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和蛋》六月秦安

39、想发疯

　　晚上放学的时候，陆尧并不知道何越竭今天晚上的打算，照例在教室后门等着。
　　何越竭正收拾东西，看见旁边站了个人，抬头一看是陆尧，才想起自己忘了告诉他。

　　他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泛着光，看起来无辜极了。
　　“忘了告诉你，我今天晚上不回家。”他挠着头十分不好意思。

　　陆尧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晚上不回家，心中好奇，“你不回家干嘛？”
　　何越竭瞟了许非昨一眼，小声说：“我今天晚上去他家。”

　　“什么？”陆尧一脸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今天晚上去许非昨家？”
　　他激烈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让太多人听见他们两的对话。

　　何越竭把手放在自己嘴唇中间，两只眼睛不停的观察周围的情况。
　　“你小声点。”何越竭很紧张，生怕被人听到。

　　陆尧也是纳了闷了，“你们俩个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这个何越竭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心里有鬼，本能地避开了话题，“这东西用话说不清，你今天一个人早点回家，期待你明天的表现。”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跟躲瘟神一样推着许非昨离开了教室，留着陆尧在后面一脸懵。

　　不回家就不回家呗，偷偷摸摸的是做什么？
　　陆尧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就自己回家了。

　　其实刚才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小，靠近点基本上每个字都能听清楚，他们刚走出去女生们就吵开了锅。

　　事实证明，现在的女生相比于自己谈恋爱，更喜欢磕cp，男女的、女男的、男男的、女女的，只要主角不是自己，怎么都好磕。

　　张倩也懵了，他看着两人远远离去的背影，和同桌郭曼对视了一眼。
　　“我的妈呀，他俩什么情况？”她说。

　　郭曼性格太内向，都没和何越竭他俩说过几句话，自然不知道情况。

　　何越竭和许非昨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班上的话题人物，还在夜市上边走边聊。

　　县上不让乱摆摊，每隔几条街都有专门摆夜市的区域，现在对这些压根不敢兴趣，每天晚上都是匆匆回家的。
　　何越竭的家在城中村里，离夜市十万八千里，平时放假了才会走到这边逛逛。
　　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他一定要吃到自己日思夜想的臭豆腐夹馍！

　　何越竭单肩跨着书包走得飞快，初秋夜里有点凉风撑开了他的校服，将身形显得更加薄弱。
　　夜市靠近广场，周围都是红红绿绿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将本就紧实的五官凸显的更加立体。
　　小麦色的皮肤在这种光线下竟然变得亮眼了许多，特别是那双黑玉似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光。

　　何越竭回头若无其事地露出开心地笑容，反倒是许非昨愣了神，眼神在他的脸庞上停留了许久，才收回来。

　　不知为何，看到何越竭笑容的那颗，许非昨内心一阵安宁。
　　好像只要和他在一起，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令人悲伤的事情。

　　何越竭见他发呆，好心走回来问：“你是不是累了？”他一边说一边还抓住许非昨的胳膊，想给他借点力。
　　许非昨低头看着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平日里他明明最是讨厌和人相处，可是现在他完全没有任何反感的情绪，任由他拉着自己的胳膊。

　　夜晚的马路上没有多少人，周围只有稀稀拉拉几堆学生，何越竭看了眼周围，确保自己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不会被很多人看到。
　　他忽然大笑着拉着许非昨向前跑，莫名其妙的，没有说任何一句话，许非昨也没问就这样跟随着他的脚步。

　　莹白的月光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紧挨在一起，落在地上形成阴影。
　　两人跑累了就停下来，刚好停在夜市前面不远处。
　　许非昨看着何越竭前进的方向，喘了几口气，问：“你该不会是想吃东西才跑的这么快？”

　　“大漏特漏！”何越竭哪想了这么多，他说：“我就是单纯想跑，想发疯，没什么理由。”
　　他伸长胳膊，抬头面向天空，接受月光的洗礼。

　　许非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何越竭，不过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许非昨就觉得他身上有一股电影人物般的质感，像蒙上了一层粗粝的磨砂复古滤镜，和这个城市的任何人都不同。

　　不，准确来说，是和他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何越竭走在前面，老远就闻到了臭豆腐的味道，他很想让许非昨也尝尝自己眼中的美味。
　　“你吃过臭豆腐吗？”何越竭问。
　　“没有。”许非昨常年在国外，说句难听的就算想吃也没地方买。

　　何越竭闻言抿着嘴唇十分高兴地拍了拍手，“好嘞，那今天我就要让你尝尝只有在小地方才能吃到的极品美味。”
　　许非昨看着他兴奋的模样，含笑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踏进夜市，就引起了轰动，商贩们没见过像许非昨这么帅的人，以为他们是来拍短视频的，于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吆喝，企图给自己的小店铺增加点销量。
　　以至于把原本就在这里拍摄的博主们都给忽略了，气得恨不得把许非昨盯穿，两个什么都没做就招来了一波仇恨。

　　这些天何越竭跟许非昨在一起待习惯了，差点忘记许非昨是个超级大美人，他担心许非昨厌烦，于是转过头想看看他的情绪。
　　接过一转头就看见许非昨不知什么时候给自己待了一个口罩，只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一双海蓝色的娃娃眼。
　　大概是不太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何越竭安慰他说：“你看你长得多帅，一进来大家都抢着让你过去光顾。”
　　许非昨并不开心，他快速瞄了一下手上拿着手机正在直播的博主们，把头压得更低。

　　许非昨非常讨厌镜头，任何镜头拍他都不行。
　　除了何越竭的。

　　一看到黑黢黢的镜头，就会让他想起之前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那段回忆就像被人嚼烂的口香糖一样沾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无时无刻都记着自己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私生子。
　　每一声辱骂、每一个巴掌、媒体上的每一个字他都没有忘却，过了这么长时间仍旧像针一样深深地刺进他的身体。
　　疼痛又冰冷。

　　何越竭将许非昨的动作尽收眼底，看出他有些害怕。
　　虽然不知道原因，他还是轻轻拉住许非昨的袖子拽到自己身边，说：“没事，大家没有恶意的。”

　　许非昨的脊背有些僵硬，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不知不觉中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急切地将周围唯一一个热源握在手中，逐渐安心起来。

　　何越竭被许非昨着忽如其来的行为整懵了，许非昨紧紧扣住他的右手，勒的他有些疼，可见许非昨有多紧张。
　　他想换个更舒服点的姿势，于是轻轻松开手，可许非昨一感知到何越竭的动作，就像搁浅的鱼终于遇到了久违的水源般扑了过来。
　　何越竭没办法，只好用另一只手扣住许非昨的手，将右手调整成十指相扣的姿势，这才舒服了点。

　　他看了眼许非昨，停住了动作，说：“算了不买了，先回去吧。”
　　许非昨知道何越竭已经发觉了自己的异常，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何越竭失望，“没事，你先买，买完咱们回去。”

　　何越竭看着他坚定的目光，点了头，飞快挤进臭豆腐夹馍摊位买了两个夹馍后，又飞快的跑开了。

　　跑开很远后，何越竭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许非昨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模样，不好意思的松开手道了歉。
　　“实在抱歉，我刚才有些紧张。”
　　说话时，他压根没有看何越竭那双黑亮的眸子，总有种会被人看透内心的感觉。

　　何越竭看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神，和没有底气的声音，不用多想就知道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哦~”他没多问，直接拉过许非昨的手，原先干净的绷带已经被汗浸湿了，“赶紧回去吧，我给你换一条绷带。”

　　许非昨“嗯”了一声。

　　两人回去的时候，送床铺的快递员也在门口等着，许非昨的手机一直在静音上没听到有电话。
　　他率先反应过来走过去，从外卖员手中接过袋子。
　　外卖员原本脸上还是一副不太耐烦的表情，看到许非昨的长相后生生把抱怨的话咽了回去。
　　“下次记得接电话，后面还有单子要忙着接。”

　　许非昨低头到了声歉，“不好意思，手机静音了没听到。”
　　“算了，没事。”外卖员嘟囔了两句就离开了。

　　何越竭看着许非昨窘迫的模样轻笑了一声，说：“快点进去吧。”

　　两个人跑了一路，身上全是汗，何越竭脱掉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的纯白色短袖。
　　纯色的短袖有些透色，隐约能够看见底下的小麦色。

　　许非昨把床铺取出来，从特意留出来的通道走上去楼梯，“看来放假后得专门去买一个书架了，这样上下楼有些不方便。”
　　何越竭深表同意。

　　许非昨说：“你先去洗澡吧，里面有我之前买的洗漱用品，都在架子上。”
　　何越竭也正有此意，二话不说走近浴室。

　　许非昨在上面都能听到底下传来了哗哗啦啦的水流声，他忽然想起回来路上时看到的何越竭的模样，脑海里不停浮现出水流划过小麦色身躯的画面。
　　他的眸光暗淡了一瞬，随手拿了一本书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