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狼》糖大将军

39、坏心眼

　　不久高昌城中的柔然兵紧张起来，敦煌镇都大将率大军直奔高昌。大军压境，柔然兵盘踞高昌城还够用，但护住整个高昌就异常吃力，不得不倾巢出动前往前线挡拒魏军。把高昌城中的口粮席卷一空，裹挟为奴隶的高车人一道去前线。

　　大军之中，一百多高车人裹挟成一团被柔然兵抽着往前奔，撵狗似的。鞭子发狠抽上皮肉，鞭出道道血痕。高车人得挑担推车，运送大军的口粮，还得被抽打，各个敢怒不敢言。叱奴邪故意跑在崔珏身侧，挡下不少鞭子，但也将他抽出不少伤。其余高车人更是敢怒不敢言，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被虐待。忽地延那他们一边挨鞭子一边心里骂狗蠕蠕，等老子回大魏后干死你们。

　　崔珏一边跑一边往前观察。大军奔袭踏出隆隆巨响，尘土飞扬不见首尾。此次予成亲自带兵，足见敦煌守军带来的威胁。他悄声对身侧的叱奴邪道：“阿舒那带信带得够快。趁蠕蠕还没在高昌彻底站稳脚跟就把信送到，让敦煌镇都大将袭击蠕蠕，才给了咱们这个机会。等回到敦煌，得好好感谢他。”“那是我当机立断，有胆识有魄力。要不然他怎么有信送。”叱奴邪挤眉弄眼看过去。啪！“不许交头接耳！”柔然兵的鞭子和叱骂一并抽过来。叱奴邪得意的脸顿时变成呲牙咧嘴。崔珏不禁被逗笑了。

　　当晚大军就到达驻扎的前线。柔然兵穿甲休整，但高车奴隶连坐下的功夫都没有就被驱赶生火做饭。堆马粪生火，烤肉烤饼忙得脚不沾地。做完饭，就要把做好的烤肉烤饼分到每个士兵手上。要是晚了，又是一顿鞭子。

　　崔珏和叱奴邪负责烤饼，一个揉面一个贴进火炉里烤。只不过，崔珏在揉面的时候，往里面加了一把粉末。粉末棕褐色，揉进粗粮面团里倒也看不出来。手一压，将面团压得扁平，再一拍，啪！贴进炉内壁。不一会麦香便飘出来。

　　叱奴邪拿铁夹将烤好的胡饼夹出来扔进箩筐里，悄声道：“你加的什么？”“碾成粉末的大黄。蠕蠕在离开高昌之前大肆抢劫，什么东西都抢。我看到一筐大黄就混在食物间带了回来。碾成粉加进去。可惜这点量不够，最多让他们腹痛而已。要是时间够，我多弄点大黄来，保证他们各个拉肚子。不过也没什么问题。到时候两军交战，他们各个腹痛难忍，必定溃不成军，咱们趁机就跑。”叱奴邪将一块热乎乎的饼举到面前仔细端详，若有所思：“跟咱们在新兵营时害咱们的高车人学得给别人下药？”“正是。”崔珏啪地将一个新饼拍进炉子里。

　　予成这几天正冒火。本来攻下高昌他心情很好，结果魏国来攻打他不得不应付，他甚至怀疑这都是一直抓不到的叱奴邪和崔珏做的好事。想起崔珏，他舔舔嘴，可惜了。要是能留在自己身边，不知道能给自己出多少主意。真可惜。不过也不太可惜，不仅高昌城，连高昌通往敦煌的要道也被自己的大军封锁，量崔珏也跑不出去。等收拾完魏军再来好好收拾他。

　　他盘腿坐在营帐前的空地上，摆开石子细推阵法。周围吵吵嚷嚷，他却沉浸其中，将一切杂音摒除在外——除了香喷喷的饭味。咕噜噜直叫的肚子教他抬起头，发现高车奴隶抬着饼在分发。指一下高车人，呼喝说：“喂，过来！”

　　高车人吓得手一抖，饼滚了一地，急忙跪下身手忙脚乱的收拾。予成哈哈大笑：“高车人都是一群胆小的麻雀，稍微一吓就慌了脚。”周围的士兵哄堂大笑。予成又喝道：“把饼上的土拍干净给我拿过来！”高车人的脸色如土，匍匐在地上压根不敢动，浑身抖成筛糠。

　　予成又是一阵大笑，迈步走过去，俯下头说：“把饼给我。”高车人哆哆嗦嗦拿起饼，可那饼跟有刺一样，刚沾上手就又滚落下去。高车人急忙去捡，可捡了就掉下去。嘲笑声一浪高过一浪，予成皱起眉头，一脚踩住高车人捡饼的手，狠狠压下去。手指骨发出轻微的哔啵声。予成道：“把他给我捆起来。”

　　仅是一点疑心就教予成让人打断了他两条腿又拔了十根指甲。除了知道他哆嗦只是因为害怕外，还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高车人准备逃跑。至于高车人怎么有了这么大的胆子，是因为他们的莫弗来了，而这个莫弗还是个魏人。予成回望一眼高昌城方向，又眺望一眼魏国方向，嘴里提起一抹难以名状的笑容。点上五十个亲兵直奔高车人营地。

　　崔珏和叱奴邪坐在石头上休息。火热的炉火烘烤出一身热汗，把皮肤泡得发白。崔珏坐一旁指挥纥豆猫儿：“水加多了。都成稀糊了。你是烙饼，不是摊煎饼。”纥豆猫儿笨手笨脚加一把面粉。一旁从炉中夹饼的阿鹿桓看不下去了，夺过纥豆猫儿手中的面团，把夹子塞给他。纥豆猫儿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摸着后脑勺去夹饼。

　　叱奴邪笑道：“这孩子肯定是被忽地延那打脑袋打傻了。”崔珏颇为无奈。石头旁有几根抽了细叶的野草，柔柔嫩嫩舒展枝叶。叱奴邪撇下来编成花环，趁崔珏不注意给他戴头上。

　　崔珏唬了一跳，下意识摸一下，发现是花环，孩子气地笑起来。这一笑将这几日严肃紧绷的脸柔和下来，露出天真的底色。叱奴邪靠过去，悄声道：“等咱们回家去，你跟我去一趟京城呗。”“去那干什么。”“见我阿耶我阿娘还有我翁翁呀。他们都在京城做官，想我的很。”“想你你去就行，拉扯上我做什么。”“那不是带你回去见下父母呗。到时候我给我家里人说说咱俩的事，教他们认下你。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说这话时，叱奴邪小心地偷觑崔珏，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忐忑极了。期待却又害怕崔珏的反应。

　　崔珏没反应。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眯起眼睛眺望远方。没反应，那也是反应的一种。叱奴邪沮丧极了。他实在不懂崔珏的心思。他有把握崔珏对他并非无情，可为什么就是不答应自己？垂下头，胡乱抓把头发，满腹的委屈把他心都搞酸了。

　　咚咚咚，震动的脚步将他刚梳理清楚的委屈震得乱七八糟。叱奴邪不耐烦地抬起头，刚想骂娘却见是予成奔来！

　　叱奴邪下意识抄起木棍就站起来。崔珏拦住他：“别硬碰。”叱奴邪愤怒地攥一把木棍，重重砸到地上。

　　手无寸铁的一百多人高车人连同忽地延那等几个魏人一并被捉住。

　　俘虏们被驱赶到空地，柔然兵虎视眈眈望向他们。俘虏们害怕又愤怒，但却无可奈何。像绵羊一般被狼群团团围住。予成大喇喇地站在前面，冲崔珏一勾手：“美人，过来。”

　　崔珏面色如常，迈步就要过去。叱奴邪急忙攥住他的手。纥豆猫儿赶紧挡在他面前，张开双臂：“阿兄你不能过去。”两道眼泪不争气流下来。忽地延那和阿鹿桓也挡在面前，护骨奇干脆要冲过去跟予成拼命。

　　崔珏挣开叱奴邪的手，拉住护骨奇，擦干纥豆猫儿的眼泪，微笑着又看一眼叱奴邪大踏步过去。

　　予成一把勾住崔珏的脖子揽在身侧，嬉皮笑脸地说：“美人，你猜我会怎么处死他们？”“用刀？”崔珏冷冰冰得。予成摇头。“用矛？”予成还是摇头。“用箭？”予成还是摇头。“那用什么？”

　　予成悄声道：“你给我亲一口我就告诉你。”崔珏冷笑一声：“不感兴趣。”故弄玄虚的心被泼了一盆冷水，但又想显摆，予成这才老实下来说：“美人，你只管瞧。”予成吹响口哨：“第一队第二队的人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刀也扔地上。”

　　崔珏当即白了脸。见他神色大变，予成明白崔珏知道他的意图，笑嘻嘻地说：“我让他们扮成我的士兵做前锋去跟你们魏国打仗。你说魏国敦煌守军要是知道他杀了自己的人，会怎么样？”

　　杀人诛心，狠毒至极。极度的愤怒冲得崔珏耳朵嗡鸣，翻掌就朝予成心窝击去。予成眼疾手快，一股狠力攥住崔珏的手腕，把他狠狠抱在怀里，挑衅道：“我就让你站在我身边看着你想帮助的这群高车人死，你的同火死，还有你的小狼崽子死！”

　　两军交战这天，高车人与叱奴邪他们穿上柔然兵的衣服，骑上马，被刀驱赶上前线。柔然兵依阵法摆开，静待魏军到来。

　　不远处的大地震动起来。魏军奔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