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结婚的竹马失忆以后》碎岁祁

16、第 16 章

　　时间就这样安稳地过去，一直持续到高考当天，一如往年下起了狂风骤雨。

　　那天雨势很大，雷声轰鸣，林鹿坐在靠窗第一排，感受着雨窗相撞的敲击碎响，一时静不下心，提笔在草稿纸上胡乱画圈。

　　他本来就不太擅长数学，一模二模的成绩勉强能够上实验班的平均分，这会儿被大雨干扰，林鹿脑子里乱糟糟的，最自信的解析几何题看得眼冒金星，纠结许久都没有思路，索性抄完步骤转战函数，期间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脸色发白，身体随着心脏的跳动微微发抖。

　　他的精神状态很差，考试结束后给远在另一栋楼的谭诀发了消息，发完林鹿才后知后觉，暗骂自己真的考昏了头，浑浑噩噩地跟着下了楼梯，在转角的地方看见了谭诀。

　　谭诀正在低头看手机，大拇指频繁滑动屏幕，刘海湿湿的，身上套了一次性雨衣，空余的手还拎着一件。似乎是迟迟等不到信号，谭诀懊恼叹气，环顾四周，和在楼梯罚站的林鹿对上了眼。

　　两两相望，你不动我不动，身后还有人吵吵着问前面的人杵那儿干嘛，语气十分不善。谭诀看林鹿一脸阴郁，急忙把人牵走，让出了楼梯过道，抖了抖雨衣给他穿上，说：“你是笨蛋吗，看见我了怎么不吱一声？万一我没找到你怎么办，想淋着大雨出校？”

　　林鹿垂着眼，没说话，手指攥紧谭诀衣角，一头栽进了他怀里。谭诀猝不及防被扑了满怀，隐约察觉到林鹿失落的原因，再说不出心狠的话，商量道：“外面雨那么大，叔叔阿姨还在门口等我们，咱们先回酒店吃大餐，其余的事晚上聊，好不好？”

　　林鹿用谭诀的衣服擦了擦眼睛，闷闷地嗯了声，手掌被谭诀牢牢牵着，安静地随人流走出考场。

　　那时候林鹿满脑子想着要不要复读的事儿，吃饭魂不守舍的，到了睡觉时间，林鹿摸黑爬上谭诀的床，順进他温暖的被窝，不说话，抵着谭诀的背乱拱。

　　谭诀被闹得没法休息，一看时间尚早，十点出头，那就陪林鹿作一会儿吧，于是端正睡姿，面朝天花板，说：“林小鹿同学，问你个事儿。”

　　林小鹿同学欣然点头，等待谭诀主动挑起话题，下一秒便是听他开口：“组成细胞的基本元素是哪几个？”

　　“……啊？”林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回，“碳氢氧氮……”

　　谭诀继续问：“植物细胞壁的基本结构是什么？”

　　林鹿：“纤维素和果胶。”

　　谭诀：“DNA分子的基本单位是？”

　　林鹿：“脱氧核糖核苷酸。”

　　谭诀：“真核细胞和原核细胞的主要区别？”

　　林鹿：“有无以核膜为界限的细胞核。”

　　谭诀：“能发生银镜反应的物质有哪些？”

　　林鹿：“？？啊？？……”

　　他有些没转过弯来，思维一下从生物跳到了化学，掰着指头犹豫着说：“葡萄糖？”

　　谭诀：“还有吗？”

　　“麦，麦芽糖？”

　　谭诀没接话，林鹿便继续回忆：“甲醛，乙醛，甲酸，含有醛基的物质都可以吧？”

　　谭诀语调轻佻：“记忆力很好嘛——”

　　“那肯定，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林鹿被谭诀夸得心花怒放，萦绕他一下午的郁气消散了不少，美滋滋道，“不过你这些问题都太简单了，一点也彰显不了我的水平，你再问几个难点的，说不定明天就考到了……”

　　“确实，你说得有道理——”谭诀说完，身板重新背了回去，“不问了，睡觉。”

　　？？？？

　　林鹿差点没绷住，愁眉苦脸地戳他肩膀：“你干嘛啊？把我胃口吊起来就不管了？下午说好的晚上陪我聊天，说话不算数是吧？”

　　谭诀置若罔闻，躺在床上装死，林鹿骚扰了他半天都不见动静，只好使出撒泼大法，捏着嗓子千呼万唤。

　　声音听着实在抽象，但总算让谭诀有了反应，他摸出手机定了十点半的闹钟，转身露出半张脸，看起来无奈极了：“十点半必须准时睡觉，听到了没。”

　　林鹿撇嘴：“别那么不情愿嘛，现在才刚过十点，以前咱俩可都是通宵的夜猫子，你怎么睡得着觉的？”

　　“别给我加戏哈，夜猫子只有你的份儿。”

　　“好好好，只有我，小谭哥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再宠幸我这一次吧！”

　　“你真是……”谭诀中肯地评价，“得寸进尺。”

　　林鹿嘿嘿一声：“那都得怪你，谁叫你宠我。”

　　“林小鹿同志，你脸皮也忒厚了。”

　　“哎呀——爱撒娇的小孩儿有糖吃！”

　　“啊对对对，十八岁自诩成熟的小孩儿。”

　　“所以你现在什么想法？”谭诀问完，故作凶狠，“丑话我可说在前面了，什么想法都不许有，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把今天的考试全部忘掉，养精蓄锐，切忌胡思乱想，过完明天随便你怎么造。啊不，熬过下午四点，你就是哥谭市里最大的BOSS。”

　　林鹿本来还在认真听讲，最后一句话直接给他整不会了：“不是，你骂我干嘛？”

　　“嗯？这是骂人的话吗？”

　　林鹿凉凉地回：“你说呢？”

　　谭诀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学习外的事物毫无兴趣，堪称新时代下的山顶洞人，和高度冲浪的林鹿完全不能比。这话也是偶然从一个同学那儿听到的热梗，感觉还蛮霸气的，为了缓和气氛就这么顺嘴一说，不料闹出了大乌龙，诚恳地问：“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林鹿：“……”

　　他耐着性子，一字一句问：“听过哥谭市没？”

　　“额，没有。”

　　“蝙蝠侠总知道吧？”

　　“唔……这个倒是听过。”

　　“那你猜哥谭市的BOSS是？”

　　“噢——”

　　“我好像有点印象了，”谭诀对他笑，“真没有骂你小丑的意思，我想夸你来着。”

　　“我前些天还把这条评论转发给了廖泽昱，他怎么不怼我啊？”

　　“廖泽昱？你什么时候和他聊上了？”

　　“大家都快高考了，临考前互相鼓励一下嘛。”

　　谭诀摸来床柜上的手机，翻出他此前复制粘贴的言论，林鹿凑过去看了眼，两眼一黑，哭笑不得：“得亏转发对象不是我，不然我肯定要喷你一晚上。”

　　谭诀有些发怵：“这么严重吗？那我现在道歉是不是晚了点？”

　　“急什么，明天考完试再说呗，人家大学霸这个点估计都睡着了，看不见你消息的。”

　　“也是……林小鹿同志记性这么好，到时候就拜托你提醒我一下咯。”

　　林鹿比了个OK的手势：“小问题。”

　　两人吹着空调，睡着同一个枕头，靠在一块儿说悄悄话，后来闹钟响起，谭诀抬手关掉，掖了掖略显凌乱的被子，和林鹿面对面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们在外留宿的第一个夜晚，本以为会因为陌生的环境辗转难眠，却意外睡得不错。

　　——
　　昨晚说好的“熬过”五点就算成功，可真正临近解放时刻，林鹿誊抄作文的手都在颤抖，写完最后一笔如释重负，考试一结束就跑去谭诀那边等人，原地紧张地打转跺脚。

　　事后谭诀问林鹿感觉如何，林鹿脸都笑开了花，说这次英语简直容易到爆炸，定个小目标吧，140打底，作文运气好能拿到22，运气不好可能得因为字体扣点卷面分。

　　谭诀听完浮夸地哇了一声，撸了撸他小卷毛算作奖励，开始规划为期三个月的暑假生活，林鹿当然也没闲着，晚上再次顺入谭诀被窝，肩靠肩浏览国内外的旅游胜地。

　　今天他没有跟着父母回家，想了一路如何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林岚竟然出人意料地答应了他的请求，两家在外边聚完餐，把林鹿安全送到谭家，潇洒地做了回甩手掌柜。

　　谭诀当时人有点懵，洗漱后问林鹿怎么回事，林鹿不以为然，说我碍着他俩单独约会了呗，都二十多年的老夫老妻了，还这么腻歪，真不害臊！

　　谭诀连啧了好几声，嘲笑他：“瞧你这德行，连叔叔阿姨的醋都能吃，真出息啊。”

　　“我干嘛要吃醋？”林鹿笑，挽住谭诀胳膊，“他们成双成对的，可我也有小谭哥哥啊，你说是吧？”

　　“油嘴滑舌。”

　　“明明是小谭哥哥不懂情趣——”

　　“嗯嗯嗯，对对对，快去洗澡，一身酒味。”

　　林鹿连忙嗅了嗅衣服，发现味道很淡，哪有谭诀说得那么夸张，他没好气地扮鬼脸，洗完澡浑身舒坦，揣着手机滚上谭诀的床。

　　身上蕴着潮热的水汽，暖烘烘的，在空调房里也不显得闷热。掀被子，咣当坐进去，两只脚轻踩上谭诀的小腿，林鹿舒爽地喟叹出声。

　　还没得意几秒，谭诀一个抬腿将他弄了下去：“好好看你的手机，别发癫。”

　　“干嘛干嘛，我不就是借你的腿暖暖脚嘛，你嫌弃我？”

　　“热。”

　　谭诀的回答言简意赅。

　　“还有你的爪子，从我胸上挪开。”

　　林鹿坏事败露，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摸你几下又怎么了，大不了我给你摸回去呗。”

　　“可别，就你身上那二两肉，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嘁，就你有肉行了吧，美得你，我才不羡慕呢。”

　　林鹿说是这么说，心里头却在回味那道柔软的触感，可惜只能隔着衣服想入非非，让人心痒。不过来日方长嘛，十八岁的谭诀不肯让人摸，指不定二十的谭诀就肯了呢？

　　他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靠着谭诀，翻出他收藏夹里落灰了一年的旅游攻略，国内各地的山水，国外繁华的城市，林鹿难以抉择，便推了推谭诀，问他咱们之后去哪儿玩。

　　谭诀顺着林鹿的手机看了会儿，问：“你想去国内还是国外？”

　　“我都可以啊，主要是想参考你的意见嘛。如果你想去我家乡玩也行，我三四年没回去了，正好能带你见见我爷爷奶奶。你是不知道，他们念叨好多次想见你了，每个月都要催一催，反正咱们有三个月时间，去那里玩几天呗？”

　　谭诀有些惊讶，点头表示没有问题，虽然曾在视频里与二老有过数次亲切的交流，但谭诀还没真正拜访过两位，这次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左右时间充裕，去趟国外没什么不好。

　　于是谭诀暂时搁置手上的暑假计划，当着林鹿的面，从床柜掏出了一本……

　　?简明法语教程?。

　　林鹿惊了，林鹿傻了，林鹿破防地惊呼，深觉荒谬：“你什么时候买的？！”

　　谭诀仍是那副处变不惊的表情：“有一段时间了吧，怎么，你想跟我一起学？”

　　“学你の＆%?……你干嘛不直接找我，花钱买这破书做什么？！”

　　“好问题，”谭诀盯着书本，一本正经道，“如果上次跨国视频我没听到中法英三国杂交语言的话，我差点就找你了。”

　　林鹿被谭诀一语中的，自尊心惨遭暴击，为自己找补道：“那不是因为我爷爷奶奶有口音吗…我，我有些没听懂嘛……”

　　林鹿气势稍显薄弱，可还是硬着头皮瞎编：“而且我教他们一点中文怎么了，中华语言博大精深，我在给他们传输优秀文化，你不表扬我就算了，怎么还损我！”

　　“虽然但是…我怎么记得他们的中文还可以？”谭诀非但不收敛，反而幸灾乐祸，假惺惺地安慰他，“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语言天赋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的，之前我就刷到过一个视频，有对外国夫妇的小孩英语考28分……”

　　“……………”

　　“谭，小，诀！！！”

　　——
　　兄弟俩动作极快，晚上敲定要去法国度假，第二天就跟彼此父母说了这事儿。

　　应雪如举双手双脚赞成，为此专门空下了几天度假，谭博山工作繁忙，人还在外地，在电话里头叮嘱母子注意安全，玩得开心。林岚那边更没什么意见，半天内解决了航班问题，招了一堆保镖为他们保驾护航，一路护送谭诀等人抵达法国。

　　法国天气甚好，万里无云，一行人出了机场，安检路口又是一批保镖，中间是林鹿的爷爷奶奶，带着老花镜，面相和蔼，气质出众，笑起来的样子仿佛又年轻了几岁。

　　林鹿看见人也没管身边的长辈，牵着谭诀屁颠屁颠跑过去，嘴里用法语喊着“我回来了”，满满的中式口音，把两位老人家逗得直乐。

　　和小乖孙抱了抱，他们看向一边的谭诀：“这位就是谭小朋友？长得真俊呐！”

　　“爷爷奶奶好。”

　　谭诀用上了新学的法语，说话比林鹿还正宗，奶奶越看越满意，推开老伴拉着谭诀嘘寒问暖，两大两小聊得其乐融融，后面三人走近了，这才同他们聊了会儿天，把大人组残忍地丢到了第二辆车，一人各领着一小孩儿，坐上第一辆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