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初恋》魏丛良

8、第 8 章

　　第八章

　　“顾幼白，长大后，你想做什么？”
　　“我啊……我想去学物理，我想做研究，继续去学很多很多的东西，去了解这个世界。”
　　“我的天，顾幼白你好恐怖。”
　　“林桉，你会陪我吗？我们一起。”
　　“当然，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一步不落。”
　　少年时的美好记忆如今就像一把刀，只要每每想起，在看如今，便扎人心刮人骨一样疼着。

　　等着的车子终于来了，林桉拉开车门，托着顾幼白的手臂让他进去，而后他坐在顾幼白身边。
　　晚上是什么东西都没吃，林桉问顾幼白饿不饿。顾幼白点头，林桉便说了个地方让司机开过去。
　　今天不吃便利店了，林桉带顾幼白去的是一家自己常吃的私房菜馆，地方很幽静，进门先穿过一条小路，而后就是吃饭的雅间。
　　服务员过来点菜，林桉看了眼餐谱，问顾幼白，“我点了几个菜，你再看看想吃些什么？”
　　顾幼白想了想说：“我想喝酒。”
　　林桉有些惊讶，“你能喝酒吗？”他刚说完便沉默了，想到了那日在餐厅卫生间里看到顾幼白时的，他几乎醉晕过去的样子。
　　顾幼白见他神情，便说：“喝一点，就喝一点。”
　　错落的灯光下，讨酒喝的顾幼白，那木讷冷淡的扑克脸好像终于灵动了些许。
　　林桉不愿让他失望，便向服务员又点了瓶红酒。

　　顾幼白吃的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喝酒。
　　林桉稍一不注意，他便又把半杯刚倒上的酒给喝完了。
　　林桉无奈，却还是会在他的目光下，给他续上，但嘴上却说：“你不能再喝了，这是最后一杯。”
　　顾幼白双手碰着酒杯，微醺的脸贴着玻璃杯壁，他睁大眼，看着林桉，看了很久，才慢慢移开视线，后背靠着椅子，呼出一口气，小声说：“我的心跳得很快。”
　　林桉放下筷子，立刻直起身，“不舒服吗？”
　　顾幼白歪头，抬起手，手指在半空中描绘着林桉的模样，他说：“每次见到你，我的心就跳得很快。之前，只有在身体特别疼的时候，我好像才能找回一些，身为人的情绪。”
　　“……”
　　“可见到你之后，不疼的时候，我也能……是个人了。”

　　林桉说不出话来，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这些年，顾幼白都遭遇了什么。
　　他只是站起身，越过半张桌子，拿过他手中的酒杯，哽着嗓子说：“你不能再喝了。”
　　就在他要回去的刹那，顾幼白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手中的酒杯晃动，红色的液体溅落几滴，而后一股更浓烈的红酒气味扑上了唇。
　　顾幼白吻住了他，像只横冲直撞的小狗，牙齿顶撞着嘴唇，嘴角被咬破了，口腔里交杂着酒和血的味道。
　　林桉睁大眼，拿住酒杯的手指关节发白，他一动不敢动，任顾幼白这般胡乱吻着。

　　饭没吃完，顾幼白已经醉了。林桉也不想吃了，便结了账离开。
　　顾幼白是真的吃醉了酒，腿脚又是不方便，林桉没办法，只能拿过他的拐杖，而后把人背起。
　　餐厅为他叫好了车子，到了门口，车子已经在了。司机看到他们这样，连忙下车要来搀扶。
　　林桉摇了摇头，“谢谢，我自己来。”
　　他小心翼翼护着顾幼白的脑袋把人放到车子后座，而后自己钻了进去扶起他。
　　林桉询问着顾幼白家在哪里，但顾幼白只是茫茫然地看着他，晕着两坨红的脸像是涂了胭脂，迷迷瞪瞪道：“我不知道，我没有家。”
　　林桉立刻不再问了，而是对司机说了自己的住处。

　　车上顾幼白昏昏沉沉靠在林桉的肩膀上，车子轮胎碾过缓冲带，颠簸着晃动。林桉护着顾幼白的肩膀，让司机开慢一点。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忍不住开口道：“这你弟弟喝醉啦。”
　　林桉的手搂着顾幼白，路灯光影交错，像是盛开的花相叠在顾幼白的脸上。
　　林桉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耳边的人声，浮动的光，相触的温度，都告诉着他，此时此刻并非是梦。
　　他说：“他不是我弟弟，是我初恋。”
　　司机噤声，露出复杂古怪的表情，最后只尴尬笑了两声。

　　林桉工作后就自己搬出来住了，是一个高层公寓，电梯上去十五楼。
　　下了车，他扶着顾幼白进电梯。
　　电梯里就他们两个人，顾幼白稍微动了一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林桉后背上，下巴嵌在林桉的肩窝里。
　　他们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呼吸很近。林桉稍一转动视线，便能看到顾幼白细白的脸颊，他目不转睛盯着，一直到电梯“叮”声作响，他才回神，转而携着顾幼白走出电梯。

　　顾幼白的腿还没完全恢复，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到了门口。
　　林桉打开门，趴在门口的小灰猫站了起来，也不怕人，跑到他们脚边打转。
　　顾幼白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围在脚边的猫。他眨着眼，看看小猫，又看看林桉，慢吞吞问：“你养猫啦？”
　　“它叫小白。”
　　“小白？”顾幼白重复这个名字，隔了几秒后，笑起来，“我以前□□名字也叫小白。”
　　林桉不吭声，耳垂有些泛红。他蹲下来，去给顾幼白拿拖鞋。

　　玄关处放了个小圆凳，林桉让顾幼白坐下。
　　顾幼白慢慢坐下，林桉就半跪在他面前，给他把鞋脱了换上新拿出来的拖鞋。
　　换好了拖鞋，林桉却维持着跪姿，迟迟不起身。
　　顾幼白有些晕，后脑勺靠在墙壁上，安静了很久，他低头看向林桉，伸手想去碰碰他的脸，却摸到了一片湿漉漉的痕迹。

　　顾幼白的脑中一片空白，他问林桉怎么了。
　　林桉没有抬头，低沉的声音就像冬天从树上掉在地上大片大片的雪堆，他说：“顾幼白，我不甘心。”
　　林桉又说：“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要遭受这些，凭什么，凭什么啊？”

　　顾幼白沉默，他觉得自己好像没办法和林桉共情，林桉的不甘心，林桉的遗憾，林桉所有深埋的愤怒，他都无法去体会，就算那些情绪的主人公应该是他自己。
　　可……他是不是得做些什么？
　　于是，他俯身侧头，吻住了林桉。
　　眼泪和酒味交错，苦涩袭击着蓓蕾。
　　林桉睁大眼，顾幼白喘息着，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喃喃自语，“没关系了，都不重要了。林桉，能不能别为我难过。”

　　顾幼白的话音刚落，林桉抬手勾住他的后颈。
　　顾幼白受伤的腿僵硬绷直，隐隐作痛，却不愿去管。
　　他们在玄关接吻，小圆凳在地上摩擦作响，似要承受不住两人重量。
　　林桉站起身，直接抱起顾幼白，吻密密匝匝落下。顾幼白呼吸变得急促，身体逐渐发热，那是一种和疼痛不一样的感觉，兴奋的叫人想要尖叫，想要索求更多。
　　他想要明确自己这种状态，便努力睁眼，一眨不眨看着林桉。
　　林桉却用手遮上了顾幼白的眼，低哑道：“别看我。”
　　顾幼白扒拉开他的手，凑得很近很近，贴着耳朵，小声说：“林桉，多亲亲我。”

　　林桉像是疯了，抱起顾幼白压在沙发里，摁着他亲。
　　嘴唇发木发麻，都破皮了，他还是没有停下。
　　顾幼白被他亲着，突然就笑了。
　　林桉愣了下，鼻尖抵在他的脸颊边，低声询问：“怎么了？”
　　顾幼白胸膛起伏，呼出热气，是带着酒意颠倒晕眩的状态，他说：“努力活下来真好，能重新遇到你真好。”
　　林桉眼眶像是烧起来，他捧着顾幼白的脸，压抑着……压抑着翻滚的情绪，他想说很多很多，最后却只哽咽出一个“好。”

　　我的初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