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赛博精神病院》柠檬沙拉

33、第 33 章

　　她应该记起什么？

　　白英哲是谁？是谁？

　　好痛。

　　来个人把她带走吧，或者杀了她。

　　“你的脊椎快要断了，里面的脏东西将会一点一点流出来。”赵安夏听见有人在说，“不过不要害怕，只要你完全清醒过来，你的病就被治好了。”

　　“我没有病。”赵安夏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坚定。

　　视线模糊之中，赵安夏感觉有人在她的腰上环绕了什么东西，接着感受到电击的刺痛。

　　“现在只有二十级，赵翠花女士。”赵安夏终于想起这个声音的来源，是护士长。“它的等级最高可以达到一百，到那时候，你就不会再产生任何幻觉了。”

　　“那不是幻觉。”赵安夏说。“我知道的，那不是幻觉。你们这些死骗子……”

　　眼前突然有很强的光线，护士长把一张照片递到赵安夏面前。

　　“你认识这个人吗？”

　　“他是……李子川，”赵安夏喃喃说，“我曾经的主治医生。”

　　“不，他其实是个和非法武装组织勾结的罪犯，你在联邦通缉令上见过他，从来没有见过他本人。”

　　“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不会相信的。”赵安夏啐了一口，护士长转身按下按钮，电击强度骤然提高，屏幕上的数字显示“50”。

　　“呃啊！”赵安夏攥紧拳头挣扎，脖子上的青筋凸起，“我不是怪物！不是精神病！也不叫什么赵翠花……我是赵安夏！执行部1282号专员赵！安！夏！”

　　她忘记屏幕上逐渐增大的数据，只想把那张照片抢过来再看一眼。

　　“他就是我的医生！虽然我没有病，我被你们骗了……”赵安夏嗓子哑了，“还有小花……小花是存在的！我全都记起来了！都是你们在撒谎！”

　　“不是这样，你完全错了。”也许是赵安夏对她没再有任何威胁性，护士长的声音很平静。

　　“我没错！我记得小花的样子，我见过她，抱过她！”

　　“可我不记得。除了你以外，没有人记得。”护士长说。

　　“你们知道我不会死，所以想把我逼疯！可是为什么？我之前根本不知道你们的打算，也不会做任何妨碍你们的事情……梅岚他们又为什么要杀我……”

　　喊着喊着，赵安夏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时光机存在且可以运行，那么能到达这个时代的不止她一个人。如果梅岚他们早就和大风车医院联合了呢？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们怕她，亦或是厌恶她忌惮她，所以因着共同的目标携手了。

　　赵安夏痛得浑身是汗，快要发不出声音了。

　　护士长向她伸出三根手指，问：“这是几？”

　　“三。”赵安夏迷迷糊糊地回答。

　　“不对。”护士长说，“你再看看吧。”

　　赵安夏努力睁大眼，尽管画面有重影，她还是能够看出那是三根手指，护士长把拇指和小指折起来了。

　　“三。”赵安夏再一次说。

　　“赵翠花，说你讳疾忌医死性不改你还不信……”护士长似乎耐心耗尽了，语气回到赵安夏熟悉的状态，“五根手指！幼儿园小孩都数得清楚的东西，一，二，三，四，五……明白吗？”

　　赵安夏努力朝一旁的仪器瞥了一眼，数值仍在飞涨，距离一百越来越近了。

　　她的腰好像要断了。从中间被折断，像一根无用的树枝。

　　不过没关系，她感染了达纳特斯，她不会死。

　　但是被折断后应该怎么复活呢？双臂像壁虎尾巴一样无意识地跳动摸索，直到找到身体的另一半吗？好瘆人的画面。

　　一，二，三。就是三根手指。

　　“赵翠花，我再问你一次，这是几？”护士长语速加快，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你最后一阶段治疗结果的测试，如果还不能通过，你会被送到……”

　　“送到哪里？”赵安夏已经气若游丝。

　　“送到你的病友那里，像你们这样的人，对联邦，对人类社会没有任何用处……你们可以一起报团取暖，然后等死。”护士长说。

　　“这是……三。”赵安夏回答。

　　“多少？”

　　“三！呃啊！！把那个该死的破烂玩意儿关掉！好痛……痛死了！”

　　“最后一次机会，这是几？”

　　“五……”

　　护士长点点头，关了电击仪器，满意地走了。

　　赵安夏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快要晕过去，心想等她出去，她一定要把护士长关在一个写满数字三的房间里几天几夜。

　　*

　　赵安夏感觉自己的灵魂坐在海边吹风，海浪翻滚，卷上来一本画册，画里是她的记忆。

　　她看到一间纯黑的房子，自己大约十多岁的模样，坐在最中央，被一些孩子簇拥着。

　　她在放肆地哈哈大笑，他们也是。

　　赵安夏揉了揉眼睛，努力分辨那些孩子的脸。

　　不认识，还是不认识……啊，这个，是之前的糖化症异能者。

　　她的名字是……唐糖。赵安夏想起来了。

　　搂着唐糖的是少年也很眼熟，灰色头发。

　　“白英哲，医生叫你出去。”

　　“来了。”

　　赵安夏从那不耐烦的表情中看出他就是之前和自己说话的白毛，尽管脸上还有几分稚嫩。

　　原来他就是白英哲。

　　赵安夏翻页，看见大雨如注倾盆而下。

　　“我们这样真的可以逃出去吗？”

　　“当然可以，相信我。”

　　孩子们相信了女孩的话，乖乖聚集在一起，听她的指令出逃。

　　他们小心翼翼地手拉着手爬过围栏，为首的女孩站在最后边替他们把风。

　　“你呢？你不走吗？”白英哲问，转身向女孩伸出手。

　　“别废话……你还有五秒钟时间，五，四……”

　　不远处传来尖锐的警报声，他们被医院发现了。

　　“快来啊！”白英哲焦急地道。

　　女孩握住他的手，嘴角却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向后退了一步，险些把白英哲整个拉下来。

　　护士和医生的喊叫声逼近，他们就快被抓住了。

　　“你干什么？”白英哲好不容易挣脱掉，却依旧趴在围墙上，想叫女孩和他们一起离开。

　　小疯子。赵安夏笑，脚踝忽然传来冰凉的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黑暗中有注射器扎进她的后颈，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成了画面里的女孩，也深知为何不能与他们共同逃离。

　　赵安夏转过身，分不清自己是谁。

　　她仰起头挤出笑容，对白英哲说：“快滚吧，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我在这里还没有玩够呢。”

　　“你？！”

　　“不然你要留下来陪我？”女孩耸耸肩，“我倒是不介意多个碍事的跟班。”

　　“不会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研究员吧？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要留下来？就为了他？！”

　　女孩没多废话，直接伸手薅住白英哲的头发，佯装要把他往下拉。果然，少年在同伴的帮助下挣脱开了。最后和女孩对视时眼神愤愤的，像是在一秒钟内积累了很多的仇恨。

　　赵安夏好累，眼睛要睁不开了。

　　她又从那个女孩身上离开了，回到幻觉的沙滩上。

　　风拂过海浪，替她翻着页，吹出里面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他们说我姓赵，但没有名。要不你给我取一个？”

　　“安夏怎么样？”
　　“为什么？”
　　“一是希望你永远安然无恙，二是因为现在是夏天。”

　　“什么是夏天？”
　　“夏天就是……有阳光下的水稻，有蝉鸣，很温暖也很美丽的季节。”

　　“那我喜欢夏天，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你。”
　　“……谢谢。”

　　“如果我能从这里出去，我们一起去看夏天怎么样？”
　　“一起看夏天？这个说法很怪，我们可以一起去看夏天的星空……”

　　“星空又是什么？”
　　“就是在天上，有很多闪烁的漂亮光点，”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说，“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
　　“那就今天，下次生日，我会送你一个生日礼物。”
　　“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下次。”

　　“嘿，我一个人被关在这里，很孤单。其他人都逃走了。”
　　“……”

　　“你能帮帮我吗？我想出去。夏天是不是快过去了？我害怕我出去就看不到你说的那些了。”
　　“抱歉，我现在也没有办法……”

　　“安夏？醒醒，我弄来了一只猫，它可以陪你。”
　　“谢谢你。给它也起个名字吧。”

　　“它叫‘小花’。”
　　“什么是花？”

　　赵安夏强打起精神，看见回忆中的年轻人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小姑娘装可怜的本领很厉害啊。赵安夏暗笑，又忽地想起，那就是她，另一个人是李子川。

　　下一个画面变成了大火。

　　女孩拉着李子川一路飞跑，好像他们之前说过的稻田就在前方不远处。

　　就在越过医院的最后一重关卡后，女孩忽然停下了，猛地转身，抄起一旁的铁锹砸在男人的前额。
　　他们处在填埋失败试验品的地方，工具和地点都刚刚好。

　　“安夏，你不能……”不能这样丢下他。
　　李子川惊愕地跌坐在地，温热的血流得满脸都是。

　　“抱歉啊，李医生，我很感激你的帮助。”赵安夏说。“但你也是他们的人，我没办法完全相信你——我不想再回到这种地方了。”

　　又是狠狠一铁锹，李子川落进身后的深坑。

　　赵安夏踢了一些土下去，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轰隆一声巨响，定时炸弹爆炸，实验基地在她身后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