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洐浉

25、第 25 章

　　“不是，”奚流趴在驾驶室的车门上，喊住十分默契都跟着上枕槐安车的仨小孩，“我就这么不招待见吗？”
　　“五个人，两辆车，你们一车坐四个，这合理吗？”仨小孩看看自己看看对方谁也不动，枕槐安站旁边对着自己一脸挑衅，奚流简直要被气笑了，伸出一根手指对着江殊彦勾了勾，“小孩儿，过来……别看他俩，说的就是你。”
　　江殊彦被沈语秋推了一把，不情不愿地往那边走：“为什么我过去啊。”
　　退后两步拉开后座车门，奚流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因为咱俩都是死皮赖脸非要跟着的，同病相怜一下不好吗？”
　　“谁跟你同病相怜啊，你过来之前槐安哥就答应带我一块去了好不好！死皮赖脸也是你自己死皮赖脸，可别搭上我。而且开两辆车的话之前为啥还说不带我啊……啊，这么说好像确实是我死皮赖脸非要一起去，不对不对，那也是因为你……”
　　“不带你可以我跟小树倒着开一辆车，十几个小时呢。”见枕槐安那边仨人已经上车点火起步，大有一副再不跟上就让你再也跟不上的架势，奚流赶忙压着江殊彦往后座塞，语速也不自觉快了起来，“而且我为了让你不被夹成肉馅，坐了半个小时高铁回川河再开了两个多小时车回来的好不好，好歹也稍微感谢我一下吧……”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在路上，还没开出望河市，奚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枕槐安接通电话，手机放在支架上，手指向下摸，把车载导航的音量调大了两格。
　　电话接通，首先传来的却是江殊彦的声音。
　　“小鱼哥，这些都是你小妈画的吗，好厉害啊，是专业学艺术的吗？那她有没有画过你啊？肯定画过你妈妈吧，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啊，不会就是因为画吧？小鱼哥你当时突然多了个妈什么感受啊？但是真好啊，我也想要个能带着我吃喝玩乐的小妈，不对不对这么说好像希望我爸妈离婚似的……”
　　“小树，你绝对是故意的吧，”奚流无视身后得不到回应仍旧说个不停的背景音，控诉道，“我还说怎么还指定让我带着他，他哪来这么多话啊？”
　　“还有你嫌别人话多的时候啊？”枕槐安失笑，听着对面多次出现的称呼，问，“他怎么喊上你小鱼哥了？”
　　“他说小溪抓小鱼。”奚流答。
　　“倒也没错。”枕槐安回。
　　“那我妈还叫奚郁呢，”奚流反驳，“也没人喊她贡果啊。”
　　“贡果不贡果的不一定。”枕槐安说，“你家这起名方法倒是祖传的，你姥爷是不是叫奚林啊？”
　　“不是啊，”奚流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开始笑，“你别说，我表姐叫奚林，她还有个哥哥叫奚北，我们小时候都管他叫大开发。”
　　“你这次去郁流打算回哪啊，”枕槐安也带着笑问他，“就留在郁流了还是回川河？”
　　“我就不能回望河吗？”奚流说，“房子租了一年的，短时间内别想赶我走。”
　　枕槐安表示不理解：“多少人想在川河买房买不起，你倒好，有房不住跑来望河租房，还挑了个乡石区，还是这种什么都没有的破地方。”
　　“你也知道啊？大学放假在我那住得好好的，毕了业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宿舍东西还没收拾干净呢，回家一看你都打包走人了。”说到一半，奚流突然想逗逗他，“川河市中心的好房子好工作给你你不要，偏要回望河。怎么？不想被我包养啊？我又不要你卖身不要你卖艺的。”
　　“快闭嘴吧你，再胡扯让语秋听见了能给咱俩编排三本书的爱恨情仇。”枕槐安指尖搭上手机，支起食指悬在挂断键上方，“行了行了，你跟江殊彦聊去吧，挂了，小孩睡觉呢。”
　　电话挂断，后排正在“睡觉”的小孩闭着眼出声：“我没睡。”
　　沈语秋把头探到前排座椅之间：“而且要编排也是编排店长你和照片上那位啊。”
　　也不知道是走神还是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枕槐安才单手握着方向盘，把凑过来的脑袋按回去：“梦里编排去吧！”
　　住处事先找了人去收拾，到了就有地方睡，几个人也不着急，几乎是到一个服务区就停下来歇会儿，走的时候旭日初升，到目的地时已是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房子是栋带院子的独栋别墅，原先是为奚流的姥爷准备的，老人家在村里生活惯了不愿意跟着女儿去什么大城市，也不想去城里。直到六年前找了这处郊区的地，好说歹说终于是答应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老爷子终究是没能住进来。之后除了奚流上大学第一个学期国庆回来住了一次，也就他俩妈妈都闲了会来住几天。再有的话就是放假期间他小妈和亲妈吵架了，一个人跑来这边生闷气。
　　好在定期有人来收拾，前两天又事先找人检查了水电和各种用具，买了食材放进冰箱，东西倒是都齐全，但没人会想在一整天的舟车劳顿后自己动手开火做饭。五个人到了郁流，行李都没放，就跟着奚流直奔市区内的一条小吃街。
　　全国的小吃无非就是那几样，麻辣烫，小蛋糕，章鱼小丸子，烤肠，烤冷面，烤各种东西，炸各种东西……
　　逛了一圈，各自拎着几个打包塑料袋，打算回车上吃完再走。眼看着四个人再次钻进同一辆车，奚流感觉自己额角要冒青筋，也不回自己车上，端着小纸碗往车门一靠，站着吃。
　　饭后枕槐安把垃圾都收到一起，从车窗递出去，指使唯一站在外面的奚流去扔。跑腿的一圈绕回来一看，自己车上还是空的，转头再一看枕槐安那边，坐在副驾驶的江殊彦安全带都系好了。他也懒得再绕过去，直接敲下枕槐安那测的车窗，往里对着江殊彦说：“小孩儿，我没锁车门。”
　　看着旁边人眨巴着眼明显是没理解，枕槐安翻译道：“他问你为什么不过去他车上。”
　　江殊彦某种意义上跟奚流还挺像的，喜欢找骂。奚流这么一个难得能一路都让他随便说，还时不时回他两句的，也比不上他同桌的一句闭嘴。更何况三个熟人和一个只见过几次的陌生人，任谁都会选前者。
　　江殊彦：“哎呀这不都快到了吗，他俩那连体婴似的都窝后面，我坐副驾驶又不挤他俩。”
　　奚流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嘴，过了两秒也没说出话来，倒退着往驾驶室走：“欺负小树要开车不能跟我坐是吧？”
　　“放心，他仨能开车你也是孤家寡人。”枕槐安稍稍提高音量，补上致命一击，“赶紧上车走了，你导航。”
　　一条腿迈进车门的奚流闻言瞬间石化开裂，刚要钻出来又被枕槐安下一句话老老实实按回车里，道上全程自己生闷气，气自己怎么没犯个贱再上车。
　　别墅目前能住人的一共三间卧室，二楼两间，沈闻枫和沈语秋住一起，奚流和枕槐安住一起，一楼一间，江殊彦自己住，正正好好。
　　就是江殊彦不太开心。
　　但奚流特别开心：“一楼这么大一整层，到了晚上都是你一个人的地盘，多好。”
　　“谁刚才说这附近之前闹鬼啊！这么好那你们谁跟我换一下好不好！”江殊彦瞪着奚流，又不抱希望地看看沈闻枫。
　　沈语秋拉过沈闻枫手臂：“我俩双胞胎，怎么想都应该住一起。”
　　奚流揽过枕槐安肩膀，朝江殊彦挑眉：“我俩四年室友。”
　　想分开连体婴压根不可能，江殊彦只好寄期望于枕槐安：“槐安哥……”
　　枕槐安偏头躲开了他的视线。
　　“你们谁收留我打个地铺也行啊。”说着谁都行，江殊彦的手却是拉上了枕槐安，一副赖上了的样子，“就我一个人睡，你们还都在楼上，我这回头半夜想上个厕所都不敢去。”
　　“没事，没事，一会儿我们上楼之前，给你把窗帘都拉严实，再往通向厕所的路上留下一排小夜灯，这样就不害怕了啊。”奚流握住江殊彦的手腕，强行插入两人中间，脸上是掩饰不了半点的笑，说到一半他，突然压低了音量，弯下腰神神秘秘地说“就是你千万别拉窗帘，也别往窗户外面看，倒不是说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就是万一看着个影子什么的再给你吓着是吧。”
　　“这哪是不害怕啊！这是要把我送走啊！”江殊彦想象了一下，偏僻郊区常年不住人的独栋别墅，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空荡荡的客厅里，一条两侧亮着光的路，风吹开窗帘，一道黑影站在窗外，本来还只是发怵，现在是真不敢半夜上厕所了。
　　江殊彦那都快哭出来了，奚流这倒是笑得越来越欢，后脑勺挨了一下扇都没收住。
　　“一会儿真给吓着了你陪他睡去？”枕槐安收回扇人的手，环胸看着奚流，“还是说我跟他睡去，你自己一个人？我倒是都行。”
　　闻言，奚流立马收住笑，转身、认错、贴上枕槐安，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别别别，我错了。”
　　很少有人知道，或者说除了大学同寝室的四个人，没人知道。
　　别看拿鬼吓唬别人，但奚流他其实怕鬼。
　　特别怕。
　　怕到甚至曾经干过半夜爬枕槐安床这种惊世骇俗的事。
　　记得是大二的某一天晚上，四个人围在一起讲鬼故事。奚流其实从一开始表情就不太对，但大家多多少少都怕，谁也没注意他。后面关了灯各自上床都准备睡觉了，奚流还开着台灯坐在桌前，也只当他是还不困。
　　直到睡梦中的枕槐安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在碰自己小腿，迷迷糊糊把眼睁开一条缝，撑起来上半身，就看见一个人影上半身钻进自己帘子里，吓得脸都白了，看清那不是经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那个人的脸后，惨叫的发声速度比脑子的清醒速度还快，整个人差点没从床上飞下去。
　　这一叫直接把整个宿舍都吓起来了，对床问着怎么了飞下床开灯，另一个室友也从床帘里探出头来。屋子里一亮，就看见奚流站在上床的楼梯上，一只手还撩着枕槐安的床帘。
　　楼梯在两张床中间，确实是两人共用，但枕槐安跟奚流的床位是屋子的斜对角。
　　眼看着众人看自己的眼神即将变化，奚流赶紧张嘴解释。
　　说出来的理由不确定他们信没信，但几个人之后是没少拿这事笑话他。
　　怕鬼不敢自己睡，半夜爬床借抱枕。
　　也多亏了那时候才大二，要是再晚一年，差点从床上飞下去的应该就不是枕槐安而是他了。
　　眼下逗小孩逗得开心，真让他自己睡在一楼，他能半夜偷人陪他睡觉。
　　没人再理江殊彦有声但无用的抗议，各自拿上行李准备回房间，沈闻枫站在楼梯口，突然想起来他们的行程貌似还没定：“明天就去找瀑布吗？”
　　枕槐安提书包的手顿了一下，想了几秒才回话：“……明天先玩玩吧，要待三天呢，不着急。”
　　“那去天关山吗？离这挺近的。”奚流提议，却发现自己越说枕槐安脸色却越不对劲， “后天去找瀑布，找到了的话大后天去泡温泉吗……小树？”
　　“啊，”枕槐安像是在想什么，反应了会儿才接上话，“嗯，好，我高三去过一次天关山，挺好的。”
　　虽然不明显，但奚流很确定，枕槐安刚才像是被吓到一样，轻微颤了一下。
　　高三，不是高考后，也不是高二暑假，假期各种加课的高三，一般来说能出远门的只有那一年的寒假。
　　“小树，来一下。”奚流难得正了神色，放下东西拉着枕槐安往外走。
　　握在对方腕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暗自祈祷着只是自己想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