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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烧烤·夕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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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莫以文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肖炎和元宵拿着他的手机捣鼓了一会儿,又扔给他。
“我现在……呼……真的后悔,当初帮助你俩和好了……呼呼……”莫以文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看着两人。
“哦,还有这事,那我得好好谢谢你啊。”肖炎说着不要脸的笑了一下。“这叫自食其果。”
元宵则是蹲下,将莫以文带进来的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两瓶二锅头,一瓶雪碧。
肖炎看着那瓶雪碧沉思了一会儿:“你竟然喝雪碧?你都十六了不会还不会喝酒吧?”
肖炎看着莫以文,一脸震惊。
莫以文从床上爬起来,从元宵手里抢过白酒。
“这才是我的,我喝酒。”莫以文说着指了指那瓶雪碧。“雪碧是老师的。”
肖炎更加震惊了:“都现在了你还叫她老师?”
“那……”莫以文想了一会儿。“小元子?”
“小元子个屁,不在学校的时候叫我元宵就行。我可不像学校里那些老一辈的一样,把规矩看那么重。”元宵白了他们一眼,伸手计划抢莫以文的酒。
“干嘛?你喝雪碧。”莫以文闪了一下,元宵扑了个空。
“不准你们喝酒,拿过来。”元宵说着阴下了脸。
这招虽然对肖炎没用,但是对莫以文有用,莫以文看到元宵阴下脸的时候有些心慌,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计划把手里的酒递出去。
“莫以文你还吃她这套啊。”肖炎说着,从莫以文手中接过酒。“她就给你装一下你还真信了,不在学校可以不把她当老师看的。”
“emmmm”莫以文好奇的看着阴着脸的元宵,他自己也不明白元宵现在在他心里是个啥形象。
“你快去做你的饭去吧,我们不多喝还不行吗,再说了少量饮酒有益健康。”肖炎说着推着元宵肩膀,将她往门外推。
元宵挣扎了一会儿,放弃了,屈服了,一边往出走一边说:“这要是在学校绝对罚你们教室后边站一天,不对站一个星期。”
莫以文看着两人慢慢走出屋子,不知不觉笑了,突然想起几年前的某个上午,他们也可能是这样和睦,在冬天的周末打闹,一起吃饭,将不愉快扔在脑后,一笑就是一整天。
多好。
“我也没做什么啊。”莫以文小声嘀咕。“你们本来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莫以文从来不后悔帮他们缓和关系,他嘴上那么说,但最希望他们和好的人还是自己。
……
其实还是肖炎自己产生了动摇,不然无论莫以文怎么说,他也不会和元宵和好的。
那天肖炎家里满是白布条,他知道元宵从小就害怕鬼,害怕这些东西,但是那天晚上她没有,她跟着肖炎走进院子,两步就停了下来。
肖炎以为她害怕了,想看看她的表情,想告诉她害怕就赶紧走,但是当他回头时他看到她眼里的泪水。
他听到了呜咽,是从元宵内心发出来的,悲伤的呜咽。
那天晚上没人说话,肖炎看到元宵跪倒在屋里爷爷的棺材旁,不忍再看下去,进了屋,流着泪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出来的时候,元宵抱着爷爷的棺材,一动不动,她的眼睛睁着,肿成红色,眼里还噙着泪,而爷爷的棺材,有一处已经湿透了,泪水入木三分,那是元宵一整晚的伤心。
肖炎永远忘不了那个像他姐姐一样的人无助的跪在地上,抱着他的爷爷,眼睛哭到肿的不成样子。那一瞬间肖炎觉得自己错了,他看着她无助的样子突然好心痛,那时候他才明白,爷爷走后,元宵就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她是夺走了你的童年,可是她补回来了啊,那些你们一起笑着看夕阳的日子难道不是你最快乐的日子吗?”
“她用了全力去弥补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不是她的错?”
“失去了她你就真的一无所有了肖炎。”
莫以文说的没错,对她的所有冷漠和抗拒,其实都是自己软弱无法接受罢了。
“其实没什么好怕的。”
肖炎告诉自己。
……
中午元宵包了饺子,还准备了一桌子菜,整得跟过年似的,莫以文十分震惊,看元宵的眼神像是在看神仙。
元宵做饭很好吃,莫以文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反观肖炎就没有多大反应。
“喂,你是不是觉得不好吃?”莫以文用质疑的眼神看着肖炎。
“没有啊,只不过我吃习惯了,不像你一样一惊一乍,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莫以文哑口无言。
中午没有人开酒,两人很默契的都想把酒留到晚上喝,吃过饭之后丢下元宵和一桌子碗筷,钻回屋子里了。
“你们能要点脸吗!”元宵在身后叉腰大喊,但是两人都没理她。
“这样都丢给她收拾不好吧,要不……咱去帮帮她?”莫以文小声嘀咕。
“要去你去,而且别怪我没提醒你,只要你透露出一点想帮忙的想法,她就会立马找个理由全塞给你,推都推不掉的那种。”
“当我没说。”
等到元宵洗好锅碗,慢悠悠走进屋子时,莫以文冲他晃了晃手机。
“小元子!肖炎说你也打游戏,来一起吧。”
“别叫我小元子!”元宵咬牙切齿,但在莫以文看来是无能狂怒。“多没面子。”
“好的小元子。”
这时候元宵突然有一种想把林峰掐死的冲动。
一番没有多大意义的关于名字的纠纷之后,元宵还真的和两人一起打起了游戏。
“哎小元子。”这次换肖炎叫了。“要是我带你上王者,把我作业免了吧。”
“痴心妄想!”元宵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扭头看莫以文。“对了莫以文,征文写的咋样,还有一星期截止收稿了。”
“呃……那啥,呀我死了,去趟卫生间。”莫以文飞速逃开,余光看到肖炎在努力憋笑。
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莫以文听到了元宵和肖炎在讨论什么奇怪的东西,于是没急着进门,而是趴在墙上津津有味的听了起来。
“哎肖炎,你真喜欢那谁啊?”是元宵的声音。
“你声音小点,家里还有人呢。”肖炎小声的咬牙切齿。
“知道了,我说,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谁?”元宵压低了声音,但莫以文还是听到一清二楚。
于是莫以文不禁为肖炎家墙壁的隔音效果感到悲哀,他甚至能听到肖炎的叹气声:“是,我已经忘不了了。”
“可是……”元宵又开口了,但这句话之后是好一阵子的沉默。“也是,毕竟那谁也……唉……”
莫以文突然破门而入,将床上的两人吓了一跳,立马停止当下的话题,两只脑袋齐刷刷的盯着莫以文,眼里都是一样的不安。
“哎嘿,肖炎,想不到啊……”莫以文奸诈的笑着,跳上床,抓起自己的手机。“喜欢谁来着?”
“滚。”肖炎脸色十分不好的吐出这么一句。
“班主任都知道了,我还不能知道吗……”
“小元子现在是我姐……”肖炎说道。“打你的游戏,再问一句小心我打你。”
莫以文白了他一眼,极其嫌弃的“嘁”了一声,随后也不再追问,看向手机的时候注意到旁边的元宵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好像要把自己看穿。
“咋……咋了?我脸上有啥吗?”说着莫以文用手抹了抹脸。
肖炎用胳膊肘磕了元宵一下。
“啊?那啥……没事,打游戏打游戏……咳咳。”元宵慌忙盯着手机,留下莫以文一个人莫名其妙。
三人玩了一下午,快四点的时候,元宵起来伸了个懒腰,下床穿鞋向门外走去。
“咋啦不玩了?”莫以文问。
“再和你们玩下去你们今晚就没得吃了。”元宵懒懒的说,头也没回。
“别管她,她去准备烧烤,咱玩咱的,来来来,下把你给我辅助。”肖炎说着,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手机。
“凭啥我给你辅助啊,我不干。”
……
元宵买了菜和竹签,还有各种肉,串儿要自己穿,她得提前将食材洗净切好。
这事做起来很麻烦,快到六点的时候才将所有的食材处理完毕。
支好烧烤架,生火,装炭,又进屋里将桌子搬了出来,两个孩子很警觉,看到她搬桌子立马放下手机,往门外跑。
“快快快准备吃了。”莫以文激动的险些跳起,没等元宵放好桌子就已经坐好了。
刚好黄昏,三人围坐,旁边生着火,元宵负责烤串儿和将已经烤好的串儿装盘端桌上,莫以文和肖炎负责吃。
冬天天黑的很早,六点不到,已经有了夕阳,莫以文和肖炎吃的开心,只有元宵没有动嘴,她托着下巴盯着天边,嘴角不自觉的笑。
他们看到了,没有打扰,肖炎悄悄的将元宵偷偷倒在杯子里的酒换成了雪碧,咬肉串的时候看到了莫以文疑惑的眼光。
“她不能沾酒,喝一口就醉的那种。”肖炎小声的和莫以文说。
“哦。”莫以文小声,转头看到了夕阳。
他被火烧云的壮观打动,愣了半天,吐出来一句:“夕阳浮动千重血,碎与碧落潜入夜。”
肖炎被这突如其来的文艺搞得不知所措,愣了一秒,端起酒杯:“来。”
莫以文浅笑,同样也端起酒杯。
他们干杯的时候,元宵看着夕阳,笑着流泪。
……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莫以文睁开眼,脑袋晕乎乎的,记忆一片空白。
他看了看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是他没见过的样式。感觉有东西压住了自己的肚子,看过去,将他彻底吓了个清醒。
一只手搭在他身上。
“卧槽!啥啊这是!”莫以文大叫,一咕噜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衣服还在身上,又看向那只胳膊的来源。
肖炎睡在一边,被子被他踢开,活脱脱一头死猪。
莫以文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肖炎家,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一律不记得,看样子是喝断片了。
“醒了?”卧室的门推开一条缝,元宵的脑袋探了进来。“你看看几点了。”
元宵笑着,有些不怀好意。
莫以文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11:13。
于是莫以文星期天早上起来说的前两句话都是“卧槽”。
元宵将脑袋缩了回去,莫以文这时候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的同时努力甩甩脑袋。
还是晕,还带些头疼。
“叫你们不要喝酒,看成啥了。”元宵说着递过来一杯水。“你知道你们昨天晚上干了些啥吗?”
“别……你别说,我不想知道。”莫以文接过水,对元宵接下来的话十分抗拒。
元宵突然又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昨天天黑隔壁院里有狗叫,你趴在地上,说什么‘这狗叫的不好听’,然后对着月亮一个劲的嚎。”
莫以文面色难看,刚要逃开,元宵将手举到了他面前。
上面有一排整齐的牙印,已经结了痂,看样子是流过血。
“这是……咋啦?”莫以文揉揉头,看着元宵。
“你咬的。”元宵说,又指了指院里的一处雪堆。“你往那雪堆上跳,我去拦你,你给我手腕上来了一口。”
莫以文有些无奈,这些事他全都不记得,现在他也不知道该咋办。
愣了半天,莫以文才尴尬的开口:“肖炎呢?他干啥了?”
元宵瞟了她一眼,缩回手:“他比你强,起码没耍酒疯。”
元宵说着伸个懒腰,然后继续说:“昨天晚上累死我了,费好大劲才把你们两个人弄上床,肖炎喝了酒打呼噜你知道吧,还踢被子,一晚上隔三差五去给他盖一次被子。你看看我这黑眼圈……”
元宵将脸凑过去,给莫以文指了指眼睛下边。
莫以文抓抓头发,正想应该说啥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长大嘴巴元宵,用手指了指卧室:“我……我昨天晚上……”
“对,和肖炎一起睡的。”元宵说,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我干的。”
“盖一条被子?”莫以文又问。
元宵点点头。
莫以文突然猛烈的抓抓头发,看看元宵又看看卧室的门,脸上写着焦虑。
“不是,这……”
“咋啦,东边房子没暖气,只能把你们安放在一张床上,没把你扔外边冻死算好的了,你还嫌弃?”元宵说着叉了腰,斜眼打量莫以文。“再说了你们俩男的能有啥。”
莫以文低头想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元宵说的有道理,刚抬头,又看到元宵伸出了两根指头。
“干……干嘛?”
“两次,你昨天晚上吐了两次都是我给你收拾的。”元宵说着,那表情像是在邀功,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六岁的高中班主任。
“emmmm”莫以文不知道说啥,他突然之间有些感动。“小元……元宵,那啥……你昨天晚上在哪儿睡的?”
“沙发上啊。”元宵指了指一边的沙发,上面有一床叠好的被子。“说吧,咋犒劳我。”
元宵双手叉腰,理直气壮。
莫以文寻思着,已经快十二点了,正好到饭点,现在回家有些不道德,所以他决定留下,至于元宵说的犒劳嘛……他确实有一些感动,奶奶走后她是第一个这么照顾自己的人了。
现在莫以文认为之前肖炎不搭理元宵纯属脑子有问题。
为了犒劳元宵,莫以文把午饭承包了。
……
中午三点回的家,这时候莫以文脑袋已经不疼了,他躺在床上,无聊的打开手机,玩了大概有十来分钟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开了免打扰模式。
想起来自己在打游戏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应该是昨天下午和元宵肖炎打游戏的时候开的。
他没多想,将免打扰关了。
不关不知道,一关吓一跳,瞬间手机“叮叮叮”响个不停,再看时间,已经多了十几个未接电话。
全是李琦钰打过来的,大部分是昨天下午,还有两三个是今天早上。
莫以文有些疑惑,寻思可能她有什么事找自己,于是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久才有人接。
“莫以文你昨天一下午哪儿去了?家也不回电话也不接?啊?你知不知道我在你家门口蹲了三个小时人影都见不到……”
“你你你先别激动,冷静……冷静……”
“冷静?今天早上去你家还是没人,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现在在家是吧,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手机里传来“哔—”的声音,是电话挂断了。
莫以文抓着手机的手僵在空中,他被李琦钰吼的有些发蒙,甩了甩脑袋,突然想起来自己放假前好像答应过李琦钰星期六下午——也就是昨天下午在家等她过来排练。
他更加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在客厅踱着步,眉头紧锁,时不时的往房门处看一眼,那眼神像一个偷了超市东西的小偷偷偷的瞥老板一样。
挂断电话没有十分钟,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莫以文小心翼翼的走到门旁,与房门保持一定距离,伸直了胳膊,抓住门把手一扭,然后飞速后退。
李琦钰推开门就向前扑去,当然,扑了个空。
但她立马扑出去第二下,眼看要抓住莫以文衣领了,却被莫以文反手扣住了手腕。
“打住,别动手。”莫以文说着,看着李琦钰,她现在一身火气。“要不你去看看叶子?长的很好。”
“不看。”李琦钰甩出一句,同时挣开莫以文的手,双手叉腰愤怒的瞪着莫以文。
“那啥我……昨天……”莫以文说着挠了挠头,看李琦钰的眼睛有些心虚。“在肖炎家来着……”
后面那句莫以文说的极其小声,莫以文时刻注意李琦钰的反应,不出意外的,她立马把眼睛瞪的老大,里面已经变成了不可思议和不理解。
莫以文知道李琦钰对肖炎有意见,看到李琦钰的反应之后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立马又一次开口:“小元子叫我去的,本来我也没打算去……”
“昨天晚上也在他家?”李琦钰说,声音没有温度。
“是……我手机开了免打扰……”莫以文小声答应,看到了李琦钰逐渐冷下来的眼睛,莫以文很容易能从里面看出伤心和愤怒。“不是,李琦钰你不能老是这样,我知道你很难消除对他的怨恨,可是肖炎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能总是对他……”
“我老是怎样了?”李琦钰没有让他说完,而是盯着莫以文的眼睛反问。
莫以文愣了一下,他看到李琦钰眼睛有强忍着的泪水,有些恍惚。
“我老是怎样了你说啊。”李琦钰说着向前了一步,紧逼着莫以文。“我有因为我对他有膈应相处不下去就叫你也别和他处吗?”
莫以文愣在原地,哑口无言。
李琦钰看着莫以文,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汗:“我知道在你面前什么情绪也藏不好,我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还是担心你,你刚才说在肖炎家的时候我才……我承认,我是有些伤心,甚至还有些嫉妒和酸,可是我没办法,莫以文,我控制不住,我也想过说……我不能让你因为我和他不愉快,所以我试着去和他相处……”
说到这儿李琦钰顿了一下,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不发出哭腔。
“……我做不到,你知道吗我一旦看见他,我知道他是个混混我就会不自觉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初二那天晚上在那个小巷子里……”
“别说了。”莫以文轻声说。“是我错了,这不怪你。”
“不,就应该怪我,我小心眼矫情总是抓着一个事情不放,可是我真的没办法,那天晚上要不是你……”李琦钰说着,最后的声音有些哭腔,她停了下来。
有两三秒的沉默。
“莫以文,你就当我矫情吧,和他……肖炎,该怎么玩怎么玩,我知道我的毛病,既然我改不了,那也不能因为我的毛病影响到别人,这样我会更加自责。”李琦钰说着,她看到莫以文想开口,于是又抢先了一步。“可是你不能说我,你不能埋怨我膈应他,也不能说我小心眼。”
最后这句话,李琦钰装模作样的耍起了无赖,眼角还挂着泪。
莫以文知道她是装的,但还是点点头。
空气再一次回到沉默,这一次沉默了好久。
最后,莫以文从包里拿出电脑,看着李琦钰,说:“还……练吗?”
李琦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