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月色》Weilyn

4、心虚

　　顾子岩大步走进包间，脱掉了西装外套，一手扯了扯领带，落座，“上菜吧，酒水大家随意。”

　　众人坐了下来，而餐盘也开始一道一道端了上来。举杯共饮间，秦闲似乎是耐不住性子发问，“顾总，您真的和江总很熟啊？我和江总这么多年好朋友，怎么从来没听过您的大名？”说着，又连忙摆手，“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好奇。”

　　没别的意思？聪明人都听出来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蔑视。话里话外无非是想暗示“你不是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少掺和我们的事，也别在我面前装蒜。”

　　在场都是聪明人，默契地不接茬，一时间有片刻的安静。

　　苏见月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抬眼望向顾子岩，正好和他的眼神撞了个满怀——似笑非笑，胜券在握的感觉。

　　顾子岩悠闲地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还没等多久，那边就接通。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上扬的音调，“喂，顾总？有什么事啊？”

　　顾子岩咪起眼睛看了众人一眼，淡淡声音带着审视地味道，“江毅江总，有人以为我们并不认识。”

　　“啊？怎么会呢？我和顾总那是多少年的好朋友了，都是老熟人了！”

　　多少年？老熟人？众人不清楚。但众人能看得出顾子岩倒是比江毅年轻很多。

　　“哎呀，误会误会！江总、顾总，我开玩笑的。”一旁的秦闲摸了摸头。

　　寒暄几句后，顾子岩挂掉了电话，眼神玩味地扫视了众人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秦闲身上，轻笑道：“满意了？”

　　“玩笑话，玩笑话。”秦闲举起酒杯，示意尊重。

　　“秦闲老师若是有时间，可以看看时代艺星的年报。”顾子岩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高脚杯里的红酒，声音平静地仿佛在诉说家常，“我是他们的大股东之一。”

　　众人安静无声，只剩秦闲尴尬地笑着。

　　“正好，在吃饭前告诉一下大家结果。”顾子岩擦了擦手，随意道，“音皇方语沫、时代夏俊、后海颜如真和海心苏见月。具体唱什么，剧方会有工作人员联系你们经纪人。”

　　顿了顿，又接着道，“没有选上的老师也不用灰心，时代艺星的发展会越来越快，以后多的是机会合作。”说完，他举杯，“多谢各位！”

　　众人道谢，一起举杯。

　　趁着二人交锋的间隙，苏见月低声问一旁的方语沫：“科技公司的老总，怎么会趟娱乐圈的浑水？”

　　方语沫惊讶：“你不知道？”

　　苏见月苦笑摇头。

　　方语沫：“这部戏的男主角，也就是时代艺星在捧的演员，叫顾子坤。”

　　十分相似的名字，苏见月立马反应：“顾总的弟弟？”

　　方语沫点点头，“据说前几年时代在港城上市的时候，顾子坤刚刚签进时代去，有个人大手一挥，收购了时代20%的股票，成为了大股东之一。现在看来，这个人就是顾总。”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而且听说这部戏采用的一些新的合成技术就是来自Unicorn公司。”

　　苏见月默然点头，如此一来，一个圈外人投资娱乐圈的项目倒也合情合理了。

　　菜上齐后，大家开始动筷子。这场饭局，与其说是在吃饭，不如说是在社交。酒一杯一杯地喝，话题、合作一个接一个抛，全然是生意场的模样。更有甚者，围着顾子岩莺莺燕燕，挑逗打趣。倒也不奇怪，长着这样一张脸，又有这样的背景身份，身边没有女人围着才奇怪。

　　不过，顾子岩似乎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总是能恰到好处地化解，或者冷淡一笑让人接不下去。只是，他目光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落在苏见月身上。

　　“苏苏，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Alex总是在看你。”一旁的方语沫忍不住低声对苏见月说道。

　　其实，她也有察觉，只是碍于在公共场合不方便说罢了。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低声说道：“多想了，我一个小小歌手，没什么值得注意的。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拿起手机，起身离开。

　　在洗手间内，苏见月站在镜子前喘了会气，捧着水洗完手，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兰姐。”苏见月接通，试图平缓着声音。

　　“小月，今天表现得很好啊，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结果了，剧方那边都联系我了。”电话那头的兰姐声音听起来比早上明显有中气许多，想来身体是好一些了。

　　“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快到我以为我走了后门呢。”苏见月冷笑着，话里话外都是阴阳怪气。

　　“说什么呢，你这孩子？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早点去休息。”兰姐疑惑地说着。

　　挂断电话，苏见月推开了洗手间的门，往外走去。抬眼间却发现，路被一个人堵住了——西装革履的、宽肩窄腰的，脸却藏在阴影里，有股斯文败类的味道。

　　“顾总，晚上好。”苏见月有些心虚，开始胡言乱语。毕竟他离门口这么近，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

　　看到面前男人那张脸，苏见月就会想起自己在南加大那一晚的窘态和尴尬，心里不免紧张起来。

　　顾子岩又重新穿上了那件西装外套，他往前走了几步，直接把她逼到了角落里，轻轻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苏小姐既然都说走后门了，我是不是得坐实一下呢？”

　　两人间的距离太近了，男性的荷尔蒙气息让苏见月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她偏过头去，语气强硬，“这里是公共场合，还请顾总自重。”

　　闻言，顾子岩冷笑了一下，退了一步，“苏小姐今晚还真是冷漠。”言下之意是那一晚她很热情。

　　苏见月微微吸了口气，又是好闻的雪松香气，清冽飘逸。

　　“顾总，我得回去了，麻烦您高抬贵手。”苏见月放软了姿态，柔和着声音说道。

　　以柔克刚，确实起到了效果。顾子岩收起了玩味的神态，淡淡道：“不必了，我直接送你回家。”

　　苏见月刚想拒绝，却发现他手里一直拿着她的手包，“已经结束了？”她知道，她没得选。

　　“嗯。”

　　二人一路穿过水晶走廊，路过室内的玫瑰花园，在服务生的引路下出了酒店大门，一辆迈巴赫停在门口。上车后，顾子岩拿了一块毯子给苏见月，“车里有点冷。”

　　苏见月有些惊讶，低声道谢。此时，前排的助理开口问，“顾总，去哪里?”

　　回应的先是沉默，然后再是“送我到海心音乐就行。”她直觉最好不要告诉自己的真实住址，况且公司离她家也不远，打个车很快就到。

　　顾子岩挑了挑眉，偏头看了她一眼，“不说？我就带你回我那里了。”

　　苏见月心里一惊，吓得赶紧出声，“去流水庄园。”

　　顾子岩被这反应逗笑了，把玩着手里的包：“苏小姐，这个手包是洛杉矶那一个吧？”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她难堪，故意想让她回忆那个夜晚。

　　苏见月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小声答道，“是。”

　　顾子岩笑着，示意前排开车。

　　夜幕降临，下午有一场小雨，以至于现在风都带着湿润的气息。在风中一路畅通无阻的迈巴赫停在了流水庄园门口。一个鎏金古朴的刻字石，潇洒恣意两个大字“流水”，彰显着这个新中式小区的不凡。

　　“多谢顾总。”苏见月低声道谢。刚准备开门下车，却被顾子岩叫住。

　　“苏小姐，恭喜你。”他手里拿着她的包，递给她，嘴角勾着淡淡笑意。

　　苏见月一头雾水，思考半响，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恭喜自己获得这次演唱ost的机会。确实值得恭喜，这是她回国后的第一个工作。

　　“还要多谢顾总照拂。”

　　顾子岩垂眸看着她，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顿了顿，才低声说了一句，“苏小姐的音乐能力有目共睹，不必妄自菲薄。”

　　苏见月惊讶地抬眼看了他一眼，此刻的顾子岩半边身体隐没在黑暗里，稳重而克制。真是奇怪，他一句真诚而简单的夸赞，竟会让她产生一种认识他很多年，或者他认识自己很多年的错觉。

　　可是，他们明明才见过两次面。

　　稳了稳心思，苏见月拿起手包，下车，刚欲抬腿逃开，又被那人堵住了。抬头，又对上了他的视线，隐秘不宣，让人沉沦。

　　“那个……还是要多谢顾总上次的搭救。”苏见月错开了眼神，低头。

　　顾子岩慢条斯理地在鳄鱼皮钱夹中翻找，“不必谢我，苏小姐，这个也请你收回……”

　　几张美元大钞赫然被翻出，修长有力的手夹着。

　　苏见月肉眼可见的脸红起来。那天早上走得匆忙，留了几张钞票放在床头，权当她的感谢报酬。而现在眼前的几张钞票，毫无疑问，是他特地留着的。

　　“我不缺这点钱，苏小姐。”顾子岩睥睨地看着她，手又往前递了递。

　　确实，这几张钞票于他而言更像一种折煞。只是，拿回这个钱，这份人情算是彻底欠下来了。

　　晚风拂过，带起丝丝凉意。苏见月颤抖着，在顾子岩的注视下，从他手里缓缓抽走钞票。

　　“那个，谢谢顾总。”此时此刻，她除了说谢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添了句，“确实唐突顾总了，还希望顾总就当作没发生。”

　　不等回答，苏见月逃跑似的，转身就走，进入小区里。

　　只剩顾子岩愣在原地。

　　就当作没有发生？
　　看着苏见月离去的背影，顾子岩不禁思索，是指钞票这件事，还是指南加大那晚呢？
　　钞票的事情，他只当有趣的小插曲，而南加大那晚，虽然暧昧不清，但也确实没发生什么。不过……要他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怎么可能。

　　他轻轻摩挲着她刚刚不经意间触碰到的食指关节，眼神里突然闪烁着笑意。
　　他现在都能记得，那晚情迷意乱之时，他用此刻摩挲着的食指关节抵在她的红唇皓齿之间，那灵巧柔软的小舌头是怎样轻舔慢舐，让他舒爽得头皮发麻。

　　“还真是一只little c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