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嫉妒与谅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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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豆卢惜跟李旦圆房之后，她再也不肯在李旦原定独睡的夜晚去书房陪读。豆卢惜坦白告诉李旦，她不想让刘王妃感到威胁。李旦了解刘王妃个性比较强，惜惜的顾虑确实有道理，就勉强同意了。
尽管李旦遵守他对刘王妃的承诺，与刘王妃同房次数最多，刘王妃还是感觉到李旦最爱豆卢惜，心中颇为不平。窦孺人亦有同感。这使她们两人友好，总是一起吃午餐，一起做女红，一起喝茶聊天，也齐心冷落豆卢惜。
豆卢惜偶然听见刘王妃与窦孺人讥讽她的话，例如：“绣花绣得再美有什么用呢？比不过人家会背整本诗经啊！” “可是，她的针线活儿也太拿不出手了！说好了联合给王爷缝一件新袍子，结果呢？她缝的针脚弯弯扭扭像蚯蚓似的，我都得拆了重缝！” “也许是因为她娘过得早，没教她怎么做针线吧！” “没教她做针线，却教她背书，难道能指望她去考状元？她娘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呀！是不是长年多病，才病糊涂了？”
豆卢惜听她们俩批评她，竟然辱及她的亡母，气得想过去理论。然而她想了一想，争吵无益，只有更惹她们俩厌恨，说不定还有更难听的话冒出来！豆卢惜生性温柔，凶不起来，自知吵不过她们俩，就宁可忍一口气，尽量躲远一点。
她忆起过去在娘家，堂姐妹们常听祖父当众夸赞惜儿才貌双全，她们心生妒意，也总会凑到一处说她的坏话。血亲尚且如此，又怎能偏责毫无血缘，反而有利害冲突的刘王妃与窦孺人呢？豆卢惜想通了这一点，就不再与她们俩计较了。她更往宽处去想，反而觉得这些女子都很可怜，整天待在家中，生活范围狭小，心胸也随着狭窄！她决心不跟她们一般见识，要做个不一样的女人！
虽然豆卢惜也少有机会出门，她发现有两种方式能在精神上拓宽她的天地---第一种当然是读书，可让她神游天下，博览古今；第二种则是唱歌，以柔美的嗓音吟唱优美的诗歌，总能在无形中带她远离繁琐的日常生活，进入另一个心灵境界。只不过，她不想让刘王妃与窦孺人听见她唱歌，总躲在卧房内偷偷小声唱。同时，她遗憾自己的纤纤素手只是好看而不中用，弹她最喜爱的箜篌时，往往容易碰错弦，就像绣花时插针插不准一样，学不好，因此不能边弹边唱，只能清唱。
由于豆卢惜懂得如何自娱，尽管刘王妃与窦孺人孤立她，在李旦忙于公务的白天，她并不觉得孤寂无聊。久而久之，刘王妃与窦孺人看她行事低调，对她的敌意渐渐淡化。尤其到了刘王妃怀上第一胎之后，刘王妃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胎儿上，再也不与豆卢惜比谁最受相王宠爱了。
唐高宗与武后很重视相王的第一个孩子，特地宣刘王妃进宫，让她挑几个宫女去相王府服侍她到生产后做完月子为止。刘王妃带回相王府的宫女之中，有一个出奇美丽，名叫柳涟。
豆卢惜第一眼看到柳涟，就生平第一次体会了被比下去是什么滋味。原来，豆卢惜从小听惯了家人说她是堂姐妹之中最漂亮的一个，而嫁入相王府之后，她的美貌也胜过刘王妃与窦孺人，于是她一向只有被嫉妒，从未嫉妒过别人。直到见过柳涟，豆卢惜才明白，自己曾给别的女子怎样的感受！她一方面谅解了她们对她的种种刁难，另一方面也提醒自己不要重蹈她们的复辙，必定要对柳涟雍容大度！
同时，李旦身为正常男性，当然不可能不多看柳涟几眼。在李旦看来，柳涟倒不见得比豆卢惜更出色，但却是另一种类型的美女，别具新鲜感。若说豆卢惜眼皮内双的大眼睛充满灵气，像写意画，美在神采，柳涟的大眼睛就像工笔画，胜在每一笔每一划都工整匀称。柳涟外双的双眼皮使得眼形特显亮丽，睫毛也较为浓密。
若论身材，豆卢惜与柳涟都符合唐朝审美标准要求的丰胸阔臀而无赘肉、三围凹凸有致，但柳涟个子略高了后世公制的两三公分，腰身比较长一点，曲线就更像花瓶一般优雅。柳涟全身上下都姣好得无懈可击，往往令人一见难忘。何况李旦此时已是发育完全成熟的男子，又正是血气方刚时。
当刘王妃请求李旦在她孕期仍按照原定时间表，每五夜在她房中过两夜，李旦满口答应时，他的脑海中竟忽然浮现柳涟的芳容妍姿！
大约一个月之后，某个李旦陪伴刘王妃的夜晚，刘王妃沉沉睡去了，李旦却睡不着。他拿了一本书，走到套房的外间去，想不到柳涟还在外间的厅堂中扫地。
“你别忙了！”李旦立刻温存说道：“回房去睡吧！这地等明天一早老妈子来扫就行了。”
“可是王妃娘娘交代了，只要这儿上过宵夜，就得扫一次地，免得有食物渣子留在地上过夜，容易招蚂蚁。” 柳涟恭敬答道。
“那就辛苦你了！” 李旦感叹道：“听说，你是柳丞相的孙女，只因为柳丞相是王皇后的舅舅，你们家受到王皇后被废所牵累，你才从小被没入掖庭，沦为宫女。你原本该是金枝玉叶，现在却来做这种杂事，真是太委屈了！”
“王爷别这么说！”柳涟谨慎回应道：“涟儿出身罪犯家属，能够保住性命，已经很感谢皇上皇后隆恩了！”
李旦听了，越发怜惜柳涟，不禁仗义执言道：“其实，父皇母后没有必要降罪于你们家，你真的不该吃这种苦！我想为父皇母后补偿你。不如，这地由我来替你扫吧！”
“什么？”柳涟受宠若惊，赶紧推辞道：“那怎么行？王爷千万不可！”
“别说不行！这是相王府，什么事当然由相王说了算！”李旦表现出他极为难得显露的霸气，并且动手去抢柳涟手中的扫把。
柳涟紧抓住扫把不放。两人拉来扯去，结果扫把落地，两人莫名其妙抱住了对方...
不久，柳涟发现月信迟了。
李旦面红耳赤向刘王妃道歉。刘王妃表示宽容。事实上，刘王妃早料到会有这一天。起初她挑中柳涟到相王府来，就是想利用柳涟吊住李旦，以免豆卢孺人趁她怀孕期间得到更多宠幸。
窦孺人得知柳涟怀孕，也不太意外，心想毕竟柳涟是个罕见的天生尤物，哪个男人能够不动情？
唯有豆卢惜一听说，就感到无比刺心！虽然，她在相王府本来就与另外两个女人共事一夫，也认为李旦将来可能还会纳更多妾，但她以为，那都会是顺应父皇母后的安排，而不是李旦自己去找，因为，李旦曾经一次又一次信誓旦旦说道：“惜惜，你是我最心爱的女人！”
依照豆卢惜的解读，那句话的意思应当是：李旦有了豆卢惜，就于愿足矣，不会主动去找现有妻妾之外的女人了。因此，李旦看上了柳涟，等于背叛了豆卢惜。
豆卢惜忍不住想：如果换了桐表哥，即使柳涟再美，也一定抗拒得了诱惑！
或许由于想像永远比现实完美，豆卢惜认定，桐表哥绝对做得到李旦做不到的专情！她再度为自己不得已嫁入相王府而痛哭了一场。然后，每次轮到李旦在她房中过夜，她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与李旦亲热。李旦看得出她在呕气，就不勉强她，只盼望她早日气消！
豆卢惜冷若冰霜的态度已经够让李旦烦恼了，但更令李旦头痛的是，柳涟怀孕的消息一传到武后那边，武后就大发雷霆，甚至驾临相王府兴师问罪！
李旦满心紧张，带着三名妻妾与柳涟在相王府大厅门口恭迎母后。
武后才驾到，劈头就甩了柳涟一个耳光，破口大骂：“你这不要脸的贱货！叫你来伺候相王妃，你竟然勾引相王！”
柳涟吓坏了，赶紧跪下，哽咽着哀求道：“涟儿知错了！皇后娘娘请息怒！”
李旦也跟着跪下，恳求道：“母后息怒！这其实都是儿臣不好，不能怪涟涟！”
“涟涟？”武后尖叫道：“亏你叫得那么亲热！你知不知道，那个贱货的爷爷是王瑞的舅舅？她是你母后的仇人的家属！”
“启禀母后！”李旦小声辩解道：“涟涟只是王皇后的旁系亲属而已，不算近亲---”
“住口！什么王皇后？王瑞早就被废了，哪还能称皇后？”武后怒吼道：“你这个不孝子！王瑞曾经自以为高高在上，把你的母后不当人看，还曾经谋害你的母后，你居然要了她的家属！告诉你，母后不会让王瑞的血脉进入皇室！你今天就派人去抓堕胎药，把那贱货的孩子打掉！”
“母后！” 李旦震惊，忍不住大叫出声：“这孩子也是母后的亲孙儿啊！求母后开恩！求母后开恩！”他一边苦求，一边磕头如捣蒜。
武后见李旦那付可怜相，想到这个小儿子一向最乖顺听话，蓦然间心软，就坐到大厅的上座去，缓下口气来说道：“你若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看在你平日孝顺份上，母后可以网开一面。不过，有两个条件：第一，那贱货不能留在相王府，她生完孩子，马上就得回宫去服劳役！第二，孩子得有人收养，你的三个妻妾之中，要有一个愿意收留他才行。若是这两个条件都能满足，母后才答应你！”
接着，武后以精明的眼光扫过站在李旦后面的三名妻妾，傲然问道：“你们三个，有没有人肯抚养那贱货的孩子？刘王妃，你先说吧！”
“回母后，”刘王妃小心翼翼答道：“臣媳身为正妃，本来应有责任抚育相王所有的孩子，但是，臣媳自己即将生产，而且初为人母，没有育儿经验，恐怕难以兼顾两个孩子---”
“嗯！有道理！”武后点头表示赞同，又问：“那么，窦孺人、豆卢孺人，你们俩有没有一个肯收那贱货的孩子呢？你们不用勉为其难！相王自己犯了错，分明已有贤妻美妾，还要偷腥，实在不能怪你们不要帮他养私生子！母后现在叫人从一数到十，数完之后，如果你们都不吭气，那贱货今天就得喝堕胎药！”
在武后一声令下，一名宫女开始数一、二、三...
豆卢惜与窦孺人互望了一眼，内心都在挣扎。她们俩都听得出武后的意思，其实还是不想要那个孩子。何必违反婆母皇后的心意，又给自己添麻烦呢？只是那幼小的生命无辜...
宫女数过了“九”，“十”字正要出口，豆卢惜细柔而微颤的声音忽然冒出来：“母后！”
武后讶然望向豆卢惜，沉下声调问道：“豆卢孺人，难道你要养这个孩子？据说，你们三人之中，以你最不谅解相王；自从那贱货怀孕，你每天都给相王脸色看。怎么你反而肯收那贱货的孩子？再说，你自己还没生孩子，何苦自找累赘？”
“回母后，”豆卢惜满怀矛盾答道：“臣媳确实还在生相王的气，但是，那孩子并没有犯错！孩子并不能选择投胎到谁家，父母的错也就不能怪到孩子身上。上苍既然有好生之德，不如放那孩子一条生路，也为自己积德。”
“好！说得好！”武后听豆卢惜所言诚实而合理，无可驳斥，于是冷笑道：“那就一言为定，贱货的孩子将来就交给你了！”
武后悻悻然离去之后，柳涟向豆卢惜下跪，痛哭着道谢：“多谢豆卢孺人救了涟儿的孩子！涟儿没齿难忘！”
豆卢惜伸双手扶起柳涟，劝慰道：“别哭了！你有孕在身，别动了胎气！你去休息吧！”
柳涟一退出去，李旦就走到豆卢惜面前，一脸尴尬说道：“惜惜，方才多亏你---”
“你不用谢我！”豆卢惜冷漠回应道：“方才我对母后解释过了，我只是同情那孩子，并不是为了你。我有点头晕，想回房去静一静。失陪了！”
李旦怔怔眼看着豆卢惜走开，发觉一向温婉的惜惜原来有这么坚强的一面，反而对她产生了空前的敬意，也爱她爱得更深了！他一方面自惭一时冲动，怜悯柳涟的遭遇又贪恋她的美色，而造成悔之晚矣的后果；另一方面则决定，要再度想尽办法感动惜惜，挽回惜惜的心！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嫉妒与谅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