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种酒

2、多余的早饭

　　秋天的雨下起来就没有完，晨起时落叶满地，枯黄色的叶面失去生命的光泽，静默地躺在地面，被雨水从高处滴落下来，打得一颤。

　　陆深随便套了件黑色的长袖T恤，短发还有一点湿，挽着袖子从楼上走下来。脚步声不紧不慢，透着一股子某种大型猛兽吃饱喝足后的悠然。

　　“你把伞拿到台阶那儿去抖，小心弄湿了鞋。”陆太太从陆父身上转开眼睛，回头瞧着自家儿子，“声声呢？”

　　陆深往厨房走，问阿姨要温盐水，说：“还没起。”

　　风吹雨丝，扑进门厅，陆太太裹着披肩退回来，看他拎着端着水杯往楼上走，又道：“今天我们不下来吃饭。”

　　陆太太多看了他两眼，忍不住开口：“声声都多久没下来吃早饭了。”

　　她委婉表示：“虽然但是，还是要注意下身体啊……”

　　陆深顶着脖子上三道抓痕，面无表情地回答：“知道了。”

　　因为下雨，晨光并不算亮，带着一点点阴湿的感觉，屋子里门窗紧闭，光线愈发昏沉，很有一种诱人偷懒睡觉的暗昧。

　　陆深端着水杯推门而入，绕过地上几个卫生纸团，在卧室中央的大床边停下来。

　　轻轻一声响，玻璃杯被放到床头柜上，陆深俯下身，把床上鼓起来的一团被子轻轻撩开一角。

　　小青年哼哼了一声，把脸又往被窝里埋得深了点儿，乌黑细软的短发在枕头上蹭乱了，好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他睡得稀里糊涂，脸蛋很红，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下陆深，就哼哼唧唧：“求求你，不要再来了……”

　　陆深半跪在床边，手肘支着枕头哄他：“声声，起来喝点水。”

　　谢竹声抓住他手指，脸在枕头上蹭蹭，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应声：“嗯嗯知道了……”

　　陆深耐心等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捏了下他的脸蛋，低声道：“你昨晚哭太久，得喝点盐水，听话。”

　　鼓鼓的被子包动了动，谢竹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忽然一下睁开，呆呆地望着他。

　　陆深忍不住低笑，在他嘴角亲了一下：“起床吗。”

　　谢竹声被他扶着下巴亲了好几下，慢慢才清醒了一点儿，就张开手指把他的脸远远推开。

　　陆深握住他手腕：“怎么了？”

　　小青年很有些生气的样子，闷闷不乐地瞥了他一眼，扯着被子想翻身，才拧了下腰，整个人就倏地一僵，无意识地倒抽凉气。

　　陆深把手从被子底下伸过去，给他揉腰：“很疼？”

　　谢竹声抿着嘴角不说话。

　　陆深起身坐到床沿去，很熟练地按揉着，低声道：“不理我？”

　　谢竹声艰难地瞪他：“不守信的坏人，不想理你。”

　　“你……哭得太好看，我忍不住。”陆深抿了下唇，在小青年愤怒的目光中垂了下眼皮，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

　　谢竹声气到不想说话。

　　他现在就一句话，后悔，他是真的后悔。这男人压根就不算是个人！

　　不久之前那个晚上，他稀里糊涂地让陆深给哄上了床，从那之后，他这把腰从来就没一天不疼。

　　想起那个晚上……他就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陆深抱住他：“冷？还是疼？”

　　谢竹声不知不觉整个人就被他抱在了怀里，一双长腿夹着他的腿，两只手在被子底下不急不缓地给他揉着腰。他的脊背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薄薄两层布，源源不绝的热就包裹了他。

　　他侧过脑袋仰起头，就看见男人的下巴，坚毅的，流畅的，冒着一片淡青的胡茬。

　　陆深动了动，低头亲了下他的脸，下颌线随着他说话微微一动：“看什么？”

　　谢竹声睫毛颤动两下，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才挨着一点就一颤。嘶，好疼！

　　陆深手在被子下摸上来，抓住他手腕，低声道：“别乱动，我给你抹药。”

　　谢竹声推着他，又疼又气，委屈巴巴：“不要你！”

　　陆深低低笑一声，咬了下他的耳朵尖：“不要我要谁？”

　　“反正就……不要你。”谢竹声挣扎着往旁边爬，上上下下的疼生生叫他红了眼圈儿，他托着哭腔，“我今天就搬回宿舍去，不要再跟你住了……”

　　腰上伸来一双大手，又把他给捞回去，叫他趴到自己的胸膛上。陆深很熟练地哄人：“对不起，我错了，下回一定注意，不会弄疼你。”

　　谢竹声气得想咬他：“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不算话！之前哄我的时候甜言蜜语，结果每次都那么凶……”

　　真的好凶，一只手就把他两个腕子抓着紧紧按到枕头上，他怎么哭都不停，还，还老是逼着他叫“好听的”……

　　简直是……简直是！

　　陆深却垂眼望着他，说：“你不是就喜欢这样。”他微微低声，嗓子里头有些哑，“哭得好惨，还拿腿勾着我，不准我走，现在还骂我。”

　　他说一句谢竹声就添一层脸红，一下捂住他的嘴：“你不准说话！”

　　陆深闭嘴，默默望着他。

　　谢竹声脸蛋滋滋冒烟，再一次艰难地往下爬，被陆深抱住，说：“再躺一会儿。”

　　他把床头柜上的水喂给他喝，谢竹声嘴唇湿润，偏头望着窗外，安静了好一会儿，说：“还在下雨啊。”

　　陆深“嗯”了一声，说：“天气预报说最近都有雨。”

　　谢竹声喃喃：“那国庆这几天都不能出去了……”

　　秋天的雨太寂寞，出门的兴致泡在阴潮的水汽里，都变得湿哒哒，没有一点高兴了。

　　“没事，在家里也很好。”陆深把下巴轻轻压在他的发顶，“我妈跟你学会做汤了么？”

　　“会了。”谢竹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被窗外模糊的雨声又酝酿出一点困意，“伯母说今天晚上煲给大家喝。”

　　“唔。”

　　两个人依偎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些琐事，或许是这样的气氛真的很适合拥抱着爱人，躲在被窝里偷个半日清闲，陆深嗅着谢竹声头发上洗发水淡淡的香味儿，也跟着睡了个回笼觉。

　　阿姨轻手轻脚地把餐盘原样儿端下楼，嘴角还噙着一抹笑。陆太太睁了睁眼睛：“不吃饭？”

　　这会儿了还不吃饭，他儿子又把人弄着做什么呢？！

　　阿姨摇摇头，笑着说：“又在一块儿睡着了。”

　　陆太太没说话，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