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氧》寻梅客

2、相遇

　　陆沉景到了上海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将要用的资料又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早早上床歇息。
　　这次要谈的合作是关于机器人的研发以及上市。
　　第二天对方公司的王总与他会面，待看过文件，他放在桌上，双手合十。
　　“陆总，您的眼光我当然是相信的。但您也知道，我们谁都不确定未来能否研发成功，万一亏本了我们的员工怎么办？
　　再者，就算是真的研发出来了，原材料决定价格，若是价格昂贵卖不出去不是砸在我们手里了？”王总为难的说道，还时不时擦擦汗，斟酌着用词，生怕稍有不慎得罪了陆家的掌权人。
　　陆沉景拿笔敲着桌面，闻言笑了笑：“王总这说的哪里话，这些陆某当然理解。”
　　王总点点头。
　　“所以今天亲自过来与您会面，一是让您知道我们陆氏集团的诚意，这二来嘛，就是希望能促成这次合作。”
　　不等王总说话，陆沉景拿出投影仪将他手机上的内容展示出来。
　　“我们将各市做了一个数据汇总，进而根据家庭情况，将其分为三类。
　　第一类，富有。
　　有钱的人只看愿不愿意花钱。所有人心中都有渴求的东西，无论他们渴求什么，只要拿他们引以为目标的偶像合作引导。
　　第二类，中等。
　　他们其实有支出的能力，只是相对富有家庭就要稍稍咬牙。
　　针对他们，我们可以利用中层阶级希望继续跨越阶层的心理。宣传机器人的便利性和现代化，机器人的研发能够做到对家人孩子关照，。
　　我们会再与名校合作，哪怕为孩子的前途，他们会的。”
　　王总间接出了一身冷汗，这陆沉景年岁不大，却对人性的自私如此了解，真是了得。
　　但他还没忘了公司交给他的合作会谈，于是继续问道：“您的意思我大致明白，您想要上阶引领下阶，可是上阶人已然很有钱，他们能有什么目标呢？”
　　陆沉景听他这样问便知这次合作八成稳了，他哼笑着：“王总难道没听过‘三代从商不如一代从政’吗？”
　　“穷人想要有钱，中等人想要更有钱，而踏上大半山腰的有钱人，他们实在太有钱，钱对他们来说已多到无所谓。
　　而当下对他们的约束便是来自政界，有句好话怎么说？
　　民不与官斗。
　　人性自私，人都是贪婪的，永远不知道满足。
　　这些人追寻踏入政界来稳住地位，想要家族屹立不倒，不过可惜，他们却不知树大根深时，必会招来祸端。”
　　王总低头，突然想起了陆家以前便是从政的，或许退出也是因为时局。
　　“不知道您有关注过全球富豪榜吗？”
　　王总：“……这，不曾。”
　　“好的，那我给您透个底。这个榜是非常富有含金量的，只有钱权皆有的人才能排上名单。
　　这前三名的其中之一，退休前可是政界的泰山北斗，刚好与我是故交，所以这点您完全可以放心。”
　　王总点点头，陆沉景将机器人的研发资金与市场价又详细讲述了一遍，最后双方敲定了这次合作。
　　苏奂将会议内容收拾好就跟王总招呼了一声跟着陆沉景离开，而会议室里的王总已然浑身瘫软。
　　他摸了摸口袋里响铃的手机，手有些抖，拿了几次才将手机掏出，“喂，爸，是，已经敲定合作了。”
　　电话里，王总的父亲王氏集团的王老董事皱着眉：“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爸，您不知道陆家那个多可怕，我今年都三十多了，城府也比不上他一个年轻人，哎呀，以后可别得罪了他。”
　　王老董事叹息道：“有没有可能，不是人家厉害，是你不行呢？老头子我年轻时候也是在商界响当当的人物，谁知道你平平无奇，罢了，只要你能稳稳当当能保住家业就行了。”
　　王总：“……”
　　待合作谈拢，公司里的事务处理完，陆沉景又闲暇起来。
　　不知不觉的，又想起那个买蛋糕的青年。
　　本来只是偶尔想起，也没什么，但后来越来越频繁的想起，想到那人的一双风情眼，光滑细腻的皮肤。
　　陆沉景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变态。
　　但话虽如此，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想的多了，陆沉景就有点忍不住了。
　　于是他在某一天下午再次梦见不好的画面时，气还没喘匀就给苏奂打了电话。
　　从苏奂手上拿到安絮言的个人资料时，很快注意到他的学校——南恩大学。
　　思索片刻，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老朋友的电话。
　　很快，南恩大学很快就到了一年一度的校庆活动，这次校庆是南恩大学建校一百周年，校方对此十分看重。
　　校庆前，全体师生上上下下都在忙于准备，排练节目，布置会场，彩排主持，一时间倒是给校园增添了几分生机勃勃。
　　“你好，对，之前蛋糕店门口借了您的伞，您看什么时间方便我去还？”
　　前几天许嘉语生日，安絮言沉浸在女友送礼物的喜悦里，一直等到校庆整理物品时候，他才想起来角落里还放着一把借来的伞。
　　于是安絮言赶忙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今天？今天我们学校校庆活动，恐怕没有时间过去，您看明天可以？”
　　安絮言扶着手机，听到对方说今天路过校门口，要他出门送趟就行，他点点头同意，随后挂掉了电话。
　　“嘿，”穆弦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的问，“上周你那小女朋友生日，有没有进展啊？”
　　安絮言抿抿唇，想到那款黑色的保温杯，想起许嘉语怕他淋湿急匆匆下楼的身影，最后定格在感冒灵冲剂，点头，浅浅笑起来。
　　穆弦看他这反应，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故而吹了个口哨，流里流气的样子像极了流氓无赖，安絮言便敛着嘴角，不再理他。
　　“不是，怎么样了，说说呗。”穆弦虽然猜到一点，但还是想听听这对保守情侣的进展。
　　安絮言有些害羞，但还是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随着安絮言的讲述，穆弦的眉毛越来越皱，最后认命似的往床上一躺：“我就知道，你们俩啊，一个比一个害羞，等你们修成正果，怕是时光机都造出来了。”
　　闻言，安絮言瞪了他一眼。
　　穆弦哭笑不得，“你别这么看着我，事实胜于雄辩懂不懂？我还记得新生发表感言的时候，全班就你和许嘉语磕磕绊绊，说了没几句那脸红的呀，我当时一看，这就是我大学四年的开心果了。”
　　“你是i人，许嘉语也是i人，大家千算万算都没想到你俩在一起了，那时候才是真真震惊全校！”
　　穆弦懒散的晃着腿，从抽屉里拿出一颗糖放嘴里嚼，用大人经常吓唬小孩子的语气缓缓道，“但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安絮言侧着头问他。
　　穆弦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但思索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摇摇头。
　　安絮言翻了个白眼，只当他是又捉弄自己，将角落的伞拿在手里，拍拍穆弦的腿：“走吧，校庆快开始了。”
　　两人到达现场时，晚会已经开始了，他们找了两个临近的位置坐下。
　　校领导在台上发言，讲述南恩大学新一年的变化，再对一手创立的学校发展至今表示欣慰，最后又隆重介绍了学校邀请的几位重量级人物。
　　“哎，他们居然能请的动陆家的人？”旁边的几个学妹一边拿着手机录像，一边狂热的表达对台上帅哥的倾慕。
　　“陆家？”安絮言喃喃自语，望着台上，那人正在做自我介绍，没有稿子，没有背诵，全凭肚里文墨侃侃而谈。
　　阳光下，那人冷峻的脸庞也柔和了几分，他虽是一身西装，但整个人倒是，有几分书卷气，尤其他那激动人心的发言，与商人这个身份完全不匹配。
　　“大家好，我是陆沉景，相信大家都有听过鄙人的名字，很荣幸受邀来到南恩大学参加百年华诞。
　　如今的南恩大学已走过百个璀璨春秋，在一代代先辈的努力下发展至今，成为顶尖名校。看到底下这些莘莘学子，倍感骄傲。长话短说，那就献上我最真挚的祝福。
　　祝愿莘莘学子求学之心至纯明珠，如莲般出淤泥而不染，望此景岁岁年年经久不衰，励新精进，弘扬育人。”
　　待陆沉景演讲结束，迎来一片热烈掌声。
　　穆弦撇撇嘴，一只手靠在安絮言肩上，摸着下巴：“你连陆家都不知道？啧啧，那就让我这个集帅气与智慧为一体的金牌主持人为你讲解一下。”
　　安絮言懒得理这个骚包，直言道：“gun。”
　　然而事实上，穆弦并不听他的。
　　“陆这个字在商界非常有名是因为陆氏集团。陆家以前从政，但上上代退休后他们家便不再踏足政界，反倒开始做起了生意。
　　而陆家上代人可以说在商界打响了名号，而这代人，则把陆氏集团继续做大做强。”穆弦拍拍他的脸，“怎么样，听了我穆主持人的讲解，是不是顿然茅塞顿开呢？”
　　安絮言摇摇头：“但我还是不明白，这和咱们校庆有什么关系？”
　　“你真是个呆子，人家都这么有名了，谁不上赶着巴结呀，而且，别看他们现在改做生意了，这往上几代都是在上边混过的，人脉还是在的，所以记住千万不要得罪他们。”
　　安絮言恍然大悟，随即应了声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小安呀，你别只知道打篮球，学习，女朋友。”
　　“你多接触接触外面的世界，咱们马上就要毕业了，照你这样下去，以后找不到工作可怎么办？”
　　安絮言知他是好心，却忍不住调笑，佯装生气，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忘了，我一直有做家教。”
　　穆弦：“……”
　　这段话说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两人沉默。
　　这时台上领导总算发表完了讲话，节目正式开始。
　　安絮言拿起手机想要录像，许嘉语的节目排在第一位，他想把这一刻记录下来。
　　不料刚打开手机，手机铃声响起，安絮言接通电话后回了几句，拿起座位旁放着的伞离开会场，走之前打手势让穆弦帮忙录下像。
　　穆弦叹息着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录像，“你们情侣玩情趣，我一个单身狗还要跟着折腾。”
　　突然前面一片骚动，伴随着“啊”的尖叫声，穆弦皱眉抬头一看，惊道：“我去！”说着连忙收了手机往台上跑。
　　安絮言穿过人流，从会场出去，按照对方说的地点来到了校门口，彼时气氛正好，大多学生都在观看节目，校门口除了保安守着门便没什么人了。
　　他抬眼扫视四周，除了来往的人群车流，只有门口停了辆黑色宾利，没有找到人，安絮言再次回拨过去。
　　手机铃声透过那辆车传到耳内，安絮言立刻往那辆车的位置走去，敲敲车门。
　　车窗降了下来，车内坐着的人是陆沉景，安絮言瞪大眼睛，恍若梦中。
　　“上车。”陆沉景打开车门，冲安絮言说道。
　　尽管十分惊讶，安絮言还是很快收拾好情绪，将伞递给陆沉景：“原来是您的伞，多谢了，还给您。”
　　无端的，他想起伞柄上刻有字母L。
　　“上车。”
　　安絮言拨浪鼓似的，摇摇头，“陆先生，伞我已经还到了，就不叨扰您了。”
　　“哎——”
　　安絮言话刚说出口，就被陆沉景猛地拉上了车，他看着眼前的陆沉景，眉眼都透出不可思议的惊讶神情，他挣扎起来，却被对方压制的无法行动。
　　就连整个人都因事发突然而怔愣，待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车位上了。
　　陆沉景今天为了参加校庆特意装扮了一番，发型是私人设计师精心打造的，身上穿的是他自认为最能展现帅气的西装，就连香水也是Clive Christian。
　　陆沉景唇角上扬，见他呆呆的还懵在原地，常年充满冷漠的双眼滴溜溜转悠半晌，眼里勾着坏笑。
　　但他很快收起笑意，眼睑低落，做出无辜的表情，低头抱歉道：“刚刚不好意思，是我莽撞了。
　　遇到一些事，心情低落，很想找人陪我一起吃个饭，看你应当是个好人，所以……对不住。”
　　安絮言双手交错，慌乱的摸着手指，愣愣看他。
　　陆沉景一脸歉意，起身将门打开，“你不愿就算了，是我不对，说到底我性子不好，没人想陪我吃饭也是活该。”
　　“不，不是的，呃，我，我是说，我陪你去吧。”安絮言本想离开，听到他的话心底泛着酸涩，原来陆沉景这么可怜？
　　商场上的大佬，风光无限，私下竟然都没人愿意陪他吃饭？！
　　何况人家还好心把伞借他，他居然还以为要对他不轨，真是小人之心。
　　陆沉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