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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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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水泄不通,远处茶楼之上,岑预以袖掩面,有些不忍直视道:“你们没劝劝他吗?”
“他那臭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林敦道。
旁余几人都觉得好笑,只觉得林敦的脾气比应昔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岑预无奈摇头,收回了目光,思索一番道:“此事或许会闹到圣上跟前,清游去吩咐子朝府里的人,备好伤药与干净衣物放在马车里,叫他去宫中的路上换上,若他不肯,便与他说如此会吓到王妃。”
路清游低声应是:“还是岑大人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办。”
他快步走出去,几人目光又落在了窗外。
青石板的街道上,围观的百姓被赶来的禁军哄走,只剩下应昔一人,他被身后的荆条刺得满身是血,滴滴答答地留在地上,血腥味儿传出去很远,两旁有禁军来劝,可没人能劝得动他。
茶室之中,郎赞无声叹息:“我当初听他应下与沈家的亲事,还以为他是想通了,不曾想...”
岑预却道:“我看得一用情至深的君主也未必不好。”
另两人皆是若有所思,岑预又道:“我们不好跟去沈家门口,不如就在此散了,免得落人口实。”
两人与他告别后各自离去,岑预却是没有离开,反而朝着沈府方向而去。
街道上看热闹的人又围上来,禁军见赶不走人,也只能将人拦在两侧,为应昔辟出一条道。
岑预跟着流动的百姓朝前走,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怀疑,这样一个人真的适合坐上那个位置吗?
一路行至沈府外,应昔脸色已然苍白,浑身疼得冒冷汗,汗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滴滴答答落了一地。
他站在沈府外高声道:“应昔前来请罪,求沈家知初出门一见。”
沈府没有人应,但没关系,一声不应,他就再唤第二声第三声,直到他们应了为止。
不一会儿沈府外便围满了人,有人说沈家太过霸道,即便曜王去了青楼又如何,哪儿有这样逼迫人的和离的,更何况此人还是皇子,拿拿腔调便行了,如今这般不是不给天家颜面吗?
局势转盛而衰,沈家不得不派人出来。
大门吱呀一声响了,来人是沈阔,他恭敬行礼:“见过曜王,沈家只求和离,曜王还是请回吧。”
应昔的脸色有些发白,只淡淡抬眸看他,问:“宴宴呢?”
沈阔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应当清楚,她不会出来见你的。”
应昔腿一软,往前踉跄一步,险些摔倒在地:“我只求见她一面。”
“绝无可能。”沈阔说罢,挥袖而去。
应昔闭了闭眼,看着沈府的大门缓缓被关上,怒火中烧,他知晓沈府一直看不惯他,但他从未在意过,可为何这样的朝堂斗争,要牵扯到宴宴身上?
他提起一口气,恨不得提剑杀进去之时,看见沈府大门又被打开。
他眼睛一亮,正要迎上去,不知何时出现的内侍与他低声道:“曜王,圣上叫您去一趟宫中,此事他为您做主。”
“那王妃呢?”他蹙眉问。
“王妃自然也要去宫中。”内侍道。
应昔抿了抿唇:“好,我去!”
内侍闻言,立即叫两旁的人上来卸了应昔身上的荆条。
他就这般浑身是血的上了马车,往宫中去。
马车内,提前备好的物件尽数用上,面见之时,应昔已换了身衣裳,可后背还是在往外冒血。
刚到宫殿门前,便看见了跟在沈家人身后的沈知初,他立即往前跑去,却被沈家人拦下:“还请曜王自重。”
他顿住脚步,目光越过沈家人,想看一看沈知初,却未见她抬头,只能暂且按捺住,往殿中走去。
殿中皇帝坐在首位,面色未有不虞,问道:“朕才病了几日,你怎么又给朕惹事了?”
“儿臣知错。”应昔重重跪在地上,“儿臣只求不与王妃和离。”
皇帝转头看向沈家人:“此事朕也知晓的差不多了,不知爱卿有何想法?”
沈家家主道:“沈家只求和离。”
皇帝默了默,笑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若还是让他们自己决议。”他指向跟在后头的沈知初,“曜王妃,你心意如何呢?”
刹那间,宫殿之中的目光都朝沈知初汇聚而去,她怔愣一瞬,跪在地上:“回陛下的话...”
她没有说下去,抬眸的瞬间与应昔的目光乍然相遇,看清他眼中的泪意,也看清他背后的血迹。
这几日,一到了晚间,她就觉得浑浑噩噩,连沈阔拿来的和离书,都是稀里糊涂按下去的。她也不知事情为何演变到了这一地步,从耿参暴露开始,沈家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若是真和离,会把沈府和应昔推向什么样的境地,她一概不知。
沈府甚至不许她出门,也不许旁人告诉她应昔的事,她不知应昔竟然向她来请罪了,直到她出门乘车之时,才听见他们说曜王向王妃请罪,流了好多血。
方才她只当那是夸张,直到现在见了,才知他是真的流了好多血,他身上那身衣服显然是新换的,可也快要被血水浸透。
她垂下眼眸,不敢再与他对视,可她眼圈已经红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帝沉声道:“王妃怎么不说话?”
一股威压之势逼来,她应当将事先想好的托辞说出口的,可她说不出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应昔无错,至少在这件事上无错,他们逼他认错就范,她也是帮凶。她知道沈府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考虑,可...
皇帝见状,朗笑几声:“起吧,此事就此作罢。”
“陛下!”沈家人齐齐跪下,“请陛下三思!”
“此事不需朕三思,要王妃三思。”皇帝说罢,朝应昔看去,低斥道,“还不快将王妃请回去,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应昔连忙拜谢,起身朝沈知初奔去,一把将她抱住,不停唤道:“宴宴...”
沈家人咬牙看着他,心中只觉得此人轻浮,想要开口拦,却又不敢多言,只有一向直言不讳的沈宽重重叹息一声,表示不满。
皇帝拧起眉头,冷斥一声:“成何体统!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你先退下,朕与沈卿还有话要说。”
应昔连声应是,半抱半牵着沈知初往外跑去,不管不顾直接将人塞进了马车,低头就是一阵啃咬。
沈知初感觉自己的脑髓都要被吸出来了,连忙推他:“身上的伤不疼吗?”
他没有说话,捧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又啃下去:“宴宴,是不是他们逼你按下和离书的?是不是他们不让你出来见我的?”
沈知初无法回答,只垂下眼眸,微微喘息。
她不答,应昔帮她答:“定是这样,宴宴那日还说生死相随,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变心了?”
什么生死相随,她什么时候说生死相随了。
沈知初有点头疼,方才大殿之上,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一直以为,这桩婚事真是淑妃求来的,可见方才皇帝的反应,她脑中猛然蹦出一个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皇帝原本就想将沈家与应昔绑在一起。若是这样,她若是开口同意和离,皇帝真的会准许吗?
只是思索了那么一会儿,机会便转瞬即逝,她心中不是没有后悔。
可她抬眸看去,那双眼眸满含希冀地看着她,她实在是...扪心自问,应昔并未做错什么。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没有说话。
在应昔看来,这就是默认,她是被逼无奈的,不是自愿的。
他紧紧将人揽在怀里,低声询问:“宴宴,这几日可晨练了?”
沈知初觉得他傻得可爱,怎么这时候还再问晨练的事儿,她反问:“背上的伤不疼吗?”
他眨了眨眼:“有点儿,尚且能忍得住。”
“往后...”沈知初本想说往后不要再如此伤害自己,可转念一想,他本就是战场上摸爬滚打长起来的,她说这些话也是无用。
应昔却接了下去:“往后无论怎样宴宴都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呃...沈知初有些语塞,她能说不对吗?只能嗯嗯几声敷衍过去,快速转移话题:“马车已过了宫门,要不要吩咐人先去寻大夫。”
应昔却默认她已经答应,他道:“不必。”
她未再劝,直到进府后,看见皇帝吩咐来的太医,她才知道为何他一点儿都不着急。
来的不止有太医,还有一群她不认识的人,眼神似是对她有敌意,她未在意,只让开站在一旁。
应昔也未与那群人说话,见她站在了一旁,又一伸长臂将她捞了回来,语气缱绻:“宴宴。”
身后跟来的林敦不爽:“我看他一点事儿都没有,也不需要我们来看他,不如我们散了,各回各家!”
郎赞轻声劝道:“子厚,莫说气话。”
林敦气得一吹胡子,转身离去。
被应昔紧紧抱着的沈知初有些尴尬,这都叫什么事啊,她轻轻推了推应昔,低声道:“夫君,你先松开我,让这位大人看看。”
应昔默了默,将手松开,趴去床上。
沈知初顺势让开了路,站去床头,请太医来看。
那太医轻轻将应昔身上的衣裳掀起,露出他满身伤痕的腰背,停止流血的伤口又开始往外冒血,看着就觉得恐怖,偏偏躺着的病人与站着的太医都面色不改,从容不迫。
片刻之后,太医将伤处理好,又拿出些伤药交给沈知初,仔细叮嘱一番,才起身告退。
见屋中几个客人面露担忧之色,沈知初知晓他们定有话要与应昔说,便主动道:“我先出去了,夫君与几位大人说说话吧。”
应昔忙道:“宴宴别走!”
沈知初抬出去的脚步收回来,将他按在床上:“夫君莫要乱动。”
围观的岑预与路清游相视一眼,心中已有了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