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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一百零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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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给我。”
深灰色的武装种领队向着下属伸出前肢,单臂提起沉重的燃烧枪。
厮杀中的双方领袖撞碎通道,沿着斜坡一路滚向更深处。除了原地看押敌方败落者的部队外,其余的虫不得不紧跟对方的行迹一路追赶。
“这里无法使用大杀伤力的武器。”
同为灰翅的部下显示出犹豫,但依旧将装备交给对方。
“我们处于巢穴区的正下方,一旦坍塌会把所有虫都埋入地下。”
“我知道。”
克里曼的声音毫无波动,移动速度极快,同时代萨克帝做出指令。
“做好准备。如果萨打不赢亚王虫,就立刻将他替换下来,由我们砍了对方的头。”
每一只灰翅闻言,都下意识地放慢步调,展露出“啊?这不符合规矩吧”的犹疑。
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下克上的死斗过程里。外界力量的插手,无异于宣告了挑战者的败落与毁约。
但克里曼很直,直到不会让思路拐弯,在言行如一方面堪称楷模,向来都是怎么想的就怎么做。
“我理解规定的重要性,但我不想让他死在争斗中。”
他说。
慕强的天性破天荒地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做出了让步。和观看Ja的大祭祀场中的挑战赛时充斥着激动与好战情绪的经历不同,直系的心态同样在发生转变。
“我想让他活着。”
“我要让他活着。”
所有灰翅面面相觑了一小会,然后继续跟上领队的步伐。
“没事,就算我们动手,也没有虫会知道。”
移交武器的下属小声说。
这一小撮灰翅交头接耳,仿佛达成了某种狗狗祟祟的共识。
他们是跟着核心种推图次数最多的部队,几乎从零开始打配合,然后磨练至完美状态。
“我们可以把对方揍到爬不起来,然后让萨去砍脑袋。”
一旦思路打开,这种作弊方式就显得刺激起来,是其它虫都没玩过的花活,主打一个有理有据还合理。
克里曼:“……”
即便是他,也对这个欲盖弥彰、掩耳盗铃的提议无语了一瞬间。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
事实上,萨克帝本人眼下不太需要帮助。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带来的虫暗搓搓地准备违反天性,就像小学生背着老师吃零食一样,激动地盘算着搞出什么场外援助。
他正因为剧烈运动而体温攀升。
雌虫的体表温度一向偏低,此刻却因为异常事态而变得温热,如同恒温哺乳动物那样展现出鲜活的姿态。
厮杀的欲望就像从火山口流出的沸腾岩浆,将两头恶兽点燃,融化的金属般激荡、奔涌,心脏快速敲击胸腔,将这个种群得天独厚的身体优势发挥到极限。
双方都不啻于用最恶毒、最低劣的手段弄死彼此。
黑色的雌虫凭借着小一圈的身躯将亚王虫掀翻在地,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
萨克帝在同等级的核心种里,算得上强壮高大,但阔翅种比他更庞大。
锋利的尖爪撕穿敌人的层层护甲,刨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同时振开的翅膀阻挡住对方尾刺的奋力一击。
尖钩与虫翼撞击时几乎溅出火花。
连续的攻击砸碎对方的一排骨头,将愈合速度被拖慢,核心种压低的腰腹和绷紧的四肢强硬而不可动摇。
强大意味着美,从颈项到鳞尾,从撕扯下血肉的副齿到竖立的倒刺,每一寸流畅的线条都如此恰到好处。
那是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生物形态,即便在这不断变化的宇宙中也很难找出第二只如此精妙的生物。
命运摧毁了易碎的躯体,然后转手送给萨克帝一双钢铁的翅翼。
他的新身躯被赋予等同于直系的力量,能够和亚王虫分庭抗礼,杂糅的基因得到最完美的融合,这并非赋禁锢人类灵魂的牢笼,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进化与衍变。
有那么一瞬间,缺乏感情地望着敌人的金色眼瞳中带着傲慢的情态。强硬,无慈悲,且坚不可摧。
萨克帝任由对方发出怒吼,毫不犹豫地再一次将阔翅种按进尘埃,血液从双方碎裂的鳞甲缝隙中滴滴答答地淌下,在地面烧出螺旋形的花纹。
他凭借蛮力将几度试图起身的家伙拖住,尾鞭和躯体一并用力,牢牢压制着胡乱扑腾的宽阔翅膀和空中乱飞的长尾。
种群与种群间存在着差异。
比如性情温和的短翅种,在虫母时期只承担后勤和抚育幼崽的任务,因此就算他们的亚王虫比一般族群成员更强大,依旧很难在灰翅膀手中走过一轮。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此时此刻——阔翅族群并非传统意义上善于征战的品种,所以才会被克拉克的部队追在屁股后面咬得到处跑。曾经戍卫王虫的凶狠悍匪即便放在整个虫族的基本盘下,战斗力也是爆表的,一向抓着邻居当糖豆炫。
萨克帝没想到敌方的亚王虫对上自己也相当吃力。
说实话到现在他都没记住眼前雌虫的名字,
不过他有点能够理解这脑子有坑的家伙搞出杂交种的原因了。在虫族这种不够强就去死的铁定法则下,无论是克里沙还是阔翅族群,都对无限增强自身的战斗力展现出了极度的迷恋。
即便如此,他这具身体的成长速度还是会在一些时候出乎其本人的意料。
不应该这么顺利。
在争斗初期他确实感受到久违的棘手,然而随着战斗时间拉长,核心种的恢复速度已经明显快于阔翅族群的雌虫。
咬下的血肉缺口被飞速填补,断裂的骨骼嘎吱再生,仿佛他正走在一条不断加深异化的衍变道路上。
伴随着愤怒的咆哮,敌人以排山倒海的力量将双臂迎头砸下。
如果实打实地挨上这一发攻击,即便是萨克帝也得宕机数秒。
但他闪避的动作足够快,以看不清身形的速度飞快地抽身退避。
于是聚力一击没有掀飞萨克帝的头,但打碎了地面和墙壁。
他们砸穿甬道,直接摔进正下方的巨大巢穴中去。
核心种眼疾手快张开翅翼,降低跌落的速度,过高的距离和杂物冲撞仍旧乱七八糟地糊了他一脸。
相比之下,被他掀至下位、摁在身下的亚王虫更惨一些,脊柱砸在地上的声音听得人牙齿发酸。
但对方毫无觉察般,以最快的速度翻身跃起,同难缠的核心种拉开距离。
阔翅种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腰腹处的呼吸缝也在剧烈张合,兜着圈子摆出防御姿态。
在萨克帝能够仔细分辨周遭的环境前,他的目光便被头顶的事物所吸引。
那是一只巨大的异兽残骸。
无数垂落的触须如手臂般将其挽入怀中,高高悬吊在半空,编织出柔软的巢窠。
死去的异兽呈现出青灰色泽,探出的鳌肢溃烂,密密麻麻增生的肉瘤蓄满黑色的汁液,昭示着异种潮汐的污染曾深深作用于这具躯体。
但这并非对方死亡的直接原因——真正的致命伤位于下腹处,那里遍布撕裂伤口,有什么咬破皮肉爬出来,即便时隔很久,依然可以清晰地辨认出拖行的粘腻痕迹。
那些扭曲的肢体断面呈现出断裂的骨骼,一旁嵌入式的巨大切割器则宣告对此负责。
厚重刀片可以斩断异兽坚硬的触肢,也可以轻易斩断杂交种的脑袋。
墙壁上布满紧密的凹槽和卵囊,形态各异的半成品胚胎隔着半透明的膜徜徉其中,活像是巢穴房间生出的囊肿。
最初的新品种虫族在此孕育诞生。
这是亚王虫的孵化巢穴。
毫无疑问,被挂在半空的倒霉玩意儿,是阔翅族群搞出来的杂交品种的原始样本采集体。
萨克帝处于恶心和荒谬之间。
虫族真的不挑嘴。
能把卵产在这东西的体内,实在是超越了他的认知。
一瞬间他都不知道眼瞎和下半身的幻痛哪个更先到来。往往在他觉得实在无法更进一步时,这个种族就能唱反调似的搞出点全新的、超越他当下认知的传奇杰作。
阔翅族群的亚王虫显然在标新立异的赛道上无虫能及。
对方不仅选了只异兽做实验,还是一只被异种潮汐污染过的异兽,简直难以想象新品种的丑东西到底叠了多少层buff。
人类曾经以自身经历证明了,阿卡夏,异种潮汐,异种污染这些东西没一个好货。
不要靠近,靠近会变得不幸。
除了将异种当饭嗑、主张“好兄弟你真香”的白皇帝之外,还从没有什么生物能从中讨到好处。
它们很强大,强大到无视所有常识与科学的地步。
但是这种强大从不以人类的意志为转移,只是漫无目的地存在于那里。
潮汐本身不含带恶意,污染恰巧是它们的伴生物,如果有任何生物恰巧出现在它们出现的范围内,便会恰巧出现无可逆转的异变。
很不幸,这一连三个恰巧的组合,对于主张实用主义,且无法应对污染的人类而言,就是依托答辩。
结果居然有虫抢着选则答辩作为进化方向。
差不多是要让萨克帝眼前一黑的程度。
介于愤怒和大笑之间的亚王虫站在自己所热爱的育种室中,四只眼睛里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
“你砸毁了我的巢穴,砸毁了我的库存基因——说不定你还来得及在其中找到属于你自己族群的一部分。”
“也砸毁了我的幼崽。”
阔翅族群的身体不够强大,这场战斗令棕灰的雌虫剧烈呼吸,但它依旧发出令人不悦的笑声。
“但是没关系,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样本。”
在这只异端的身上,萨克帝感受到了一种毫无杂质的纯粹。
纯粹是残忍的近义词。越意志坚定、不受外物干扰的存在,越容易集中精力、将自身摆放在最优先的位置。
此等形容并非贬义,仅仅是一种状态。
而共情和理解有时则需要通过后天培养习得,这二者都意味着让渡自身的部分利益,以迎合外界族群的情绪需求。
在克里沙和灰翅族群的亚王虫身上,都有着这样纯粹的痕迹。
它们眼中只剩下自己的目标,其余一切都可以为之让步。
所以族群成员是消耗品,是无关紧要的,是可以充当培养皿的。
“我会尽快连你的样本一并销毁。”
萨克帝诚恳地回答。
多让这些东西留存在世界上一秒,都是对他眼睛的不尊重。
新品种的杂交玩意儿继承了人类的狡诈、虫族与异兽的强大,更要命的是它们的父体基因曾受到潮汐污染,鬼知道这些爬虫成年后还会展现出哪些bug一样的隐藏技能。
人类一向热爱丧尸片,也因此深谙感染的可怕性。
万一新品种的虫族里有哪只继承到了潮汐污染的特性,大家不如一起手拉手螺旋升天。
曾经挖取星核能源的矿工,经常遭遇早晨下井一百个正常人,晚上爬出来一百只变异体的惨剧。
这一倒霉经历差点将人类族群集体团灭。
而展现出变异特质的成年体虫族,简直是可以把天捅破的大灾难。
毫不犹豫地掰断对方试图缠绞住自己脖颈的鳞尾,核心种的副齿在敌人身上噬咬出深可见骨的伤痕。
每一次攻击都刨出火花,利爪和鳞片的较量,以前者的胜利作结。
巢穴本身足够宽阔,但是四壁挂满了堆叠物,让厮杀的双方在闪转腾挪间撞碎数不清的卵囊。
冰凉潮湿的幼体胚胎滑落出来,气味怪异的液体流得到处都是。
萨克帝偶然一抬头,发现他们撞破的洞口处挤着一圈脑袋。
以克里曼为首的武装种紧赶慢赶,终于入席,十几颗形状奇妙的异化脑壳正挨挨挤挤地探出来,想要看清下面一层的情况。
好像一圈探头探脑的地鼠。
萨克帝:“……”
倒也不必如此。
而克里曼已经将枪扔向核心种。
“接住!”
这年头作弊讲究一个光明正大。
但亚王虫的位置更近,挥舞在空气中的尾鞭一把卷住场外援助,将其扯到身边。
那是一把压缩燃烧枪。
近似于铝热剂的杀伤性物质喷溅向目之所及的一切,直接浇了萨克帝满身。
核心种有一瞬间想骂虫。
武装种领队的本意是帮忙,然而从结果而言,对方充分发挥了“痛殴我的队友”技能。
因体力不支而半塌着身体站立的阔翅种在嘶嘶大笑,为这滑稽的一幕展露出癫狂形态。
但下一秒,火焰被分开,飞溅的火星甩向四周。
两对围拢成屏障的黑色翅翼自身前撤回,振动时翅梢晕染成流火的颜色,每一道纹路的缝隙都淬着刺目的金红。
还不等那笑声戛然而止,核心种已经化整为零地出现在敌人面前。
他的速度足够可怕,力量也足够可怕,直接将对方砸飞出去,刚拿到的武器一并脱手。
两双黝深的金色眼瞳中映照着兀自燃烧的火和浓烟,
旧地的人类在祈求愿望实现时,会以蜜与奶、以鲜血、以点燃的火焰作为祭献,他们渴望自己的欲望被从天而降的恩赐所填满,因此献上所能找到的宝贵财富。
漆黑的怪物不信那些。
他不信神,不信因果,也不信任何令人笃定且狂热的事物。
如果报应不足以砍下敌人的脑袋,那就亲自动手。
以野蛮的巨力卡住亚王虫的脑袋,撕开做出抵抗的前肢,踩断做出踢踹动作的后腿,暴露出坚硬的颈部。
双方的身上都遍布伤口,但区别在于黑色的那只愈合速度肉眼可见,棕灰色的却后继无力。
钳制住比自身大一圈的猎物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如山岳,地面在脚下崩裂。
对着银灰色的雌虫,他曾许下承诺,用两枚头颅换取两个族群,而这承诺必将兑现。
人类在震慑同类方面总是鲜有匹敌。
在更为荒蛮的年代,他们便学会了架起断头台与十字架,将平民、贵族、神职者,或是国王一并押赴刑场,让从不知退却为何物的人也要因为畏惧而屈下膝盖。
连滴落的血液都不放过,盛装在金色的容器中广为传阅。
所有傲慢都将为恐惧所让路。
而现在他有一个现成的。
曾经铡下庞大异兽四肢的切割器刀刃垂落,上一个受害者的骸骨正睁着腐朽的眼眶悬挂其上。
被拖行的亚王虫挣动不休,高高扬起响尾蛇似的尾鞭,一而再地狠戾勒住核心种的颈项,想要拧断那碍眼的脖子。
萨克帝没有回头。
漆黑的翅翼泛起钢铁般的光泽,振动时破开宽阔的尾甲,割裂衔接的肌腱,让原本遒劲有力的部位瞬间泄力。
只是短短的一个瞬息,萨克帝已经扯着对手往前走了几步。
血沿着双方的伤口涌出,形成一道拖拽的痕迹。
他以能够抽出一整根脊椎骨的力气,将亚王虫整个压在曾经斩下异兽躯体的切割器旁。
既然对方喜欢这个孵化巢穴,那么必将以同样的方式迎来终结。
不是每次战斗都能结束得观赏性十足。
现实与生存并非表演赛,支配与臣服才是顺从的开端。
撕裂的翅翼在身后挣扎,刮破刽子手的四肢。
但是萨克帝的力气太大了,牢牢地将他摁在行刑台上,让他躺在自己的血泊中,只能以失败者的身份发出尖锐而愤怒的大笑。
那笑声因为狂热和恐惧而显得颠倒且疯狂。
“你为克拉克征战!”
这份垂死挣动充满了错乱,因为暴力的对待而断断续续,每一句话都呛起血沫。
“你为了他而想杀掉我!”
“信息素不会欺骗,伪装也无法永远保护你!你没办法完全藏住自己身上硬翅的血!北方战场的屠夫杀光了你的族群,等到他发现你的身份,也会同样撕开你的胸膛、掏出你的心脏!”
“我等着你凄惨地死去,就像你那化为血浆和淤泥的族群一样!”
“你连回归大群的机会都不会拥——”
以无比野蛮的力气掀下巨大的铡刀,那阴冷沉重的刑具原本依靠机械轴承运转,却被萨克帝亲手扳动。
曾经斩断异兽四肢的锋利刀刃轰然坠落,溅起凄厉的长鸣。
喋喋不休的头颅被瞬间铡碎脖颈,血液与断面处静止一瞬,然后溅射而出。
地面绽开螺旋形的花纹,仿佛自死亡上生长而出的植物根系。
将对方钉在断头台上的核心种,被劈头盖脸喷了一身血雾。
有一部分血液溅在他的嘴里、溅到他细长的舌上,是温和的热度和馥郁的芬芳,比他曾经吃过的任何血食都更加甘美。
核心种松开手臂,任由还在抽/动的肢体滑落。
然后他退开一步,让自己远离那无头的尸体。呼吸缝闭合,不再摄入令人口涎滴落的气息。
死亡带来震慑,但不可沉溺于鏖杀。
他如同厌恶亚王虫本身一样,厌恶同源相噬。
从荒蛮之地走出的野兽从不耻于面对自己的本性,但潜意识中的枷锁,让他本能地套上名为抑制的人皮。
血液沿着孵化巢穴一路流淌,一直蔓延到遍布着密密麻麻卵囊的墙根处。
浅淡的红色和那些盘根错节的固定舱室交织在一处,仿佛不断跳动的血管。
而在他们的头顶上方,是悬吊着的巨兽残骸、敞开的天花板,以及一群围观见证了战斗结果的武装种。
原本激动到揣手手的武装小队此刻集体安静如鸡。
那些围着破洞挤了一圈的脑袋凝固着一动不动。
这群脑子一根筋的家伙,连假装没听见亚王虫最后的话都装不像。尤其是深灰色的雌虫领队表现更烂,先于他的意识,那根粗壮的尾巴已经开始不安地在身后甩来甩去。
本能、理性和情感全都在互相冲突,让这些灰翅膀产生了指令错乱。
硬翅种是仇敌,仇敌需要剿灭,但萨是同伴。
每一只异化状态的虫都显出轻微的不知所措来。
“带走头颅。”
身负漆黑鳞甲的斩首者说。他并未将目光留给亚王虫的遗骸,也没有去看自己的同伴,深深的金色眼瞳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空阔的巢穴大厅中,自墙壁直到穹顶的遍布凹槽中,半透明的卵囊中漂浮着大量的胚胎。那些畸形而残缺的身体有一些依旧睁着死去的眼睛,有一些则静谧沉睡。
这些干瘪的卵组成千奇百怪的荒诞绘图,像是无数死亡和失败的缩影,遥远而安静地俯瞰满身鲜血的胜利者。
阔翅族群的亚王虫是它们的亲眷,残破的异兽尸骸是它们另一半的基因父体。
所有新生代自大量堆积的实验中诞生,自中低等中的雌虫和雄虫身体中孵化,未曾存活过一分一秒,转瞬消逝。青灰的副眼漠然无神,蜷缩的触肢伸向卵膜之外的方向。
直到核心种再次提起了那把被掀飞、掉在不远处的压缩燃烧枪。
杀伤性物质喷溅向整个孵化巢穴,瞬息间攒射出高热且经久不息的火焰。
数不清的眼睛里映照出火光的颜色。
每一只被染红的眼睛都像是一处小小的地狱。
它们注视着从出生到死亡,那短暂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绯红色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