不知不觉变得鬼鬼祟祟起来。
院子里漆黑,他打开手电筒,摸着楼梯悄悄上楼。
郁濯青的卧室在画室的旁边,他站在门外攥了攥手,内心陷入纠结。
要不要开这扇门?或者说,要不要尝试这个开门的动作。因为哪怕仅仅只握上门把,也足够显得他很猥琐了。
容墨是个清高的人,是正人君子。
……猥琐就猥琐吧。
他一鼓作气,抓住把手顺时针一拧。
拧不动。门是反锁的。
他的郁叔叔对他的猥琐早有预判。
容墨笑了。摇摇头扶了扶额,退回到后面的沙发上,躺下来。
侧躺着,眼睛正对画室的门。画室门没关,容墨还能看见里边靠窗的那台桌子,郁濯青一直没搬走它,上面仍然放满了大大小小的水缸。但太昏暗了,看不清墨水的颜色。不过容墨猜测还是一样,黑色的、白色的、藤黄的、胭红的,清澈的浑浊的……
和郁濯青之间发生的每件事,都像那些斑斓的墨水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留下或浓或淡的痕记。一笔一划,一笔一画。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究竟对不对,也不知道命运最后会给他们安排怎样的结局。但他觉得,如果能就这样和郁濯青纠缠着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也很好了。
他只盼望墨的颜色能越来越多,把每一缸清水都玷染成它自己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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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亮,郁濯青披着件毛衣开衫从房间里出来。
容墨侧卧在沙发上,怀里抱着只抱枕,两条腿弯曲蜷缩,看起来冻得不轻。
郁濯青转身回到房间,从衣橱里拿了床被子,走过去扔到他身上。
容墨被砸醒,皱皱眉,眼睛眯开一条缝看了看那人,下一秒就又被困劲折磨得闭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
容墨拽拽被子,似乎有些起床气:“还不是郁叔叔把房门锁上了。”
“我问你怎么在我家。”
容墨装傻,翻了个身背对他,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郁濯青没办法,看时间确实还很早,只好放任这人继续躺着。
……
容颂海说过,论清闲,他郁濯青是世间第一。先不谈心闲,就从人的一日起居上来说,郁濯青也是绝对的闲人。人能当闲人,无非需要两个条件,一是富裕,二是寡欲。这世上有钱人不在少数,而无欲者、无争者,凤毛麟角。郁濯青算是其中一位。
他一年当中的大部分时间生活作息都极其规律,早睡早起,过午不食。同时拥有了早晨和夜晚的空闲,他的一天似乎比别人的更长,他的时间也就比别人的更够用。
洗漱后换好衣服,梳好头发,开始浇花、扫落叶、喂鱼、泡茶,不下雨时还会坐在院子里冥想。直到肚子饿了才下厨房准备早饭。
早饭是各类养生粥。容墨走运,上回他想喝没喝到的南瓜粥,今天郁濯青亲自端上楼送到他面前。
八点多了,凡人也该起床了。
“容墨。”郁濯青推推他肩膀。
那人慢慢转过身,看样子是睡饱了,睁开眼睛,嘟嚷了嘴:“郁叔叔。”
“洗漱完把粥喝了,喝完回家。”
容墨哼哼唧唧地拉住他的手,仰面露出可怜的模样:“郁叔叔,你昨晚干嘛锁门。”
“我习惯睡觉锁门。”
容墨不相信,皱着眉头说:“我冻感冒了。”
“是吗?听声音好像没有。”
容墨故意咳嗽两下。
郁濯青瞧他装模作样,弯腰把被子揭开,指着那一身凌乱的西装说:“下班去哪了?心想你爸不在家,没人管你了是么。”
“不是啊。”容墨蹭的一下挺起背,手仍然紧握着不松,“郁叔叔管我,我一定听。您管我吗?管不管?我想要您管我。”
“好。那你现在听着。”
容墨点头:“嗯!”
“松开我。”
容墨一愣,把手松开。
“站起来,直行右拐再直行,卫生间有把新的牙刷,刷完牙回到这里把粥喝了,下楼,把碗放进厨房,出门,离开这里,开车回家。”
郁濯青一口气说完,转身进了画室。
容墨盯着那人的背影,嘴角慢慢翘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被赶出家门,这一回他心里是美的。
……
容墨一边喝粥一边静静欣赏那人在画室里走来走去的身影,没过一会儿移动的身影不见了,他忙往沙发右侧偏了偏,发现郁濯青坐在了窗边的一把藤椅上看书。
他很好奇,郁濯青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安安静静度过一个又一个日子的吗,看书、画画、喝茶,如此冷清,如此寡淡。
如此迷人。
喝完粥,他并没有按照郁濯青吩咐的那样乖乖回家,而是把碗刷干净后,又上到了二楼来。
“郁叔叔,我想洗个头,您给我拿条干毛巾吧?”容墨倚在画室的门上说。
郁濯青头都没抬:“回家洗。”
“不行啊,郁叔叔你看,我这头发翘的没脸见人,我洗头很快的,十分钟都不要。”容墨说道。
郁濯青合上书,看了看他。还是屈服了。
容墨在卫生间洗头,郁濯青坐下来继续看书,刚翻过一页,偶然听见楼底下有人敲门。
大清早的,最烦人的人也已经在这了,郁濯青实在猜不到来者是谁。
打开一看,也了然了。上周三国美院的美术艺考刚刚结束,谭饮应该是来答谢的。
“郁老师好。”谭饮左手提一箱茅台,右手提一箱茶叶,穿戴得很正式。
“进来吧,起这么早,今天不用上课吗。”郁濯青领他往里走。
“请了几天假,最近师父要我代笔,没得空去学校。”
郁濯青边走边说:“跟你师父聊聊,让他别有事没事拖着你,还是要赶紧回去复习文化课。明年就高考了,好好准备。”
“嗯,明白。”谭饮将礼物往桌子上一放:“郁老师,这是我爸妈的一点心意,请郁老师收下,考试前在郁老师这里上的几堂课,学生受益匪浅。”
“谭饮?你来啦。”
郁濯青还没来得及张口,容墨就突然从楼上下来了。干毛巾搭在脖子上,湿发滴得一肩膀水涔涔的。
谭饮抬头,眼神瞬间呆滞。
郁濯青假装不在意,接着刚才的话题说:“功劳不在我,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
“你们在聊什么?谭饮你怎么来了?还带了礼物?”容墨走过来,半边肩膀紧贴着郁濯青的后背。
谭饮的视线从他们重叠的身体颤抖着向上慢移,最后盯向容墨的眼睛,问道:“容哥怎么在这。”
那天,这人明明告诉他以后不会再来上课了。
“噢,我…”容墨低头瞄了眼郁濯青,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谭饮,”郁濯青替他开口,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容墨有些吃惊,心想人家孩子大老远跑过来送礼,茶都没上喝一口,郁濯青怎么就赶人走了?
谭饮臊得脸红,摇摇头:“没有。郁老师抱歉,今天学生来得不合时宜,师父还等着我回去干活,先走了。”
“哎?就走了?谭饮?”容墨刚要向前迈腿,胳膊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拽住。
谭饮走得毅然决然,健步如飞。
容墨回过头,皱着眉头问:“你赶他走干什么?”
郁濯青道:“你还想要他误会得多深?”
容墨眨了眨眼,一脸懵。
郁濯青松开他转身进屋。
“他…误会?误会什么,误会我们的关系?”容墨跟上去拦在他面前,两只手拎着毛巾,笑得合不拢嘴。
郁濯青眼珠上翻,脸色冰冷。
容墨仍然嬉笑:“你这样做他误会得更深。你知道吗,你刚才好像在吃醋一样!他该不会…把我们想成了那种关系吧?”
“容墨,”郁濯青突然严肃地瞪着他说:“我们之间什么关系也没有。”
“我做的一切都是出于对你的恐惧。”
容墨猛地一怔。
“我怕你发疯,怕你威胁我,包括我现在容许你站在我面前,也都是逼不得已。所以,请你记住这一点,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让任何人误会,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郁濯青咬字清晰,语气从头到尾毫无波澜。
容墨的笑容渐渐僵硬在脸上,他茫然的看着他,想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有人对待感情能理智到如此境地。
又为什么,这样的人偏偏是他心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