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非鱼》肖烟肆起

59、心之所归

　　符生躺在床上，看着沈慕城在自己面前忙前忙后的，又是端茶又是擦手，神色焦灼，而自己之前居然还戏耍他，瞬间发现原来自己才是混蛋，由始至终，沈慕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甚至不论死活，都等着的那一个人，在沈慕城看不见的地方，一滴泪在符生的眼角滑落，最后印在了枕头上。花瑶收到消息很快就来了，“花瑶，你快看看，哥哥突然就脸色发白，精神也有点涣散，你快看看是否出现什么问题！”沈慕城一见到花瑶就赶忙让他给符生诊断，符生听到他的形容，反思自己反应这么大吗？等等，这下自己该怎么圆，看来只能……花瑶替他把了脉，查看了眼睛神色等，“公子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符生有点虚弱，迷迷糊糊地说道，“头有点晕，脑海里总是闪现一些未曾见过的画面，头有点痛。”花瑶替符生按摩了一下穴位，另外还点上了熏香，很快，符生便睡着了。
　　屋内熏香四溢，花瑶和沈慕城在门外，“如何？”沈慕城神色焦急，视线未曾离开屋内，“公子今日可曾见了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沈慕城老实回答，“浩宇携公主今日前来探望，说了些话，细想也未曾多说什么。”花瑶想了想，“也许是某些事情刺激了公子的神经，动摇了公子原本封存在深处的记忆，造成现在记忆有些混乱，思虑过重，我已经点了安神香，先让他好好休息，等下我会捡一些安神凝气的药，这几日先调养一下，吃些清淡的。”沈慕城点头，视线未曾移动半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花瑶安慰道，“庄主不必过虑，公子身体尚佳，说不定这次还能因祸得福，恢复记忆。”沈慕城眼睛亮起了希望，点点头，这才转头看向花瑶，“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和齐远说，有劳。”花瑶撇撇嘴，识相退下，“庄主客气了。”
　　房内静谧安宁，熏香四溢，床上躺着的人脸色白暂，鼻梁高挺，唇色粉嫩，但今日染上了一丝苍白，睫毛微颤，眉头微皱，看上去有着些许不安，沈慕城小心翼翼地靠近，跪坐在床边，以便于能平视符生的脸庞，伸手拉过符生放在被子外的手，紧紧握着，缓缓度去一些内力。符生醒来的时候，右手有点发麻，他侧头看了一眼，发现沈慕城双手抓着他的右手正靠在床边休息，符生眨了眨眼，似乎看到了对方头上的几丝银发，他回想起当时刚回来的时候，红玉说沈慕城以为他坠江，没日没夜的打捞，不务正业，有谁知道他那时是什么心情呢，原以为只有自己一人饱受相思之苦，熟不知这人除了浓浓的思念外，还有着希望与绝望日日的相互摧残，天知道这一年他是怎么走过来的。想到这些，符生不自觉伸手，想摸摸那人的脸庞，谁知一动沈慕城就醒了，符生吓的把手收了回来，“哥哥你醒了，可有什么不适？”沈慕城立刻紧张地问，符生坐了起来，摇了摇头，“我给你倒杯水，”符生看着沈慕城的背影，很不是滋味，想开口解释清楚，又怕伤了他的心，要不，还是慢慢来吧，从今天起，自己一定好好对他。
　　沈慕城在床边坐下，替符生扶着杯子，“哥哥，喝点水。”符生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沈慕城用袖子轻轻替他擦了下唇角，符生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是没有拒绝，沈慕城好像也发现符生不抗拒，心底有了一丝希望，符生犹豫着开口，“你给我说说那个季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沈慕城怔住了，拿着杯子的手有些颤抖，“哥哥，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沈慕城情绪有些激动，双手抓住了符生的手，杯子都摔在了被子上，溅湿了一方，符生赶紧拿起杯子拍了拍被子上的水珠，“你别激动，我就是闪过一些画面，你给我说说。”沈慕城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专注地看着符生，表情有点凝重，嘴角却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出声，“哥哥是一个善良的人，就好像从天上掉落凡尘的神仙，不食人间烟火，不贪世间执念权势，仿佛无欲无求，却又重情重义。他不喜练武，却天资聪颖，他不喜纷争，却权谋在身，他向往寻访天下美食，期盼游览山河，最喜欢吃我做的小馄饨。”沈慕城眼睛带笑，低头轻吻了一下符生的手背，符生触电般把手缩了回来，沈慕城接过他的杯子，放好，坐在了床边，符生看着沈慕城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前的事情，点点滴滴，仿佛刻在他的心里，在失联的这一年，他在反复品味，细细咀嚼，就连许多符生自己都不留意的事情，他也能放大细看，例如吃面喜欢加醋，看书的时候总爱吃零嘴，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总是听不见周遭的声音，还有很多很多，生活中极易忽略却一直都在的小习惯，符生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眼底尽是温柔，世间还有人深深地记得，季子瑜这一个人。
　　后来季子瑜才从红玉的口中知道，当年自己失踪，沈慕城每日忙着寻找，根本无心朝廷的事，没办法，最后由高浩宇接手了慕鱼山庄及朝廷的事宜，高浩宇沉着稳重，做事谨慎，不久便得到刑王赏识，更是将安宁公主赐婚给他，但高浩宇是孤儿，隶属于慕鱼山庄，因此民间只知道安宁公主下嫁于慕鱼山庄，但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并非是下嫁于庄主。季子瑜知道真相后，心情大好，但他还是隐瞒了自己假装失忆的事实，放心，既然他能假装失忆，自然就能假装恢复记忆啊，卸去了悔恨的枷锁，季子瑜可以不用拘着，即使展现了以前的动作神态，也不怕被发现，落得一身轻松。
　　天有些阴阴的，季子瑜窝在书房的躺椅上看着话本，以往旁边这个书架有一层专门放的季子瑜的话本，这次回来居然一整个书架都是话本，齐远说是沈慕城从刑国各地搜集来的各种地域特色的话本，说是方便公子回来的时候可以尽情翻阅，季子瑜第一天看到确实十分满意，此刻也十分热衷阅读，他侧躺着，手肘撑着旁边的矮柜，认真翻看着话本，这上面讲的是海边鲛人的传说，季子瑜看得津津有味，他毫无意识地却又习惯性地打开了旁边矮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零嘴，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吃，季子瑜自己是没什么感觉，但是这一切都被就在书桌前办公的沈慕城尽收眼底，明明只是小小的举动，却让沈慕城空了一年的心脏此刻终于被充满了，差点让他自己误以为，这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夜风凉凉，深吸一口，感觉风里有点淡淡的草木香，还伴有微微的鱼腥味，对岸的灯火映在水面上，行走过的船掀起了微微浪，水面上的灯火就像会动的火苗，不断挣扎，闭上眼，能听见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还能听见远处的喧嚣人声，季子瑜坐在石阶上，右手撑着脑袋，在夜风的拥抱中，有些昏昏欲睡。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盏红色渐变的莲花灯，季子瑜疑惑地接过花灯，看向沈慕城，“现在不是放花灯的节日吧。”季子瑜摆弄着莲花灯，沈慕城靠着他坐了下来，给季子瑜递上一支笔，“只要跟哥哥在一起，每天都是节日。”季子瑜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最近沈慕城为了让季子瑜尽快想起来，没事就带他去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吃一起吃过的东西，做一起做过的事，季子瑜拿着笔想了想，大笔一挥，写下了“国泰民安”四个大字，然后转头去瞄沈慕城写的，沈慕城注意到他的举动，偷偷侧过身去，抓紧写完，季子瑜伸头从背后偷看，沈慕城立刻站了起来，季子瑜也跟着站了起来，伸手就要抢走他手上的花灯，沈慕城眼疾手快，一个旋转稳稳把花灯藏在了身后，扑空的季子瑜没刹住车，眼看就要掉进水里，他转过身，朝沈慕城伸出手，沈慕城立刻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季子瑜也就顺势扑进沈慕城的怀里，沈慕城稳稳地把季子瑜圈在了怀里，这是两人再遇后靠的最近的一次，两人的心脏贴的极近，双方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两人站稳后沈慕城却没有放开他，反倒季子瑜感觉到沈慕城的怀抱越收越紧，季子瑜快要呼吸不了了，他正想挣脱，却听到沈慕城在耳边隐忍地说道，“想念哥哥，想念得紧……”，季子瑜正准备推开的手却放下了，靠在沈慕城肩膀上的他露出了一个幸福的笑容，到嘴的真相正准备脱口而出，却突然被嘈杂的人声打断了，“走水啦！走水啦！”“快救火！”江边也有许多人探头出来看，“是听雪楼的方向。”沈慕城放开了季子瑜，听了会儿声音，季子瑜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我们去看看！”沈慕城点点头，低头捡起了刚刚掉在地上的莲花灯，所幸火还没有灭，放在水上一推，莲花灯就晃晃悠悠地开始往江中飘去，季子瑜也赶紧把手里的灯往水里一放，余光好像瞄到沈慕城的灯写的好像是什么“与……”，还没看清，沈慕城就拉着季子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