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捡了只狐狸》五角月亮

30、俩活宝夜谈人生

　　后来赋小九面色平静地回到酒馆。

　　所有人都看着他。赋小九冷静道：“丞相说，找错人了。哈哈哈哈哈。”

　　谁信啊！

　　赋小九自己都不信，但是丞相确实是暂时被他忽悠走了。

　　看那老头走的时候黯然神伤的模样，应该一时半会不会来找自己……吧。

　　老板战战兢兢地说：“这位爷，不管是不是找错了，小店都留不得您了。”

　　看丞相大人追出去那个气势，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追好人！

　　赋小九手指微蜷，低低嗯了一声：“我就是来是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诶，好，好好。”

　　也没什么东西值得收拾，赋小九就从自己的小房间里拿出几套衣服换上，又摸出一个狐狸头的木簪，小心放好。

　　走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赋小九默默叹了口气。

　　好像每一次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都是冬天的夜晚。

　　漫长，又寒冷。

　　歪进小巷子里，认命一样找了个被一车草垛挡住的角落坐下。

　　夜风吹进衣物，卷走了身上的热。赋小九从怀里拿出木簪，摩挲了一下。

　　在这种情况下，看见自己随手买的小狐狸簪子，赋小九竟然还能从中汲取到丝丝缕缕的暖意。

　　狐狸到底，会在哪呢？

　　肩膀被一只手按住，灵力流动，瞬间驱散了寒冷。

　　“……陛下，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赋小九：……

　　赋小九觉得这老头不太会说话，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他心里没点数吗？

　　收起木簪，淡淡道：“拜你所赐啊，臭老头。”

　　丞相安静了片刻，又扯着嘴角对赋小九笑：“陛下，跟我走吧，宫里不会冷的。”

　　赋小九甩手：“不走，别烦我。我不冷，一点都不冷。赶紧把你的手拿开。”

　　“……”丞相苦涩道，“陛下……”

　　他还想说什么，赋小九却忽的回头看向他，身后的手指捏得泛白。

　　赋小九还是平静的，却无由来地让丞相觉得心慌，好像从他的平静中看出了怒火。

　　“……你到底要怎么样？别再来了，行吗？我的生活被你搞得一团糟，可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真的不想在你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赋小九深吸一口气，维持稳定的声线，继续道：

　　“你已经找了四年，再多找几年又怎样？找不到又怎样？直接当我死了不也很好吗？反正已经这么多年，是死是活还重要吗？”

　　“再不济，你自己当那个皇帝，皆大欢喜。非要找我干什么？显得你忠心耿耿？没必要吧。还是说，你其实别有用心？”

　　丞相僵在了原地，脸色苍白，唇不住地哆嗦。不过赋小九不想关心他是不是被自己的话刺伤了，自己的脸色说不定比他还要苍白。

　　哼出一口气，不知道在嘲讽谁。

　　说完，赋小九干脆把脸一蒙，眼不见心不烦，歪在墙角就睡。

　　丞相愿意待着就待着吧，反正怎么说都赶不走。狗皮膏药一样。

　　一夜无梦，也一夜都没冷。早上起来时，身上盖了老丞相的披风。

　　赋小九：“……”

　　有种既恶心又暖心的无语感。

　　赋小九站起身，把披风叠好，放在木车上。他打算去找找看有没有地方可以暂时收留自己一下。

　　只是他当然找不到，走出去不过百米，就被一只从墙里伸出来的手挡住了去路。

　　“陛下！饿了么？臣带来了宫里的菜肴……”

　　赋小九冷漠地把老丞相从墙里伸出来的手连带着食盒按了回去。

　　“不吃，滚。”

　　“……是，臣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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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茶，茶盏里又浮现一张脸：“陛下，臣带来了……”

　　“嘶，走开。”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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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上茅厕。

　　“陛下！”

　　“……滚啊！不要再回来了！不要我去哪都跟着行不行！这里你也钻，恶不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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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这是宫里的美人……”

　　赋小九忍无可忍。看着老丞相勉强着自己笑的满脸皱纹，还把那娇滴滴的美人往自己身边推，气的直接笑出声:

　　“你够了没？你没够，我是受够了。

　　你害我被酒馆赶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我现在的确无处可去，可我就是当乞丐我也不跟你走，听见没有？”

　　“别拿这些姑娘到我面前。她们不是你可以随意赠送给别人的物件。”

　　赋小九紧紧抿着唇，过了一会，那老丞相似乎很伤心，打算像之前那样先退下片刻。

　　赋小九趁热打铁，恶人做到底:“别再来了。再纠缠我，我就一头撞死。”

　　老丞相身子一抖，眼泪快要掉下来，哆嗦着手:“别！陛下，陛下……”

　　赋小九寻死是不可能的，但这确实能吓到这位老人。赋小九以为终于能消停一会，满意的转身欲走。

　　老丞相却不知得了什么指令，鬼鬼祟祟跟了上来，赖着不走了。掷地有声，美其名曰——不走就不算再来。

　　赋小九:“……”

　　很好。很好！

　　老丞相寸步不离地跟在面如死灰的赋小九身后半步，絮絮叨叨:“陛下啊，先帝将您藏匿于众生，与妖狐契约于寻旭，这才……”

　　赋小九顿住了脚步，问:“寻旭……是什么地方？”

　　丞相抹了把眼泪，颤颤巍巍抬起头，见他家陛下好像有点兴致，连忙道:“寻旭，就是云璟沿东海的一处小城……”

　　赋小九道：“哦，那狐妖呢？”

　　丞相茫然道：“呃？狐妖，狐妖余逍？这个……”我太不知道啊？

　　赋小九却以为他不愿意告诉自己，耐下心跟他装模作样：“不说也没关系，我突然不是很想听故事。你好烦，走开别烦我，要么我跳下去。”

　　眼前是一座桥。

　　丞相大惊：“不不不！说说说，都说，呃、”

　　该说些什么好呢？总不能说魂烬那堆破事吧？？那有什么好说的？！陛下原来喜欢狐狸这种类型的宠物吗？但是那只狐狸是不是有点不一样？

　　绞尽脑汁想了半晌，赋小九耐心地冷眼等待。丞相终于绞出一星半点：“对对对，嗯。结妖寻旭，十年之约！对……”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了！

　　从前一切恩怨勾销，赋小九简直高兴得想抱着丞相亲一口。

　　然而，没等赋小九转身开溜，丞相就继续痛苦地呻/吟道：“不过那个地方不是轻易能去的，陛下不要自己去啊，很危险……陛下、呃不，是先帝，先帝推算过，下一次封印减弱，是十年之后。当时的十年，现在来算，就是……两年后！届时的祈福大典才能进去啊。”

　　赋小九抬起的脚又放了回去。

　　咬牙切齿地微笑：“哦，这么厉害！这都能算到？”

　　“啊哈哈那当然，因为先帝八年前去过一次嘛…那个地方，一般人进去很容易被腐蚀，反正老臣是进不去。诶陛下你去哪，陛下等等老臣……”

　　赋小九冷漠地又转回小巷子的角落蹲坐下。丞相当然也跟了上来，嘘寒问暖：“陛下，不要走那么快，别冻着了，添件衣服吧？老臣带了…那不然喝口热乎的，老臣也带了……”

　　一抬头，就是丞相笑得满是皱纹的脸，他几乎是哀求地望着赋小九，却还要强颜欢笑，眼睛里充满血丝。

　　迟疑半晌，赋小九问：“你干嘛不走？那天我问你的问题，你也没有回答。”

　　丞相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伸手揉了揉笑得发酸的面颊：“老臣……希望得到陛下的原谅，原谅老臣这么多年，一直没有……”

　　赋小九不想听这些：“我原谅你你可以走开吗？……不行？那就别说没用的了，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就是因为这个？”

　　他指了指心口那块云璟图纹。

　　丞相颤了颤，涩声道：“是这块印记让老臣找到了您，您是先帝唯一的孩子，老臣一直知道您还活着，是因为皇都的大阵从未消散！所以，我一直在找您，用尽方法。

　　前不久，我找到一个搜寻之法，是难用了点，可老臣终于找到您了，老臣——”

　　“老臣真的很开心，也很愧疚，老臣保证，一定会千百倍的弥补您。陛下，请您跟我回宫吧……”

　　赋小九闭了闭眼。丞相身上的血腥味和伤口应该就是这个“搜寻之术”的代价。

　　他轻声道：“我且问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之后我再考虑。他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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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的父亲，老臣现在还没找到陛下是在何处进行了献祭，老臣无用。原先我也以为陛下是失踪，可找了数年，却一无所获，我不得不承认，陛下应该是……”

　　“还是在打扫旧物时才发现，原来陛下有一个孩子，就是您。上面写，陛下是将您托付给一位仁厚的富贵人家照料的，也一直有人隐秘地送去银钱。”

　　“谁知，那与陛下交好的富人早些年病死了，死的突然，遗嘱都没留。儿子们分家之后，您被交给二儿子，老二嫌麻烦，又交给了他的小妾。这才……”

　　赋小九默然。陈年旧事就像发了霉的木板一样，被翻出来，裸/露在阳光下。

　　“老臣都把这些查的一清二楚了，也已经严惩了他们！陛下，我……”

　　赋小九却道：“丞相的意思是，他是为停止那场大雪死去的，对吗？”

　　“是……陛下。先帝是心怀天下之人，他眼中有黎民众生。”

　　赋小九垂下眼眸，缄默不语。

　　怪不得，雪停之后，自己的心口滚烫，出现了那块印记，早些时候还以为是什么病，这些年倒是猜到了些。

　　哪里是什么病？不过是天命更迭，生死轮转，轮到自己了而已。

　　丞相颤抖着扶上赋小九的手：“陛下，您的母亲早就给您取了名字，远舒，这是您的名字。您已经在外面漂泊太久了，请您跟老臣回宫吧……”

　　赋小九抬眸，想从丞相的眼睛里看出些掩埋得更深的东西。却只看见他苍老面容下的风霜皱纹，还有迟迟不敢落下的泪水。

　　雪又飘落了。

　　自己所见到的这悲伤中，有几分真心，多少假意呢？

　　到底要怎样的一双眼睛，才能看明白这些？还要流浪多久，才能学会不再期待？

　　良久，赋小九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