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凡尘》翙妱

2、是初见还是重逢？

　　“老三你没事吧？”

　　“老大——老大——”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天是紫色的？！”

　　风沙暴已经被破开，只是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息间，她们就被风沙暴卷席到了这个古怪的地方。

　　周围的建筑被风霜侵蚀，呈现出一股荒芜的破败感，兵戈散落满地，有些都与砂石混为一体。

　　看来这里曾经有过一次惨烈的战争。

　　巽鎏找了块巨石坐下，商队存活下来的人仿佛都跟见到了洪水猛兽一样，离她起码十米远。

　　在这种地方，他们唯一能相信依靠的就是这位叱妖府的大人，但是这位大人又跟那个浑身是毒的怪物在一起。

　　领头人缩了缩脖子，终于有些后悔之前的决定。

　　他就应该把那个怪物丢掉的！

　　许是领头的目光太过于直接，靠在巽鎏身侧的女子对上他的目光，眼神忽然就变得凶狠起来。

　　她一手抓着巽鎏的衣袍，另一只手仿佛恶鬼索命一样般伸向领头人的方向。

　　这一下让领头人瞬间回忆起了他那几个惨死的兄弟，被吓得惨叫一声，连滚带爬躲到其他人身后。

　　惨叫声实在是刺耳，巽鎏捏了捏女子的手，安抚道：
　　“不要吓人。”

　　原本还凶狠无比的女子，在听到巽鎏的话后就变得温顺了起来。

　　她乖巧地收回手，好看的异瞳紧紧盯着巽鎏，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巽鎏有些不理解，但手中却是不自觉地抚上女子的脸侧。

　　这一动作似乎让女子感受到了什么回应一样，巽鎏只感觉身上忽然一重，脸上被软绵的触感来回蹭动，鼻息间还穿来若有若无的幽香。

　　“别……”

　　巽鎏艰难地从女子的怀抱里抽出手，原本是要制止住女子不要再蹭脸的动作，然而在触碰到她时却无意识转变成了安抚性摸头。
　　“别闹了。”

　　巽鎏有些无奈。

　　眼前的女子五感六识皆全，但是行为动作却不似人类，更像是刚化形且毫无灵智的妖兽。

　　像是什么妖兽呢？

　　巽鎏侧头看着将下巴搭在自己肩头的女子，对方似乎一直在看着她，一见她转过头就开始伸着脑袋蹭着。

　　什么妖兽能这么粘人？

　　巽鎏想不出来，她抬手要制止住女子的动作，在对上女子水盈盈类似委屈的双眼后，她又默默放下了手。

　　“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吗？”

　　巽鎏问她，虽然知道得不到任何答复，但是不清楚为什么，这个问题还是问出了口。

　　巽鎏叹了口气。

　　总觉得今日有些怪异。

　　“liu……”

　　她刚想起身去查探一下周围的情况，耳边忽然出现的一道短促声音让她明显愣了一下。

　　巽鎏错愕地看着女子，“你会说话？”

　　然而刚才的声音就好像是错觉一样，女子只是盯着巽鎏的眼睛，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巽鎏怀疑是她自己听错了的时候，女子忽然抬起手，她点了点巽鎏的眼睛，又点了点自己鎏金色的右瞳。

　　“liu……鎏……”

　　“鎏？”

　　眼前人的喜乐外露明显，高兴时笑得眉眼弯弯，那双纯净的双眼中仿佛放不下一丝杂质。

　　连巽鎏都被她带动地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我以后就叫你阿鎏，如何？”

　　她或许不是不会说话，只是忘记了如何发出声音。

　　但就算开不了口，缠在腰间的手臂和脸颊被来回蹭动的行为也能告诉巽鎏，此刻的阿鎏，心情是有多高兴。

　　“好了，你在这里待着不要乱走，这地方有古怪，我去查探一番。”

　　巽鎏揉了揉阿鎏的发间，将人摆正坐好后起身。

　　刚踏出一步，忽然就察觉腰间有一股束缚感。

　　巽鎏低下头，对上阿鎏泛着水光的双眼。

　　“我就查一圈，很快回来。”

　　阿鎏还是抱着她的腰不撒手，原本上挑的嘴角也弯了下来，水盈盈的眸光要落不落。

　　巽鎏：“……下不为例。”

　　她刚运起气，眸光瞥到一边缩成一团的几个人时，手中还是结了一个法印落到那边。

　　法印落地成花，莲瓣消散后汇成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屏障将几个人护在其中。

　　“不要出圈。”

　　巽鎏嘱咐一句后就带着阿鎏离开了这里。

　　商队的人相互对视着，又把目光落到了领头人的身上。

　　“老大，怎么办？”

　　“那个怪物……平常凶得要死，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温顺。”

　　“大人都说让我们不要出圈了，待着不动就行。”

　　领头人看着周围凭空出现的淡蓝圈纹。

　　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怪物，他们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叱妖府的大人身上。

　　至于那个怪物……

　　那位大人看起来很喜欢她，希望不要因此而放弃我们就好。

　　领头人心里默默想着。

　　他翻了个身，想闭眼一觉睡到天明，然而在眼睛闭上的前一秒，一点闪着亮光的东西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老二，老二！你看那是什么？”领头人推了推旁边的人，“是宝石吗？”

　　被他推醒的人揉了揉眼睛，顺着领头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

　　“真是宝石！还是一堆！”

　　那一堆小山似的宝石就堆在一块巨石后边，要不是他们这个角度刁钻都发现不了。

　　先是流沙，后又有风沙暴，他们兄弟一行人辛苦得来的宝贝全都打水漂了。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捡到被遗漏的宝石堆，这可真是老天开眼啊！

　　已经有人控制不住想要去把那些宝石抱回来了，只是那人还没冲出圈就被领头人一把扯了回来。

　　“你疯了！忘了那位大人怎么说的了吗？”

　　“老大，我们就出去把宝石捡了就回来，用不了多少时间的，你看，这两边路离的也不远，不会有问题的。”

　　那人甩手一挣，踉跄着步伐就跑出了圈。

　　其他人见状也眼巴巴地看着，直到那人包了一兜的宝石回来。

　　“太多了，我一个人拿不完，咱们一起去啊！快来！”

　　他这一动作直接说动了其他人，没多久，整个圈里就只剩下领头人一个。

　　他左右看了看，终究还是没忍住，踏出了圈子和弟兄们一起捡宝石。

　　只是他们没有发现，那个巽鎏落下的蓝圈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

　　——

　　周围似乎都没有什么异常，但巽鎏总感觉到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妖邪气息。

　　这里满是断臂残垣，除此之外也没在看到任何东西。

　　巽鎏打量着断墙上的纹路。

　　虽然被风沙侵蚀了不少的痕迹，但还是能透这些过去的建筑中看出这里曾经繁华的景象。

　　蛇群与蝎子相伴，还有蜿蜒的藤蔓和盛开的十六瓣花朵。

　　这种标志性的刻纹在九州其余地方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能与蛇蝎有关的只有南边擅长巫毒之术的垂雾林。

　　但藤蔓与花……

　　巽鎏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看过这类刻纹，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正思索着，身侧的阿鎏忽然摇了摇她的手，在巽鎏看过去的时候，伸手指向远处几乎被黄沙掩埋的石块。

　　“那有什么东西吗？”

　　巽鎏牵着她朝石块那边走去。

　　待走近了才发现，那所谓的石块其实是一块断裂的牌匾，牌匾从中间断开，拂去上面的沙尘，还是隐约能看得出“娄沙”二字。

　　“原来是七百年前消失的娄沙城遗迹。”

　　察觉到阿鎏不解的目光，巽鎏解释道：“娄沙城曾经是坐落在万枯沙海中的一座古城，七百年前莫名一夕间消失于黄沙之中。”

　　她蹲下身，扒拉了两下沙土，从中跳出一块泛着点金黄微光的石块。

　　“相传娄沙城盛产黄金和宝石，十二瓣月藤花是他们独有的花朵，只能在沙漠中生长，灼沙蛇群和赤蝎都是他们供养来守护这座城的。”

　　“一方供养，一方守护。”

　　巽鎏拂去金块上的沙尘，历经七百年风霜，濯去尘土之后，它还是最原本的模样。

　　阿鎏盯着巽鎏手中的金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一秒，她直接夺过金块丢得远远的，抓起巽鎏的手就放在了自己胸前的蛇形玉坠上。

　　巽鎏被她这一动作整得有些懵，后面反应过来后又有些哭笑不得地捏了捏她的脸。

　　“阿鎏才是这世间最无价的珍宝。”

　　说完这句话，巽鎏都不由得在心底嘲笑了自己一把。

　　什么时候竟然连这种哄小孩的话术都能随口拈来了，凡尘人世走的这千百来年，倒是真把凡人那一套给学了个通透。

　　不过这哄人的话倒是挺管用，阿鎏的神情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

　　异色的双瞳随着女子笑颜闪着明亮微光，仿佛天际辰星，只一眼便再难忘却。

　　巽鎏出神的盯着那双金银异瞳，“我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她描绘着阿鎏的眉眼，“我的记忆有缺，只身一人行走在人世的岁月连自己都记不清了，若我真的曾经与你相识过……”

　　“记忆全无，于人世懵懂的你，阿鎏，那你如今也太惨了。”

　　不知是哪一句话勾动了阿鎏的心绪，从见面到现在，只有欢笑和懵懂两面的人，在这一刻竟然落下了泪。

　　珍珠般大小的泪珠一颗颗落在沙地上，浸出一小团深色的沙土。

　　她紧紧抓着巽鎏的手贴在脸上，就好像在确认着什么的一样。

　　连呼啸的风沙都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只听得见阿鎏压抑的啜泣声。

　　“哭什么？你又没有做错事。”

　　巽鎏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替她擦拭起了脸上的泪珠。

　　她轻声哄着：“不哭了，有东西朝这边来了，哭声会吸引到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