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风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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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钰一觉睡醒后发现身边的床单一片冰凉，似乎秦陆英已经离开好一会，他默默坐在床上回神，总算从记忆中找到秦陆英向他挥手道别的场景。
他拿出调至静音的手机，看着秦陆英发来的数十条带满感叹号的消息，不由轻轻勾起唇角。
他随手套上一件浅灰色羊毛衫，和各怀鬼胎的家人们用过一顿美味丰盛的早餐。
正午阳光照得人惬意舒适，回家的新鲜劲过去后只剩下找不到东西打发时间的无聊。
柯南星突然提议去附近的马场骑马，柯钰自病后再没碰过马术，闻言不由有些心动，可又担心自己体能不足像上次打高尔夫球一样中途没力气，害得大家失去玩乐的兴致。
柯南星看出他的犹豫，撺掇柯黎一起说服他，三人在母亲不放心的叮嘱下欢欢喜喜地离开。
今日天气极好，穿上轻便的骑装也不闷热，工作人员牵着一匹通体赤红的马匹走来，马儿扬蹄发出一声嘶鸣，柯钰抬手轻抚它红棕色的鬃毛，赤马却并没有表露出攻击的姿态，反而温顺地低下头任他抚摸。
这是他前两年认养的小马，一段时间不见竟然已经长成健壮成熟的成年模样。
柯黎浅笑道：“雪莉还认得你。”
柯南星迫不及待道：“哥哥，我们来比一场吧！”
柯钰轻轻眨眼，心里却在想雪莉养得这般毛光水滑，要是秦陆英看到的话肯定会两眼放光绕着小马转圈跑：“好。”
他身穿深色骑装，脚踩同色系马靴，长靴一蹬，利落地跨坐在马背上，行动间潇洒自如，颇有些符合他年纪的意气风发。
他跑完一圈后只觉心中无比畅快，仿佛过去的阴霾不复存在，青草混合着泥土的清香充斥在鼻腔，迎面而来的风带着自由气息，他此刻真真切切活着。
这时助理突然上前示意他有人来电，柯钰长眉一挑，点击接通：“什么事？”
秦陆英简直快被迷死，两只眼睛变成扑通扑通跳的桃心：“这是哪？是马场吗？你去骑马了！好帅好帅！”
柯钰将摄像头对准马驹，秦陆英顿时发出更激烈的叫喊：“好可爱的小马！我好想摸一摸！呜呜呜老婆你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
柯钰：“你可以现在来。”
秦陆英差点嘴快答应，可转念一想自己还有正事，不由蔫蔫地说：“还是算了，我等会要去签合同，可不能迟到。”
柯钰疑惑道：“什么合同要在周末签。”
秦陆英言简意赅地解释：“燕先生约我提前签好合同，免得夜长梦多。”
夜长梦多……
柯钰微微皱起眉，总觉得这个词不太妥当，他抿唇道：“你什么时候结束？”
“大概三四点吧，怎么了？”
“过来接我。”
秦陆英故意调笑：“怪不得我今天一直打喷嚏，原来是小钰想我了，不过签合同的酒店离马场很远诶，我要开好久的车才能到。”
柯钰：“我妈叫你今晚过来吃饭，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愿意！”
秦陆英立刻两眼放光地打断他的话，像个哈巴狗似的不断点头，美滋滋地说，“我这个丑媳妇总算要见公婆了嘿嘿嘿。”
他没脸没皮的样子着实令人发笑，柯钰弯起唇角，不由放轻声音：“不可以迟到。”
挂断电话后，柯钰仰头望向头顶的天空，橙红色的悬日在他眼中逐渐变成多个重影，他晃神一下，连忙握紧手中的缰绳才避免跌倒的悲剧发生。
大概是低血糖犯了。
他边在心中想着边下马，也许因为心神不宁，他脚下忽然踩空，身体不受控地歪倒，眼见即将摔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一双手及时扶住他。
柯钰本以为是附近的工作人员，正准备道谢时却闻到一小缕淡淡的雪松气味，他眉心一凝，主动和陆云庭拉开距离：“怎么又是你？”
陆云庭一身挺括西装，像是刚从某场宴会中离开，和遍布自然风光的马场格格不入，他苦笑道：“小钰，你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差了，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不会做什么。”
柯钰不着痕迹地皱眉：“你认为我会对一个威胁我人身安全的人和颜悦色？”
他的措辞犀利毫不留情，如果是一般人恐怕早就羞愧离去，陆云庭却勾起一个淡笑，毫不遮掩眼底的疲惫复杂：“不管你信不信，我的初衷都是为了你。”
陆云庭深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小钰，难道你不恨吗？”
“恨？”柯钰停下脚步，侧头看向陆云庭，“我为什么要恨？”
陆云庭：“恨这个世界，恨所谓的剧情，恨本属于自己的一切被他人轻而易举夺走。”
“如果没有这些，你本可以过得更好。”
柯钰静静望着他，随后摇头：“我现在过得很好。”
“可我不好！”
陆云庭急切道：“剧情结束后本该一切恢复正常，可我为什么还是一无所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的语气太激烈，动作间甚至不自觉地挥手，和平日得体有度的陆总大相径庭。
柯钰捂住眩晕加重的额头，厉声道：“陆云庭，你魔怔了！”
被动静惊到的柯家姐弟应声赶来，柯南星小心揽住柯钰的肩膀，柯黎挡在他们面前，语气凌厉道：“陆总有何贵干？”
陆云庭后退几步，看着曾经被剧情支配互相伤害折磨的姐弟三人如今团结一致对外的场景，情不自禁笑出声：“你说的对，我确实魔怔了。”
他眼中不断变换的神色叫人忍不住心惊，柯钰抿紧唇，莫名觉得一阵阵心慌，似乎即将发生些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
冬日天气变幻莫测，上午还阳光明媚仿佛回到温暖的春天，午后却风云突变，放眼望去一片沉闷的灰，阳光不见踪影，气温也随之骤降。
秦陆英推开车门，跺了跺即将冻麻的脚，满心欢喜地抱着文件走进提前订好的酒店。
临时加班的苦闷早就被即将见家长的好消息冲刷得一干二净，他恨不得原地跳支舞，迫不及待做完一切工作好接柯钰一起回家。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按电梯按键，电梯门很快打开，秦陆英抬脚进入的脚步一顿，惊疑不定地看着电梯内来者不善的老熟人。
秦回舟停下整理领带的动作，扬起一抹笑：“好巧。”
“的确很巧。”
秦陆英声音冷淡，握紧手中的公文包，走到距离秦回舟最远的地方立定，大有一副不理睬不回应的态度。
秦回舟背对他，盯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冷不防出声：“你趁着父亲病重回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好心思。”
秦陆英：“听不懂你说什么。”
秦回舟豁然转身：“终于不装兄友弟恭了？”
“怎么会，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大哥。”
秦陆英弯起唇角，眼底却毫无波澜：“听说大哥好事将近，千万要赶在父亲还能动弹之前办完婚礼，否则你的好算盘可要泡汤……唔——！”
秦回舟收回手，阴晴不定地盯着他。
秦陆英捂住青紫不堪的颧骨，踉跄着站直身体，仿佛没看见秦回舟愈发不善的表情，继续道：“前不久我刚出了一场车祸，幸好我福大命大只伤了一条胳膊，我的助理就不太幸运，至今还躺在医院……”
他抬眼笑道：“你说如果父亲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
秦回舟两手插兜，面色阴沉不说话，身后的电梯数字精准地停在“8”，电梯门却迟迟没打开，秦陆英心中一咯噔，瞬间意识到不对劲，不留痕迹地伸进口袋点开手机的紧急联系电话。
电梯内的空气逐渐稀薄，他额上冒出冷汗，继续用镇定的语气说：“等合同签完后我会拜访父亲，大哥要一起吗，正好聊一聊车祸的事。”
秦回舟忽地笑出声：“不愧是在平民区长大的，还真是单纯。”
秦陆英警铃大作，立刻放弃伪装警惕道：“这里有监控！”
秦回舟眼底不屑：“只有你才会畏惧监控这种东西。”
他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瓶子，指尖轻巧地拨开瓶塞，一股刺鼻的化学试剂味霎时间充斥在整个电梯间。
秦陆英心中的危机感顿时上升到极致，试图向前夺过玻璃瓶，可试剂接触空气后立即挥发，瓶内液体所剩无几，他只好咬紧牙怒喝道：“你敢！”
“有什么不敢，我又不是要你的命，只是让你永远签不成合同而已。”
秦回舟揭开自己的信息素抑制贴，下一秒具有攻击性的alpha信息素铺天盖地般袭来！
“扑通——！”
狭窄的电梯间内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强烈的心跳，秦陆英呼吸一滞，捂住喉咙大口大口地喘息。
“这是什么……”
“一点点alpha信息素紊乱诱导剂。”
秦回舟含笑道：“如此珍贵的药物，用在你身上真是可惜了。”
“一个撞大运的野种而已，也配和我抢？”
空气中的浓度逐渐超过成年alpha的承受阈值，秦陆英脸颊几乎快涨成青紫，后颈腺体跳动幅度越来越大，他紧靠在冰凉的墙壁艰难地蹲下身，企图缓解脑内仿佛即将爆炸的痛楚。
他的信息素紊乱症早就痊愈，平时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只是童年深埋在体内的病根需要经年累月的修复，再加上他对秦回舟的信息素反应强烈，轻而易举就被勾起曾经犯病时的阴影。
他瞳孔涣散，秦回舟的脸在他眼中变得模糊狰狞，和十几年前故意释放alpha信息素刺激他紊乱症发作的哥哥逐渐重合。
秦陆英声音弱下来：“你就不怕被父亲发现？”
“父亲老了，变得识人不清贪图亲情，连你都敢接回家。”
秦回舟随之蹲下来：“像你这样的人就该永远在平民区待着，别痴心妄想什么跨越阶级继承遗产，你不配。”
秦陆英大汗淋漓，几乎全身都湿透，苍白嘴唇被他咬出一个渗血的伤口，他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配不配，就凭你这么多年都没得到的遗产？”
“你！”
秦回舟被戳到痛处，冷笑着站起身，重重踢了他一脚，这一脚踢得不轻，秦陆英没有力气挣扎，从喉间发出一阵闷哼。
“真不知道你妈给父亲灌的什么迷魂汤，都过去这么多年还能记得你这个野种，竟然还主动接你回家给你铺路。”
秦回舟俯身拿起公文包，作势撕掉耗费秦陆英数日心血才写好的文件：“我会让父亲明白他心心念念的好儿子不过是一个废物。”
手心的冷汗让秦陆英握不住手机，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拨通电话，更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他强忍住脑袋深处的痛意，双目无神地盯着秦回舟的一举一动，心中竟然想到了不久前那通电话。
他终于得到柯钰父母的认可，有资格正式踏入柯家，多么美好的画面，幸福到光是想一想就会流出眼泪。
为什么每次他觉得人生要变得好一点的时候就会被毫不留情地碾压。
他的人生如烂泥，父亲心思深沉，母亲早逝，无能怯懦，无人看得上他也是应该的……
除了柯钰……
想起那双冷冷淡淡，从不和旁人嘲笑他的犯蠢行为，初遇时便无比包容他一切缺点，看向他时会浮现细碎笑意的眼睛。
秦陆英突然觉得心中越发酸楚，恍惚间他以为自己会哭，可他的眼睛却干涩得一滴泪也流不出来，像流尽眼泪的荒芜沙漠。
他放弃了梦想和尊严，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能在关键的时候出差错？
不光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他和柯钰的未来……
秦陆英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猛地向前扑倒秦回舟，双手死死按住他的脖子，抬起右手恶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嘶——”
秦回舟似乎没想到他还有力气站起来，被打倒在地仍能扬起轻蔑的笑，挑衅道：“你敢杀我吗？连碾死蚂蚁都不敢的懦夫。”
秦陆英双目赤红，疼痛和嘲讽像无孔不入的钉子钉进他身体的每一处缝隙，他浑身颤抖，左手逐渐加大力度，甚至可以看到手臂凸起的青筋。
“你以为我不敢吗？”
秦陆英的身体忽冷忽热，甚至因为牙齿打颤出现明显的颤音，仿佛要将积蓄多年的恨意全部释放出来：“如果不是你因为嫉妒故意诱导我信息素紊乱，我妈怎么会受那么多苦，我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两手死死摁住秦回舟的脖子，问出困扰自己十几年的问题：“错的明明是你，为什么你能理直气壮地指责我？”
被诚信公正善良教育二十几年的孩子永远不能理解特权阶层的想法，正如秦回舟自小就没由来厌恶他的原因。
秦回舟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灰，可他却露出畅快的笑容，眼底带着明晃晃的恶意，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我就不恨吗……”
秦陆英眸色一怔。
“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婚生子，可父亲从来都看不见我，他只想着你！”
“……”
“……”
“滴。”
本该故障的电梯门突然打开，空气稀薄的电梯内瞬间钻进大量新鲜空气，带着冷意的风让秦陆英的意识短暂清醒了一瞬。
“柯先生，电梯已经修好了。”
“嗯。”
秦陆英立刻松开手起身，可疲软的身体却怎么都没有力气，他全身僵硬地跪坐在地，不可置信地盯着电梯门外。。
秦回舟找准时机推开他，俯身用力咳嗽。
“咳咳！”
酒店侍者殷勤的声音瞬间卡壳，被重点接待的贵客拨开侍者的声音大步走过来。
柯钰和压在看不清人脸的alpha身上的秦陆英面面相觑。
“……”
柯钰缓缓蹙眉：“你在做什么？”
秦陆英慌不择路地爬过来，双眼迅速渗出豆大似的泪水，刚才还狠厉恨不能掐断他人脖子的alpha这时候哭得泣不成声：“我不是，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柯钰垂眸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轻叹一声，放下对外稳重自持的形象半蹲在电梯口，伸手抱住他的头：“没事，慢慢说。”
秦陆英伏在柯钰肩头，含糊不清地抽泣：“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柯钰一下一下地抚摸他染上灰尘和血渍的头发，仿佛在安慰受惊的孩子：“陆家出事了，我们决定提前结束行程来陆家探一探虚实，顺便换一身衣服。”
“倒是你，你不是在签合同，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秦陆英努力解释：“原本一切顺利，可是中途遇到了秦回舟，他……”
他的声音逐渐弱下去，柯钰等了几分钟也没等到接下来的话，他拨开秦陆英额前的刘海，体力不支的alpha已经闭上眼陷入昏迷，唇边却翘起一点弧度。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风雨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