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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逢人前,情谊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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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千轻这才缓过气来。
忽然想起什么,她问身旁的笑颜:"何时启程?"
"傍晚时分,此乃大人所言,要夫人好好休息。"笑颜眨眨眼,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
这宇文邕,究竟又说了些什么?
冉千轻看向笑颜,轻叹一口气:"那我还是四处走走吧。"
来到大司空府这么久,除了逃跑那日外,冉千轻几乎未曾离开过魁白殿。
笑颜面露难色:"夫人,这样不太妥当吧?"
"不过是走走而已,花园那边如何?"冉千轻试探着问。
"大人倒未曾说过花园不可去,好,奴婢陪夫人前往。"笑颜从柜中取出一件白狐裘衣,轻搭在冉千轻肩上,"夫人,近日寒气重,当心身体。"
冉千轻点头,却不觉想起了念信。
念信曾经也是这般照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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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出魁白殿,冉千轻顿觉豁然开朗。
殿宇四周,古树参天,绿荫如盖,红墙黄瓦,金碧辉煌,华丽非常,只是略显陈旧。
笑颜指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宏伟建筑:"夫人,那是大人的正殿。"
她又指向南方的几座殿宇:"夫人,那是大人数十位姬妾的住所。"
冉千轻微笑应对,心中却不免小小震惊。
数十位...
冉千轻若有所思地点头。
当初仅六位夫人已令她喘不过气来,如今若再相见,恐怕凶多吉少。
沿着"枝枝烂熟樱桃紫,朵朵争妍芍药红"的小径,冉千轻四下张望,满怀好奇。
大司空府果然名不虚传。
小径旁矗立着一棵魁梧柳树,枝条柔软纤细,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婀娜多姿。
小径尽头,是一座精巧雅致的亭子。
亭畔种满各色花卉,其中最夺目的莫过于满园的长春花和芙蓉花。
长春花如火般绽放,嫣红似锦,远观宛如一片火海。
芙蓉花亦不甘示弱,争奇斗艳,向世人展现最灿烂的笑靥。
"果然是'细柳营基锁绿苔,万花新种小亭台。芙蓉喜见江南客,故向西风一夜开'。"冉千轻不禁感叹,诗句自然流出。
冉千轻漫步小径,却未察觉亭中已有一人静坐,身后簇拥着侍女婢女。
天算不如人算,竟真的遇上了她们。
冉千轻正欲转身离去,那女子却已唤住她。
"参见夫人,夫人这是急着去哪里?"一道陌生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
冉千轻知难以避开,只好缓缓转身。
心中暗忖:好一句锋利话语,逼得她不得不止步。
冉千轻颇感诧异,这司空府当真卧虎藏龙,那人究竟是谁?
笑颜在她转身之际,贴着她耳畔低语:"夫人,此乃大人姬妾杜莲,当今吏部侍郎之女。"
但见亭中的杜莲,身着烟罗紫轻绡,面上素净无粉黛,却清丽动人。与其他姬妾不同,她喜欢微笑,笑容无半点拘束,看似真挚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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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空府的花园中。
冉千轻与杜莲虽相距甚远,却似在无言对峙。
冉千轻迈着轻盈步伐,缓缓向亭子走去。
该来的终究会来,躲避也是徒劳。
冉千轻轻踏冰凉石阶,渐渐接近亭子。
"初次相见,夫人果真名不虚传。"杜莲训练有素地微笑,大方不失礼节。
冉千轻也展颜微笑:"哪里哪里,妹妹太客气了。"
"姐姐今日怎有闲暇在念蓝亭游荡?听闻姐姐要回门,怎么?大人不陪同,姐姐便改变主意了?"她表面落落大方,实则笑里藏刀。
冉千轻心中暗自谋划,脸上却始终保持微笑。
"原来此处名为念蓝亭。"冉千轻巧妙避开回门话题。
杜莲轻笑,声如银铃在空气中久久回荡:"这可不是,念蓝亭乃大人为他最钟爱的女子所建,不就是尹若蓝吗?"
尹若蓝?
莫非就是宇文邕口中的小蓝?
冉千轻唇角含笑:"那又如何?难道妹妹心生嫉妒?"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可不信姐姐会将自己的江山拱手让人,何况是给一个亡者?"她妖娆地狂笑道。
只见杜莲纤纤玉指握住茶壶木柄,轻倾滚烫茶水。
"这是西域进贡的透瓶香,姐姐可要品尝一口,解解渴?"杜莲笑道。
冉千轻摇头,她向来对茶道无甚研究。
"何来江山一说?"对于如此尖锐的问题,冉千轻反倒颇感兴趣。
这杜莲实在不简单,不过是吏部侍郎之女,却有如此渊博学识。
确实罕见,亦不寻常。
除非...除非她是细作。
杜莲狂妄一笑:"自古女子以夫为纲,自然视之为天地江山。"
好一个"视之为天地江山"。
"妹妹想表达什么?"冉千轻漫不经心地问,却一语道破其中玄机。
"姐姐果然厉害,不愧为尚书府千金之名、大冢宰义女之称。"杜莲眼中满是赞赏。
"妹妹过奖了。"冉千轻只觉这对话愈发有趣。
注视着杜莲捧着那白玉凝脂杯饮茶,"只想提醒姐姐,切莫激怒大人。"说着,她掀起衣袖,露出白皙肌肤上一道长长伤疤,似是火伤留下的痕迹。
"这是...?"冉千轻不解。
"大人持烛台,泼向了我。"杜莲苦笑,再无先前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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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千轻在府中漫无目的地踱步,笑颜始终陪在身侧。
她却无暇顾及其他,满脑子都是杜莲的话。
大人持烛台,泼向了我...
这简单的一句话背后,杜莲承受了多少痛苦?
可见杜莲深爱宇文邕。
但宇文邕何必伤害她至此?
爱一个人时,她可以为他豁出性命。
而那人却对这份情感无动于衷,甚至鄙夷。
爱人无罪,错只错在爱错了人。
然而,杜莲明知宇文邕不喜她,为何仍留在大司空府?
这一点冉千轻百思不得其解。
如她这般聪慧绝伦的女子,必不乏追求者,却在爱情面前变得如此笨拙。
她为了宇文邕这一棵树,放弃了整片森林。
如此,值得吗?
那烛台泼来,滚烫的蜡油,冉千轻几乎能想象她的苦痛。
这也正好印证宇文邕的残忍,看来这宇文邕确实难以侍奉。
百星不如月,明月高悬夜空,纵有千万星火,亦显黯淡无光。
初夏本不寒凉,只因那日突降一场雪,天气变得反复无常。
笑颜唤了冉千轻一声:"夫人,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这么快?"冉千轻抬头望天,才发现已是傍晚,月亮已攀上树梢。
笑颜小心翼翼道:"是的,夫人。"
冉千轻思索片刻:"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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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停在大司空府门前。
坐在车前负责驾车的小厮霍嬴不停向门口张望。
车内的身影,想必就是宇文邕无疑。
冉千轻对笑颜说:"你先上车,我随后便来,我似乎将手帕遗落在念蓝亭了。"
"那奴婢为您取来。"笑颜道。
冉千轻却咬唇,轻声道:"我自己去便是。"
笑颜一转身,冉千轻立即隐入黑暗。
冉千轻在暗处冷眼观察车夫一举一动,唇角微微扬起。
这是逃脱的绝佳时机,如今宇文邕在车内,或许能够顺利离开。
趁着守备松懈,冉千轻藏身于烛火投下的阴影中。
烛光摇曳,恰好掩护了她的身影。
冉千轻迅速朝院门掠去,不一会儿,便见一道小门,在暗夜中竟无人看守。
"夫人,你想逃往何处?"宇文邕冰冷的声音,如注了寒气,穿透层层雾气。
冉千轻前奔的身影猛然僵住,锐利如刀的目光刺向前方昏暗小径。
她蓦然抬眸,只见黑暗中,一道修长人影若隐若现,正向她走来。
冉千轻当下反应,是立即向反方向奔去。
可惜,她不通武功,而宇文邕的武艺早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宇文邕纵身一跃,已截断她的去路。
"大人,究竟想如何?"冉千轻轻蹙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