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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召之即来 ...

  •   江聿对路礼是一见钟情。

      高三那年,母亲因公殉职,父亲把老房子低价卖掉火速再娶,江聿无家可归只好申请住校,每月只有江父打来的五百元生活费,为此他放弃了艺考,将画具锁进铁皮柜,埋头苦学一年后顺利考入江城大学。

      大学时,江父甚至连五百块都不愿拿出来,他只好一边打工赚钱,一边重新捡起画画,一边认真读书,终于在第一学年结束时由于成绩优异被选为路氏集团资助对象,彼时他的生活才算回到正常的轨道。

      毕业那年,江聿在路氏慈善晚宴见到路礼,他们身份不同,一个资助人,一个受资助的贫困生,他们握手,对视。被救赎的三年时光仿佛找到依托,江聿不可自拔地沉沦于面前斯文沉稳的英俊男人。

      那时正逢路礼尚未在集团站稳脚跟,需要一个“自己人”,江聿便以出色到不匹配的履历,成为路礼的秘书,如愿站在他身边。

      “专注一点。”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江聿飘回往昔的思绪。

      腰间传来的隐痛让他忍不住吸了口气,唇瓣张得更开回应面前男人的深吻,心脏处传来酥麻又隐秘的胀痛令他双目紧闭地逃避现状。

      这段关系维持到今天已经将近五年,起初他们约定每周在酒店见面,再到一年前,江聿搬进路礼家与他同居。每进一步,都让江聿心怀期待,早晚有一天他能真正和路礼在一起。

      后背传来的坚硬冰冷触感提醒着他——没可能。

      路礼对他更像是对待一个不需要金钱维系的情人,从中感觉不到珍惜或例外。

      当下所处的境地令江聿心跳如雷,他分不清是害怕还是心动,亦或是两者早就交缠不可分割。

      他发现自己有时候看不懂路礼,比如现在,二十分钟前还为了避嫌将他叫进办公室斥责,二十分钟后却不管不顾将他压在落地窗边亲吻抚摸。

      “办公室不是用来做这个的。”他尤记得路礼说这话时冷厉的语气,看来的目光携着浓浓的审视,令人无地自容。

      也对,本就是江聿该遵守他的规则,而他足够随心所欲。

      厮磨了很久,路礼手上力道一松,像是毫不留情丢掉什么废品。

      腰上力量刚一卸掉,江聿双腿一软,失去支撑跪坐在地上,身后落地窗映出他的影子,西装早被剥下扔在地上,蝴蝶骨将衬衣顶出两块对称的凸起。

      “休整一下,整理好衣服再出去。”说完这句,路礼坐回真皮老板椅,继续处理工作,没有再分给江聿一个眼神。

      江聿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衬衣的褶皱,狼狈地离开办公室。

      西装裤下小腿肚不住颤抖,坐回工位,身后格子间里不断传来接打电话声还有敲击键盘声,他眼神微微失焦,心里乱得发麻。

      工位上座机电话响起,江聿迅速调整好状态,“你好,总裁办江聿。”

      挂断电话,江聿起身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再次叩门。

      得到准许,他推门进去,“路总,一月后有一个投资峰会,需要留出时间吗?”

      这类峰会级别很高,邀请在列的都是行业精英,门槛高代表机会多,是很多普通人求之不得的,对路礼来说却是可做取舍的。

      路礼问:“当天我有别的安排吗?”

      江聿敲门前便核实过,“上午九点有例行董事会,其余时间没有安排,和峰会不冲突。”

      路礼:“留出时间。”

      江聿点点头,“好的,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短期内他都不愿意在路礼办公室逗留,那面落地窗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有些大,只不经意瞥一眼,小腿肚又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办公室门啪嗒关上,路礼从办公桌前抬起头。

      胆子真够小的,防弹级别的玻璃怎么会让他掉下去?不过噙着眼泪的模样很漂亮,眼前闪过那段被迫仰起的脆弱白玉般的脖颈,路礼轻轻笑了声。

      江聿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刚回到工位电话就再次响起,待处理的文件雪花般洒落,堆叠在手边。

      忙碌的工作让时间过得很快,处理完最后一项工作,江聿抬眸看了看窗外,夕阳斜斜倾洒,映照得大厦像一整块高耸的彩色琉璃。

      江聿合上钢笔盖,放在键盘右侧的凹陷里,慢吞吞穿上外套,背好包准时下班。

      电梯缓缓下行,手机在兜里震了一下,江聿掏出来查看消息。

      路礼:[今晚不回去吃]

      他主动发来信息是件稀罕事,聊天界面上,绿框比例远远大于白框,手机放桌面上,一眼看过去绿幽幽一片。

      江聿回复:[好,早点回家]

      回这句的时候,他脸上表情淡然,和冷淡的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他好像也快没什么表情了。

      电梯到一层,手机上没有新的回复。

      江聿回到路礼家,换好睡衣,手机上也没有新的回复。

      他静静坐在窗边,目光一厘一厘下移,试着自己进行不知道科学不科学的脱敏训练。

      其实本来是不恐高的,自从妈妈为了救跳楼自杀的人不慎从高处坠落身亡,他便对高处有种难以抑制的恐惧。

      每一次路礼故意将他抱上高处戏弄,都在撕扯他脆弱的神经,有时候江聿觉得每一天他都更喜欢路礼,有时候又觉得越喜欢越清醒,清醒到痛苦更加清晰。

      “小江,饭做好了。”阿姨把四菜一汤摆好,来敲卧室门。

      “来了阿姨。”江聿把手机充上电,去餐厅吃饭。

      他手撑着岛台,表情有些夸张地嗅了嗅,“好香啊,阿姨你做饭太好吃了。”

      阿姨笑着解开围裙,“好吃就多吃一点,看你瘦的。”

      很可惜,面上装得食欲大振,生理却骗不了自己。

      江聿捉起筷子,把一块奶油虾仁咀嚼了足足三分钟,往下咽的时候,喉咙里涌上一股酸气,堵得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阿姨收拾好厨房走出来,刚巧见着他皱着张小脸,一副不舒服的模样。

      “小江,没事吧?”她接了杯热水递过去,“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喝点热水暖暖胃,胃药放在哪了?我去给你拿。”

      江聿摇摇头,“没事的阿姨,我可能最近运动比较少,消化不好,一会就没事了。”

      阿姨还要说什么,手机响了,她看看备注,惊讶道:“路先生打来的。”

      江聿侧目,安静地听他们讲电话。

      阿姨接起电话,对面不知说了什么,阿姨朝他这看了一眼便打开了免提,路礼低沉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来:“为什么不接电话?”

      江聿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对自己说话,“我手机在卧室充电没拿过来,就没看到。”

      “如果有工作电话呢?你拿着手机有什么用?”

      江聿下意识看向阿姨,当着阿姨的面被训斥,他有些难堪。

      阿姨攥着手,上前替江聿说话:“路先生,小江胃不舒服,今天晚饭都没吃几口……”

      路礼冷冷打断:“别拿胃疼当借口。”

      阿姨忍不住替他辩解:“小江是真的不舒服,脸色都不好看的。”

      江聿像被人用力攥住心脏,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的胃是因为什么坏的,就算别人不知道,难道路礼不清楚吗?江聿想不明白,路礼怎么能这样想他呢?

      母亲还在世时,就算工作忙,查案加班是常态,江聿依然觉得很幸福,那时父亲工作清闲,把母子俩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常给加班的妻子送饭,谁都说他是个顾家的男人。

      年少的江聿也认为父母意笃情深,直到母亲葬礼,他撞见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时至今日想起仍会反胃。

      那之后父亲就消失在他的生命里,只留每月五百元生活费。

      高三废寝忘食恶补文化课,五百元又要买学习资料又要吃饭,江聿只好白馒头配学校食堂免费的鸡蛋汤,时间一长,胃就出了问题。

      大学期间他有好好按时吃饭,生活规律了很多,胃病没再犯过。

      直到四年,他大学毕业进入路氏,成为路礼秘书,陪他应酬,替他挡酒。

      合作方不肯善罢甘休,上下将他看了个遍:“路总喝一杯,你这秘书得喝三杯。”

      江聿盯着那令人不适的打量,微笑着三杯酒饮下肚。

      那天晚上,他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记得胃里又痛又烧,白瓷水池里绽开的一朵血红色的花,还有摇晃的天花板和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在医院躺了半个月,江聿身体才恢复,回到公司继续工作。

      那之后的应酬,江聿还是会帮路礼挡酒,然后回家和路礼上/床,结束后,待身后路礼呼吸均匀平稳,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胃,翻身下床吃药。

      他不求因此得到路礼的爱,可就连一点点怜惜都不配么?

      然而不信便是不信,江聿也没心思反驳,只哑声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路礼说:“我喝酒了没法开车,你过来接我回家。”

      他明明有助理,平日里都是助理开车接送,江聿心情不好,打算开口拒绝。

      然而还没等他回话,电话那头闯进一声软绵绵的声音:“路哥,今晚别回家了。”

      那头酒杯交碰的清脆声不断响起,掺杂着男男女女的欢笑声。

      江聿悬起心来,连忙说:“定位和包厢号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挂断电话之前,他听到路礼和朋友的对话。

      “路哥怎么说?江秘书不来接你吗?”

      路礼语气轻飘飘的,“又装胃疼,不过一听周围有别人,马上改口又要过来了。”

      江聿呼吸一窒,手指悬在挂断键上迟迟没有落下。

      这话像刀从他身上一片片把肉割下来,喉间压抑的痛苦憋得他轻轻颤抖,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还是路礼发现电话还没挂断,语气迅速转冷对江聿说:“马上过来。”

      江聿的状态很差,阿姨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小江,你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江聿迟缓地点了点头,“没办法。”

      没办法,他做不到马上就不喜欢路礼了。

      喜欢路礼这个事,就像根植他心脏多年的巨树,想连根拔起必定痛如剜心,连着血肉神经,只能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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