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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秘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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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卫琢举起酒盏,豪爽地拍上龙案,朝各位掌门举杯:“各位不辞辛苦远道而来参与这场春猎大会,现下略备薄酒,请各位畅饮。”
登州陈氏,北山连氏,江北张氏,凉州董氏,幽州凌氏,中原王氏,临安赵氏,闽东丁氏,涿鹿柳氏纷纷举杯朝上,畅饮一口。几载一会的江南春猎,在外头锣鼓喧天与卫王慷慨激昂唾沫横飞的宣告中拉开帷幕。众派掌门酒足饭饱,人人均是携行族中小辈带着灵剑骑着骏马,一同踏入江南春山深处。
卫家几个皇子也没闲着,大皇子卫肃与二皇子卫奇各自点了五十修士气宇轩昂地往山中进发,三皇子卫林与四皇子卫谨从小不好武学自是拉着母妃不愿意出宫,五皇子卫柯年龄尚小也没佩剑却也兴高采烈拉着侍卫权子钦出门,灵马也不曾带,只说要和哥哥们一起。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一行大队归来,猎物丰满,自是卫肃与卫奇猎得最多,据说满山的灵鸟都被他打下来大半,举着长剑细细擦拭,面上说不出的快意自得。忽然有掌门提出想看看各家小辈比剑,这个想法自然被卫琢一口采纳,怕是天底下没有几位二郎能比他家几位皇子更能用剑,这个于天下显摆立威的机会他求之不得,于是他立马命人在外头空地上划了比武台,各位世家公子稍作歇息后一齐上阵跃跃欲试。
且看那场上刀光剑影光影如织,卫肃的凌钰剑又快又准,却在每次即将刺中对方要害处堪堪回转收放自如,那三尺青锋在他手上仿若轻羽一般随他扭转,身动影动而后剑动,宛若游云又疾速如闪电,那架剑的手法犹如金风拂面,却在人还未看清之时剪影翻飞,犹如白露覆面,亦真亦幻。此剑法将数位世家公子逼得连连后退,因着招式太快而分不清来路,人们往往还未觉察出来依然中招还以为对方没打中自己,行云流水动静相接,许多掌门都看呆了。几场结束,卫琢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自远处抚掌而来,高声道:“我儿此剑法甚好!”
之前那位提出各家比试的掌门更是惊疑不已,不断重复道:“二皇子剑法如何?二皇子剑法如何?”
卫奇轻蔑一笑提剑而上,在场上剑花翻飞,宛若风过千山霜落长风,矫健身姿下风华惊动日月,说不出的惊艳华丽,众人眼前又是一惊。卫琢斜眼看各位掌门,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卫琢提声道:“实不相瞒,此剑法乃叫‘金风玉露’,为我卫家独有剑法,每个卫氏小辈生来便能习得,小林,你来试试?”他完全已把这比武之地变成了自家炫技之场所,然而不善用剑的卫林却也只是面露难色片刻,上场之后又是博来一众掌声。
那天结束之后众人都带着惊叹离场,卫琢将所有皇子聚集一处,得意道:“你们记住,‘金风玉露’剑法是祖宗给我们卫家传下的吃饭本事,当年群雄争霸,始皇便是用此种极快剑法斩下仇人头颅一统江湖,这是刻在我们卫家骨血里的东西,他们老儿小儿一辈子也比不过我们。”
卫奇怪道:“三弟四弟不曾练剑,居然也使得。”
卫琢道:“不然如何便说是老祖宗传下的吃饭本事?这是卫氏的秘术,卫家与生俱来的本领,卫氏永远一统万世!”
四皇子卫谨叹道:“这太神奇了。儿臣怎么也想不到儿臣居然能一下子使出那么快的剑法,仿若浑然天成生来便会。”
卫琢命人将后殿门关紧,一面神秘兮兮地看着五个孩子,指着自己的前胸:“因为卫家人这里,比普通人少最后一块骨头。”凑近五个孩子:“永远不要和别人说这个秘密,卫家人天生身形矫健,便是老祖宗拿这块骨头向上苍换来的。那是老祖宗向上天发了毒誓,上苍给了我们能力与权力,却也夺走了我们身体的一部分。卫家,没有废物!”看着卫柯拍拍他的脸蛋,“你还小,等到了十五拿得动剑了,父皇送你一把‘九天凤’,到时候你便可与你兄长切磋一二。”
卫柯听了确是心中“咯噔”一下。那时绣宜刚被秘密杀死没多久,他已然知道自己身世,卫琢此言一出他便惶惶不安,郁郁不乐,一回到殿中便躺在榻上郁郁不乐。
权子钦见他回殿后半日都不言不语神思古怪,明显心中有事。他却不知如何安慰,卫柯又难以与他开口道明,焦躁不安一阵索性捂着褥子自暴自弃地陷入沉睡。
睡梦里依稀又来到那处比武场,四个哥哥在远处朝自己招手,他欣然前往却发觉每人手上都提着宝剑对着自己,询问他为何不一起练剑。说来也怪,现实中不大可能的事情反而入了梦境不会让人称奇,不好武艺的三哥卫林居然在梦里提出要与他比试一二。自己头皮发麻地结果对方扔给自己的长剑应战,却发觉根本拎不动它。那剑仿若千钧之重,他抬得额头冒汗就是移动不了分毫。卫奇忽然在一旁诡异地笑,卫肃直接走来一把将面前之剑拿起指着他,告诉他此剑只有血统纯粹的卫氏人才能搬动,竖子绝对有问题云云。
他一下子被吓醒,才发觉自己手指牢牢箍着被褥一角,掌心已然冷汗涔涔。方才梦境带来迟钝的恐惧感此刻猛烈袭击心口,他靠在床沿边脑子嗡嗡作响,一事心起忽然直拍木床唤权子钦的名字。
权子钦不知待在哪个黑暗角落一下子出现在卫柯面前,速度快得好像就等着他此刻命令一般,又好似整晚都不曾歇息一般,却不见得他精神不振。卫柯早已习惯他的随叫随到并没有觉得奇怪,而是询问起来要借他的长剑一用。
权子钦平时来往皆负剑而行,佩剑“闲云鹤”这是他作为王宫侍卫最本质的象征,可第一次听到小皇子要借自己剑一用,他有点惊讶。可他向来都是不喜欢过多打听,再说小皇子要做的事情一定都有他自己的道理,自己再宝贝那把剑也还是要以皇子为主,给他便是了。权子钦从身上解下长剑双手递交于他又不放心,多说了几句别自己伤着,卫柯点点头没有多言接住了在手上挥两下,眼中满是欣喜忽得又抬头询问:“昨日的比武,你看到了吗?”
权子钦微微颔首:“在下有幸得见几位殿下剑法,都绝妙得很。”
卫柯故作镇定地抚摸闲云鹤剑身,黝黑的剑柄映照他孩气的脸颊:“那你可曾记得我兄长他们使剑的招式,那招叫什么‘金风玉露’的?”
权子钦道:“此剑法乃殿下王族独有传承,在下不敢记住。”
卫柯走过去把殿门关上复又折身回看他:“现在只有我俩说话,你是否记得?”
权子钦见他如此,略有歉意道:“就算记住,恕在下也不能使出全套,那其中有几处攻势轻如飞燕快若雨打,不是一般人便可做出来的。”
卫柯凝眉,明知故问道:“为何?”
权子钦道;“仿若天生较常人行为敏捷,在下也不知其缘由。”说着手上比划几个动作,卫柯立马将剑递过去,权子钦便在狭小的屋内舞了几招,忽然便断了,抬头就是:“就是此处,几位殿下可连贯往前冲刺十下而不停歇,而寻常人保持同样的姿势冲个五招已然要换动作,这处怕就是卫家绝学。”
卫柯道:“我试试。”拎着剑想着兄长们的样子,可刚一挥手便是立马将剑甩在一边。权子钦刚要去搀扶他却被他挥开,重新把剑捡起又是朝前挥去,却发觉兄长们的第一招动作抬手送金风都无法做到。他的身子仿若有千钧重,拿剑的姿势生涩可笑,一看便知是业余,根本不似兄长与父王说的那样“仿若浑然天成生来便会”。
一阵强烈的不安再次涌上他的心头,卫柯提着剑重复记忆里的剑法,可每每挥出去不到两下都会猛然断住,好似天生于此一窍不通。权子钦知其剑法做得了一二而无法连招便也罢了,他是直接挥出去转个剑花都无法做到,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他害怕权子钦看出什么端倪,一面说自己没歇息好一面将权子钦赶出去,发疯一样拿着闲云鹤乱砍乱刺,然后呆呆地坐在房里颅内快要爆炸——他是真的不会卫氏绝学!不是有少许不会,而是一窍不通!
脑中一阵眩晕,他差点在平整的榻上坐不稳。他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不会卫氏绝学的事情若是被兄长或是父王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权子钦也许不会立刻察觉到什么端倪,退一万步讲他也不怕权子钦会告密,告密者自身也捞不到好处,弄不好两败俱伤,所以权子钦那边他还暂且不怕。可若是之后某场宫廷比武自己漏了馅,那便不是如此刻推脱一下狡辩一下就可收场的。他本以为除掉了绣宜那个秘密便会永远消泯深宫,自己的日子便可以和以往那样高枕无忧什么也不由自己忧虑,可全没想到那只是个开始!
他该怎么办?平静之后这个问题犹如阴翳一样蒙上心头,他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睫羽之下那汪目海里全是幽黑。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么?真的要这样等死么?他这样询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