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溯洄从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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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王李旦最早娶的刘王妃是唐太宗时期名臣刘德威的孙女，颇有大家闺秀风范。李旦很欣赏她。虽然，虚岁只有十四的李旦尚未发育完全，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却很喜欢与比他大将近一岁的刘王妃同眠。想不到，小夫妻只过了几个月夜夜共枕的恩爱日子，唐高宗就下旨命令李旦纳妾。
其实，唐高宗非常欣赏刘王妃这个儿媳，还曾经在宴会上公开表示：“朕最疼爱幼子李旦，于是为李旦选媳费了不少心思，总算为李旦找到了最合适的好媳妇！”然而，唐高宗尽管很满意李旦的正妃，却还是为李旦挑姬妾，因为，他想尽快看到李旦开枝散叶。
依照唐朝礼制，一名亲王除了正妃以外，应有两名仅次于正妃的侧妃，称为孺人。此外，亲王侧室还有十个媵的名额，但并没有硬性规定要额满，可以有缺额，也可以让亲王多纳一些没有朝廷封号的侍妾。
当然，两名孺人的位置也可能会有空缺，但那是在皇帝让亲王自己做主的情况下才会发生。若是皇帝赐孺人给亲王，亲王无法拒绝。因此，李旦只有接纳父皇替他选中的两名孺人。
李旦看出刘王妃为了即将来临的两名孺人而闷闷不乐，就保证将来还是会以她为第一，甚至提出了具体方案：等两名孺人进门之后，将以每五天为一个周期，先与刘王妃过两夜，才各与一名孺人过一夜，然后在书房熬夜用功并独睡一夜，如此循环。
刘王妃自然明白，嫁入皇室很难要求夫君专一，能够与夫君同房次数最多，就算非常难得了。于是，她展颜一笑，接受了李旦的提议。
两名孺人初进相王府时，李旦完全依照原定计划行事。然而，过了将近两个月之后，他开始在轮到自己独睡的夜晚，找豆卢惜到书房陪读，说要豆卢惜来帮他切磋文章。然后，等到夜深了，他总会要求豆卢惜陪他睡书房附设的小卧室。
每到这样的夜晚，豆卢惜都紧张得睡不好。天尚未亮时，第一声鸡鸣就会惊醒她，而她一醒，就不顾怕冷的自己难耐清晨寒凉，赶紧披一件外衣，悄悄溜下床，蹑手蹑脚溜回自己的卧房。
尽管豆卢惜尽量隐藏行踪，还是有两次被早起的婢女看见了。她们自然会向刘王妃咬耳根报告。
刘王妃像世上许多原配，不会责问男人为何变心，只会为难另一个女人。
趁李旦上早朝时，刘王妃把豆卢惜叫进她房内谈话。屏退左右之后，刘王妃开门见山问道：“听说，王爷在书房读书的夜晚，你都去书房找他，可有此事？”
豆卢惜听了一怔，心想纸包不住火，麻烦还是来了！她满心无奈，连忙澄清道：“不是那样的！是王爷说，皇上规定他每隔五六天要交出一篇文章，而他需要我帮他想想该用些什么典故，才叫我去书房。”
“王爷博学多闻，哪还需要你指点？” 刘王妃不以为然哼道。
“我也这么想！”豆卢惜无意争执，宁可顺着刘王妃的口气应道，又轻叹道：“可是，王爷说，他晓得我从小有个绰号叫女状元，一定要叫我帮他琢磨他的文章。我没办法拒绝。”
"你有个绰号叫女状元？”一向自负知书达理的刘王妃被挑起了较量的心理，立刻问道：“那是为什么？”
"没什么！”豆卢惜谦逊道：“只是记性比较好，看过的书背得出来。”
“哦？那么本王妃倒要看你背得出什么书？” 刘王妃不服气嚷道：“诗经你一定读过吧？背得出几篇？”
“嗯---” 豆卢惜迟疑了一下，才小声据实答道：“整本诗经我都会背。”
“你全都会背？” 刘王妃颇为惊讶，将信将疑哼道：“三百多篇你都背得出来？好！那你现在就背给本王妃听！”
豆卢惜只好从“关关雎鸠”开始背诵。刘王妃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诗经，翻开来对照，发现豆卢惜竟然果真背得一字不漏！
当豆卢惜背到第十篇时，刘王妃叫停：“好了！本王妃知道你真的都会背了！”
接着，刘王妃责备道：“就算王爷写文章用得上你帮忙引经据典吧！你也该回房去睡，不该整夜留在他身边，坏了相王府的家规！”
“王妃娘娘！”豆卢惜辩解道：“是这样的，每次我都说要回房去睡，但是王爷说，夜间太冷了，叫我陪他。不过，请王妃娘娘放心，其实那无损于家规，因为---”她犹豫了一下，终究决定说出来：“不瞒王妃娘娘，王爷与我，尚未真正圆房。”
“什么？”刘王妃大吃了一惊，立即问道：“这怎么可能？你进门快三个月了！怎会尚未圆房？”
“因为我跟王爷同房的第一个夜晚，我偷偷流泪，被王爷看见了。”豆卢惜细声解释道：“王爷问为什么，我必须告诉他，因为我三年母丧刚满就出嫁，觉得应当为母亲多守一段时日才对，所以心中感伤。王爷很同情我的想法，说要等我心情平复。”
豆卢惜对李旦与刘王妃都没有说，也不能说出口的是，她那一夜的眼泪虽然确实有一部份是为了亡母，但更多是为了桐表哥...
刘王妃听了，很意外李旦对豆卢惜如此体贴！在刘王妃看来，李旦还有点孩子气，也有点傻头傻脑，没想到他对豆卢惜却有那么细腻的心思！刘王妃不禁酸溜溜问道：“已经快三个月了，你的心情还没平复？你打算让王爷等多久呀？”
“我不知道。”豆卢惜满怀迷惘答道。
“荒唐！”刘王妃蹙眉啐道：“王爷未免太好说话了！太由着你了！”
刘王妃表面上摇头，内心却巴不得李旦与豆卢惜永远不要圆房！当然她可以想见那不太可能，只希望李旦与豆卢惜蹉跎久一些，最好等到她自己先怀孕，甚至生子之后。
此刻，刘王妃对豆卢孺人的戒心，莫过于唯恐豆卢孺人将来生出一个像她一样记忆力奇佳的儿子，会不会母以子贵，威胁到正妃的地位？基于这种担忧，刘王妃得知豆卢孺人尚未与相王圆房，等于暂时松了一口气，就放豆卢惜告退了。
豆卢惜回到自己的卧房，回想刘王妃的评语，不免对李旦过意不去。李旦实在是一位君子！每次他在豆卢惜房中同眠时，他必定在两人之间放一个长枕头；每次他叫豆卢惜留在书房陪他过夜时，他则在两人之间放两三本最厚的书。
李旦决定这么做的时候，诚挚说道：“惜惜，我会耐心等你，等到有一天晚上，你自己动手把我们之间的枕头或书本拿开！”
豆卢惜非常感动。然而，她满心还在想桐表哥，没有空位可以接纳李旦。
虽然，李旦对豆卢惜的心事一无所知，他却感觉得出，豆卢惜的心不在相王府。这使他加倍想要赢得豆卢惜青睐。男性追逐女性的原始本能，即使在李旦这样温和的男子身上依然存在。本来，父皇为他安排的婚事剥夺了他主动追求女子的机会，但豆卢惜心不在焉，却重新给了他那种“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机遇，令他格外振奋，一心要“溯洄从之”！
为了取悦豆卢惜，李旦时常背着刘王妃与窦孺人，偷偷多送豆卢惜几件首饰。不过，他渐渐发觉，豆卢惜对珠寳并没有太大兴趣，于是，他又动脑筋想别的花招。有一天，李旦听丫鬟们提到豆卢孺人最爱吃桂花点心，他就开始亲手制作桂花糖。
某个李旦找豆卢惜到书房陪读的夜晚，豆卢惜发现，李旦的书桌上砚台旁，有两个小瓷盆装着干桂花。她不禁问：“这两盆干桂花是做什么用？”
李旦含笑答道：“我在为你做桂花糖啊！要做桂花糖，第一步是摘桂花梗子。这其中一盆干桂花连着梗子，另一盆干桂花已经去了梗子。做桂花糖，一定得把每一小朵桂花的小梗子都拔掉，否则会有苦味。”
接着，李旦示范给豆卢惜看如何一一拔掉桂花梗子，他灵巧的动作使豆卢惜联想到桐表哥，奇怪为什么他们两人大手掌粗手指，反而能做自己的小手掌细手指做不好的细活？
基于补偿心理，娇弱又手拙的豆卢惜最欣赏强壮又手巧的男子。李旦虽然不如桐表哥力气大，却像桐表哥一样会做手工！豆卢惜想着，初次对李旦感到怦然心动...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岁末。李旦当然记得，阴历除夕是豆卢惜的生日。他提出要为豆卢惜庆生，一大清早带她一人去郊外的梅树林赏梅。
这个理由很充足，刘王妃无法不答应。她只能叮咛他们俩早点回来，因为晚上要进宫，参加皇上皇后的团圆家宴。
马车刚刚离开相王府，李旦就低声告诉坐在他身边的豆卢惜，他其实不是要带她去梅花林游览，而是要带她去墓地祭拜亡母，因为，惜惜过生日这一天，一定更怀念生身之母！
豆卢惜一听，整个心灵都震动起来。
第一次，豆卢惜主动依偎李旦的肩头。李旦立刻拍拍他身上冬季夹袍复盖的大腿，叫豆卢惜坐到他膝上来。豆卢惜一照做，李旦就开始吻她...
这不是李旦的初吻，也不是豆卢惜的初吻，却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初的亲吻。在晃动的马车上，缠绵的唇舌交接格外刺激，使李旦无比兴奋！
若换了一个像他祖父唐太宗那样大胆的男人，想必就会在这马车上把怀中的处女变成女人！然而，李旦毕竟个性比较保守，硬是克制住了自己。
到了冰天雪地的墓园，李旦随着豆卢惜向她母亲的墓碑下跪，连连磕头。
豆卢惜的眼角余光捕捉到李旦脸上虔诚的神情。显然，李旦爱屋及乌，把岳母当做生母一样敬重！这使豆卢惜泪如雨下。她为此暗自发誓：从今以后，要停止思念桐表哥，专心做相王孺人！
回程风雪交加，视线太差，不得不在驿站停留。两人相依相偎，等到雪停了，才重新上路。因此，他们俩来不及先回相王府与刘王妃、窦孺人会合，只能直奔皇宫。
当他们俩在黄昏时分赶到宫中，团圆家宴正要开始。两人一同跪下，战战兢兢向父皇、母后为迟到而请罪，都以为这下惨了！母后必然大怒！
结果，出乎他们俩意料之外，不但父皇和蔼说道：“平身！朕明白风雪太大。你们总算赶上了就好了！” 而且，母后虽然脸上冻结着严霜，却只以狐疑的眼光把豆卢惜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就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家宴结束之后，回到相王府，李旦这一夜本来轮到独睡，但由于是豆卢惜生日，李旦就以此为由，说要到豆卢惜房中过夜。刘王妃难以反对，只好同意了。
就寝时，豆卢惜伸手拿开了隔在两人之间的长枕头...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溯洄从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