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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6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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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很大,但是因为表弟邀请的人实在太多,偌大的空间也被挤得满满当当。
客厅里摆着几个音响,音乐声震耳欲聋,人坐在沙发上浑身都震得麻麻的,眼珠脑仁跟着哗啦哗啦响。
这种感觉就像国外电视剧里面的派对。
但说到底不是国外,大家并没有那么放飞,就是唱歌吃东西,连跳舞什么的都不会有。
关呈明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一边听着旁边唱歌的声音电视的声音,一边摸着桌上的零食吃。
有人走过来,坐在他旁边。
光线很暗,手机屏幕荧光照亮那个人小半边侧脸,是云树。
关呈明大概猜到云树想跟他说什么,而且……从刚才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个话题应该不会很轻松。
他又抓了一把零食,放嘴里咯吱咯吱嚼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是为了缓解一下即将到来的凝重气氛。
“我上周接了一个拼贴画的单子。”云树忽然说。
关呈明看着他,他看着手机屏幕,就像收到那个地址的时候一样,映着荧幕微光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单主问我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要我以这个电影的片尾曲为主题,做一个拼贴画。”
“那个电影我没看过,但是片尾曲很有名,很多人就算不知道名字应该也听过。”
“我也听过。是很小的时候我父亲推荐给我听的。”
“我就把电影看完了,又重新听了一下那首片尾曲,把拼贴画做出来,要他把地址发给我,我好寄给他。”
“他把地址发过来,上面写着锦绣江山,”云树手指在沙发扶手上点了点,“就是这个小区。”
“我当时就觉得很巧合,因为我父亲再婚之后,就和他那一家子住在这个小区。”
“结果今天来了一看,居然真是。”
云树在说起这段经历的时候,一直维持着刚才的表情———就是没任何表情,好像以一个局外人身份,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本来这种沉重的话题下,关呈明理应说点安慰的话。可是看着云树这样的表情,他又觉得或许根本没必要。
云树其实并不觉得伤心,他只是觉得关呈明或许想知道,所以就讲给关呈明听。
想通了这一点,醍醐灌顶一样,关呈明忽然也能理解为什么那天,云树会露出比接电话的时候更没有情绪的表情了。
云树在接电话的时候,对于话筒那头发疯的女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看法的,有看法就会有情绪。
可是面对这个除了定时定点打生活费,其他时间都像人间蒸发一样的父亲,他心里没有任何看法。
没有看法,就没有任何感情,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才算合适。
父亲组建了新的家庭,母亲……关呈明回想了一下关呈明每次接电话的样子,大概率也不是经常跟云树有接触。
这么看来云树也是一个人住。
关呈明收回目光,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没去过云树家。
*
时间到了晚上。
冬天天黑得早,可是今晚不一样,因为下着雪,反光,八九点的光景,外面还亮堂堂的。
一群人唱歌唱腻了,招呼着要去外面玩。
从阳台可以直接到外面的院子里,院里的积雪已经很厚了,被人在笑闹声中踩出大大小小的脚印。
因为雪不仅反光还吸声,所以除了院子里聚会的声音,到处都是安安静静的,甚至聚会的声音很快也会被吞噬在漫天飞雪的夜空中,一点回音也听不到。
静谧的,映照着雪光的小院,好像一个童话世界。
关呈明随便拉了一把椅子坐下,现在终于没有震耳欲聋的音响声了,他拿出自己的耳机,犹豫了一下,递给云树一只:“听吗?”
云树倒很自然,接过耳机戴上了。
听什么……好呢。
关呈明在软件里挑了半天,也没有想听的歌曲。
……也有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听的原因,有包袱了,总想着不能让别人把自己的音乐品味看低了。
选着选着,云树隔着耳机,声音有点模糊问他:“耳机没连上吗?”
“没,”关呈明听着自己的声音也模模糊糊,“我没想好听什么。”
云树没说话,朝他伸出手。
关呈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把手机递给他。
云树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把手机还给他。
很快耳机里传出轻快跳跃的钢琴声,很经典很大众的一首曲子。
关呈明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滚动的歌曲名字,这就是云树说的那首电影片尾曲。
是云树父亲推荐给他,又推荐给他那个同父异母弟弟的片尾曲。
他和云树一人戴着一边耳机。
一只耳朵是属于夏天的,轻快明亮的音乐。
一只耳朵死一般安静。
真是奇妙的体验。
关呈明闭上了眼睛。
*
聚会结束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跟表弟相熟的几个人留宿,其他大部分都是打车或者坐夜间公交回家。
云树和关呈明在路边打车。
关呈明平时玩到凌晨也不会觉得困,但是人在外面,受周围环境影响难免有点犯困,懒散地靠在路灯灯柱上,看着面前零星驶过的车辆。
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一辆车,两个人上车,在后排坐下。
司机扭脸看看两人:“去哪儿?”
关呈明刚要开口,对上云树视线。
云树问他:“我家离得近一点,要不要去我家住一晚?”
关呈明闭上嘴。
很唐突。很生硬。很符合云树那个莫名其妙的跳跃脑回路。
但是……
很想去。
“行啊。”关呈明当然不会表现出来,他清了清嗓子,把语气放得最自然,然后回答说。
*
关呈明对自己即将看到的场面有过很多设想。但是真正站在云树家门口,看着里面的布置,发现其实都跟他的设想不太符合。
就是非常普通的屋子,一定要说哪里特别,大概就是从阳台到客厅都种着绿植,没开灯的时候看过去,有种充满生机的阴暗。
房间光线柔和,云树把关呈明带进自己卧室,又出去了,不知道捣鼓什么。
过了一会儿进来问:“有没有什么想喝的?”
“橘子汽水。”关呈明完全是下意识。
说完又啊了一声:“……有吗?”
“有,我给你热一瓶。”云树说着要转身出去。
“你给我什么?”关呈明叫住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橘子汽水啊?你热一下给我喝,黑暗料理吗?”
关呈明说完看着云树,才发现这人脸上表情不对,意识到自己又被逗着玩了一通。
“是吗,你觉得很黑暗吗?”云树语气有点失望,“那果然还是热牛奶吧。”
“热你自己最好了,神经章鱼!”说着云树已经走出去了,关呈明只能远远地喊了一句。
云树在外面热牛奶的时间,关呈明简单巡视了一下他房间里的布置。
房间里倒没有什么植物,只是窗台摆了几盆很小的多肉。
值得在意的是,书柜旁边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米色木板,上面全是已经干涸掉的,暗红色的染料。
因为房间灯光很暗,并不起眼,但仔细看,又让人觉得有些瘆得慌。
关呈明想凑近细看,云树已经端着牛奶进来了。
云树把一杯牛奶递给他,自己拿着一杯,跟他一起站在木板前面,喝了一口牛奶:“我那天买了很多种类的红色染料,在这块木板上涂涂抹抹试了很长时间。”
“但是不管怎么调色,就是染不出那种感觉。”
关呈明手指被牛奶捂得温热,一开始没太明白云树是在说什么。
直到他再凑近一点,看见木板角落粘着几片纯白色的圆润花瓣。
花瓣上粘着红色染料,看起来好像粘着血。
好像那次考试的时候,他伸手去抢云树的刀,留在橘子花瓣上的那点血。
花瓣下面还写着小字,被另一片花瓣挡住了。
关呈明蹲下来,挪开挡住的那片花瓣,看见上面用圆珠笔写着:
「难能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