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我》原芒夏野

6、柠月路

　　姚冉回到教室的时候莫昕凡正在看物理题，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于是只好睁着一双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莫昕凡拿着笔画图。

　　“你……那什么，就是……”

　　“听说中午会过来一个新学生？”施弦从后面走过来，问道。

　　“是啊，”姚冉说，“你听谁说的中午？我怎么不知道？”

　　“我听陶卉说的，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施弦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感慨道：“那咱们现在算是有个完整的小组了吧？真不容易。”

　　“你想多个人吗？”姚冉把胳膊支在施弦的桌面上，眼神瞥向斜后桌，“咱们现在多好，还有张空桌子放东西，再来个人肯定很挤。”

　　“好歹是个女生，说不定能有个人陪我聊天，反正比你们两个强。”施弦说。

　　第四节生物课过得特别快，因为轻松。第五节化学课也不错，莫昕凡最擅长或者说最喜欢的就是化学。化学上有许多琐碎的知识点，记起来并不很容易，这点像生物，不过背的没生物多，有的推理推断繁杂程度跟物理不相上下，不过算的没物理多。就这样一门中间交叉学科，莫昕凡很喜欢，那些小的知识点，他总能从记忆深处翻出相对应的题干，偶尔一道算数，做出来的时候极有成就感，不像物理，算数算个没完没了，即使做出来一道心情也不会有太大起伏，因为会有更难的等着你，而当你把更难的做出来的时候你会发现，前面一道简单的题你因为某一个步骤忘了写而得不到满分。

　　长都一中有两个餐厅，东西边各一个，而位于中间的高二楼不管去哪边都不近，最近几年学校打算建三号餐厅，不过是在西边。
　　下课铃响后莫昕凡晚了两三分钟才出教室，四楼太高，出去也走不动，更何况餐厅高一年级的人还没走完。
　　三十分钟的午饭时间还要用来排队，剩下吃饭时间完全不剩多少，莫昕凡没有着急过，因为他们班几乎天天有人迟到。
　　等回到教室的时候大部分学生已经开始学习了，莫昕凡坐到位置上往前看，原本那张空桌子此刻放了几本书，看来新来的同学已经搬过来了。

　　“欸同学，你叫什么？”施弦主动开口问坐到前面的人。

　　“我叫姚阮语。”

　　“我叫施弦，他叫莫昕凡，你同桌是姚冉。”施弦一一介绍道。

　　莫昕凡打量了眼前面这位留着短头发的女孩子，他通过名字武断的认为这可能是个不太说话并且稍微有些内向的女生。

　　“莫昕凡是吗？”姚阮语道，“我要是有不会的题可以问你吗？”

　　莫昕凡客气道：“可以。”

　　中午午休时莫昕凡不太困，于是接着做上午的物理习题。他没有把选择，大题单独分开来练，而是选择，实验，大题同一种类型一起做，以至于到两点的时候莫昕凡做题做的特别累，不是困，是一种全身心的疲惫。
　　他闭着眼用手指头轻轻揉按着太阳穴，过了会儿又趴在桌子上休息，却始终睡不着。

　　铃声响起之前莫昕凡就已经走出教室，楼道里有少量学生进进出出，莫昕凡趴在栏杆上眺望远处。
　　他来到这个学校已经有半年多，但关于这个学校的大部分地方，莫昕凡都没有真正踏足过。不过市一中竟然建在这么个山清水秀远离繁华市区的地方，莫昕凡觉得很稀奇。
　　虽然学校周围交通不很便利，只有一条三号线能到他住的地方，碰上节假日地铁站简直是人山人海，莫昕凡从没有经历过这种大场面，这里的一切于他来说都是第一次，很新奇。

　　吹了会风，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以后莫昕凡回到教室。上课老师已经站在讲台，底下的学生都在拿课本，莫昕凡翻着书听到他的前桌在和姚冉说话，“你叫姚冉？”

　　“嗯。”

　　姚阮语手里拿着施弦那里留的一份成绩表，她盯着最上面的名字，惊叹：“你咱班第一，这么牛。”

　　姚冉勾了勾唇，半笑不笑地看着那份成绩单，说：“谁看班级排名，不都看年级排名。”
　　姚阮语往后看年级排名，“那咱们学校理科有多少人？”

　　“一千五六？不清楚。”

　　“那你51，”姚阮语分辨姚冉的表情，询问：“怎么，嫌不好？”

　　施弦在后面道：“他成绩不稳定，你是没见过姚冉曾经的辉煌。”

　　“啧，我以后会考好的，”姚冉语气颇有不满，“你这是在诅咒我吧。”

　　莫昕凡静静听着，在姚冉说完后他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酒窝浅浅的在左边脸侧露出来。

　　“你也笑话我？”姚冉目光锋利，眯着眼看莫昕凡。

　　“才没有，你可是第一。”

　　“你们看，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姚冉让旁边两女生评理，“就是故意的吧，都看我笑话。”

　　“谁敢看你笑话。”姚阮语话题跳的飞快，已经转到了施弦身上，“施弦，你数学好好，你怎么学的？”

　　......

　　来八班不到一天的姚阮语已经比莫昕凡更快的和班上人认识，下课的时候两女生已经能一起出去上厕所，并且姚阮语还总缠着让施弦给她讲班上发生过的事。

　　晚上自习课莫昕凡把白天的题和知识点总结回顾了一遍，他揉着有些痛的手指头，想着下午老师说的话，过两天有场考试，是开学以来第一次大型考试，莫昕凡想了想，打算这两天早点回去。

　　教室里安静沉闷，所有人都在默默的认真做题，笔尖轻划纸面的声音微不足道，一两缕微风透过窗户拂到脸前，莫昕凡摸摸有些冰凉的脸颊，脑中有一个强烈的想法，他想回去，一个人呆着。

　　第二节自习课下课，班上不少人在收拾东西回家，莫昕凡也拿出几本书装进书包里，不一定学，但总要带回去点什么，又不能太沉。

　　几分钟后大部分学生已经挤在楼梯口，熙熙攘攘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莫昕凡在后面慢慢悠悠的一步一步下楼梯，离开教学楼的外面很冷，他把手塞进校服口袋，低着头趁着学校的路灯赶路。

　　下山的台阶一望无际，偶有凉凉的风吹过，但盖不住叽叽喳喳十几岁学生的话语。

　　莫昕凡一个人低头走着，听到前方不远处熟悉的声音，他略微抬头趁着夜色看了眼，是姚冉。

　　虽然看不清具体身形，可莫昕凡能认出那就是姚冉，因为比姚冉高的没他瘦，比他瘦的没他有型。
　　那几个人群里有几个是八班的，另外几个……莫昕凡不认识。他无聊地走着路，思维发散，想着姚冉前面几个学生都是谁，是谁不重要，不过姚冉好像走哪里身边都有不少人。

　　莫昕凡想的入迷，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他脑海里想的那群人身侧。

　　“诶姚冉，这不是你那后桌。”有人看着低头默不作声走路的莫昕凡，随口提了一句。

　　姚冉没有回头地说：“人家施弦住校，你认错人了吧？”

　　“我说的是个男的。”

　　“什么？”路灯下姚冉从人群里侧头望过去，是莫昕凡。他立马绕开几人走到莫昕凡身边，原本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止住，故意走慢几步，跟另外一群人说：“你们先走。”

　　“就不能一起走？”有人问。

　　“不能。”姚冉说。

　　“靠，不都男的怎么还不能一起走了，你俩准备说什么？”

　　“就你话多。 ”姚冉瞥了眼低头赶路的莫昕凡，又对其他人道：“你们赶紧走赶紧走。”

　　等到一群人终于走远了，此处才又静下来，姚冉跟着莫昕凡一起往山下去。两人走完最后一级台阶，再往左去是地铁站。

　　姚冉先开口：“你今天出来挺早。”

　　“嗯，”莫昕凡声音有些沙哑，他面色平淡，眉梢染上寒意，“不想待在教室。”

　　这个时候地铁站基本全是学生，两人站在右侧等地铁。距离下一站还有三分钟，姚冉问：“你要到哪里下？”

　　“柠月路。”莫昕凡说。

　　“柠月路。”姚冉重复了一遍，抬头察看几个站名，又低头在手机上搜路线。过了会，他说：“十三站，还行，不是很远。”

　　莫昕凡看着门上的倒影，随意问道：“你呢？从哪里下？”

　　话毕，过去几十秒也没有得到回复，莫昕凡侧头，姚冉正在手机上搜着什么，他悄悄靠近，发现搜索标题是“柠月路”。
　　莫昕凡想问句“你在做什么”可是地铁已经到站，他轻喊了一句“姚冉”，不过姚冉没有听见，依旧低着头。
　　后面排队的人已经往地铁里去了，莫昕凡侧过身子，抬手拉了拉姚冉衣袖，语气飘飘荡荡，沙哑绵绵，“姚冉！”他的声音只比刚刚大了一点点。

　　“啊？你说什么？”姚冉先是看了眼袖子，然后转头去看莫昕凡。

　　“该进去了。”莫昕凡面色如常，只有耳朵红了一圈。

　　“哦，好。”姚冉像是不在状态一样，跟着莫昕凡走进地铁，站在右侧车门的扶手处。
　　几分钟后列车里响起下一站的播报，姚冉才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突然没头没尾道：“我到明咸路下。”

　　“……是吗？”莫昕凡抬头去看车厢里的路线图，“那你比我先下三站。”

　　“嗯，不过我要换乘。”

　　“换乘？”莫昕凡低语了句，他是来长都上学后才坐地铁，以前的学校离地铁站很远，所以莫昕凡没有坐过地铁，平时基本上就是家里接送，或者偶尔自己打车回去。他现在虽然坐过地铁，却没有换乘过。

　　“……会不会很麻烦？”莫昕凡试探着把自己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

　　“当然不会，”姚冉低头看着莫昕凡的发旋说，“你是不是没换乘过？其实很简单，看着标牌走就行了。”

　　“是吗。”

　　姚冉靠着车厢，两条长腿交叉，一副很轻松随性的样子道：“是啊，我第一次坐地铁的时候在地铁站里走了将近十分钟，那时候正好人多，我感觉快呼吸不上来了。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坐地铁有阴影，甚至走下去都觉得呼吸困难。我甚至在地铁上幻想过如果世界末日来临有人把地铁口封死了，那地下的人是会因为缺少食物先死还是因为窒息先死。”

　　莫昕凡听着姚冉的长篇大论，不由自主的被引入到那样一副情景中，他说话也不再像在教室里那样瞻前顾后，开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那你这个想象有没有答案？”

　　“你是说被困在地下吗？”

　　“对。”

　　“我……”

　　明咸路已经到了，播报声掩盖住了其他声音，姚冉稍后说：“我不告诉你，你先记着，等下次我再告诉你。”
　　“好吧。”莫昕凡对姚冉留下的“悬念”还是挺感兴趣的，于是他又多说了句“再见”。

　　车站里上下车的乘客不断交替，姚冉视野里的莫昕凡也一直在隐隐现现。

　　姚冉没想到莫昕凡会说这个，他笑了一下，面部肌肉牵扯着动作，并不是往常那种对别人的动作幅度很大的笑，而是一种像莫昕凡那样的轻笑，微笑，很陌生。
　　姚冉喉结滑动，也回了句“再见”，然后轻快地跳下车，往十号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