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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祁寒回到自己家时屋里的灯已经亮起来了,他推开院门,门缝里传来吱呀的响声。他瞥了一眼自家用砖头堆砌起来,又刷了一层红漆的围墙。无端地响起李乐一家的棍木墙来。
      那棍子粗细不同,墙上透着一条条缝,祁寒就是透过那缝隙看着李乐一被李焰清拖进屋里,屋门关合的那一刻,他俩的视线在门缝里碰上,那视线好像可以被拆分,一半是李乐一的期望,另一半是李乐一的失落。
      祁寒敛下眸,收起眼底的情绪,抬步进屋。屋里老太太坐在台灯下戴着老花镜在织毛线,听到动静后抬眼,问:“去哪里鬼混了?”
      祁寒笑了声,“您还问我呢,您孙子在院子里喂了两个小时蚊子,要是再不出去找点吃的,您回来就只能看见一个饿死鬼了。”
      “呸呸呸,什么死什么鬼的。”老太太皱着眉,一脸不乐意听的样子。自从祁寒爷爷去世后她就不喜欢死这个字,她觉得就是因为之前他们把死看得太轻了,才让这一天真正到来时被情绪砸的闷头响。
      她不爱听,祁寒便不提,安静地走过来坐在她旁边,看她翻着线。

      察觉到自家孙子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老太太放下针线,盯着祁寒看了半响,才说:“奶奶错了。”
      “?”
      “奶奶今天打麻将手气太好了,才忘了时间。”其实今天老太太一上桌前就说了孙子要来,五点就得走,奈何手气实在太好,连胡三把后桌上不肯放人,说春成赢了钱就走太不厚道,老太太没办法,只得又打了几局,打着打着天都黑了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孙子来。
      “哦,那赢了不少。”
      “十几块钱,哪里多了。”

      十几块钱,对祁寒他们来说都不算多,但对李乐一来说会是多少呢,祁寒想到他兴冲冲地拿着那一块钱带他买干脆面的样子,又想起自己把干脆面还给他后他抱着面怯懦抬头看自己样子,一团情绪全堵在胸口,堵的祁寒都觉得有点发疼。

      祁寒吐了一口气,问春成:“李乐一,您知道吗?”
      “什么李乐一?”
      祁寒想起李乐一对自己做的这些事,声音也低了些,“一个小傻子。”
      “什么小傻子!”老太太拔高声音,拿木针敲了下他的头,“他叫李乐一。”
      ......

      “那孩子心眼正,人又乖,长得也好,就可惜生在那么个家里。”
      “他姐姐对他不好?”祁寒回想了一下李焰清的表观,觉得她挺护着李乐一的,倒是对自己好像有几分敌意的样子。
      春成瞪了他一眼,“要是没有焰清丫头,那孩子估计都活不到这么大了。他爸好酒,他妈又喜欢乱搞,一天他爸喝醉了非不认李乐一这个儿子,说他是他妈和哪个野男人生的种,十多点大的孩子就被他爸提着衣领往墙上撞,等人赶到他家,就只看见那孩子躺在地上,后脑勺一滩血。他爸以为自己杀了人,跑了。他妈也走了,就剩那姐弟两相依为命。”
      祁寒一时没说话,这种事情他听都没听过,更不知道经历起来是什么感觉,桌子台灯的电流接触不好,一时亮一时暗。照的这块区域明明灭灭,祁寒在台灯又一次转亮时问:“他现在多大了?”
      “今年要满十八了吧。”
      “那在哪上学?”
      老太太又瞪他,祁寒都快给他瞪怕了,举着手解释:“我就是问问,真没别的意思。”
      “问你也带脑子问,他那样怎么上学?”
      祁寒沉默不语,台灯再次暗了。

      “他姐姐也是犟,不肯我们出钱帮,说她家就是这个命,她弟弟现在这样挺好,可是那孩子又不是生下来这样,万一去治又治好了呢?”老太太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是命,都是命。”
      祁寒不信这玩意,人要是生下来一路都被固定好了,那个人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这话题到这也就算结束了,老太太起身,絮絮叨叨地往厨房走:“晚上没吃饱吧?奶奶再去给你下碗面。”
      ....亲奶奶,句句往祁寒心口扎,他起身,顺手把那团毛线收了,对春成说:“我不饿,您早些休息,我睡去了。”

      晚上洗漱完,祁寒躺在床上,手机连着充电线,他敲了敲他在南城大学舍友的对话框,对方很快回信
      帅无可帅:?
      Qi:你舅舅是不是脑科主任?
      帅无可帅:是,你要干嘛?
      Qi:你帮我问问,因外力造成脑部受损而导致智力收到一定影响,后期可以恢复吗?
      帅无可帅:什么意思?你去第一天就把脑袋摔了?
      Qi:不是我
      帅无可帅:那是谁?
      祁寒不回他,可对方问不到答案不罢休
      帅无可帅:?
      帅无可帅:难道是你把别人撞了?
      Qi:盼着我点好,要你问就问,还想不想要安阳村特产了?
      帅无可帅:行行行,记得给我多带点。

      *

      李乐一早上一醒来就要往外面跑,被李焰清掐住手臂拽了回来:“去哪啊?赶紧收拾好我带你去看看你的牙。”
      李乐一的牙龈已经肿起来了,让李焰清有点担心,逼着他喝完一点粥就带他往县城里走。上午出发的中午才到。县里就这么一个小诊所,里面医生好像什么都能看,四面八方的村里有人病了都往这走,诊所里全是人,人一多李乐一就有点怕,他老老实实地跟在阿姐身后走。
      “嘴张开,让我看看。”带着蓝口罩的医生举着手电筒照他,激的李乐一闭上眼张开嘴,任由那光在他嘴里巡视。
      “没什么大问题,回去吃点消炎药就成。”
      “医生,那他的牙还能长出来吗?”李焰清站在李乐一身后问。
      “你当他八岁吗?还长牙,这牙得补,两万一颗。”
      “多少?”
      医生伸出两根手指,前后转了转,“两个达不溜。”
      李焰清不懂什么达不溜,她只想带着李乐一溜,一颗牙两万,把她的牙全砸了拿出去卖也卖不到两万啊。

      在医院耽搁了一个多小时,出来时正是午后太阳最毒的时候,热浪在街面上翻涌,推得人不敢在上面走。
      李焰清领着李乐一到一颗大树下坐着,从包子拿出一瓶水和两个馒头,递给李乐一一个。
      李乐一接过来却迟迟不往嘴里送,他牙疼的不行,不敢说。
      李焰清也知道他牙疼,她把水递给李乐一,“你用水就着吃。”看着李乐一用水含馒头的模样李焰清就生气,但这气她不知道往拿去撒,是怪她没有管住弟弟让他去玩?还是怪那个人的出现让李乐一如此上心。可那人出现在哪她没有办法,而她又不得不出去干活补贴家用,这事谁也怪不到。

      “你跟阿姐说说,为什么总想去看那个人?“
      李乐一马上放下馒头,牙齿也不疼了,张嘴就答:“他好看。”
      “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不知道。”
      “你知道他住哪里吗?”
      李乐一记得他昨天指了指上面,但具体在哪他也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觉得人家好看就盯着他看,阿姐有没有教过你规矩?”
      李乐一低下头,阿姐教过的。当年李乐一从医院被救回来,最开始一句话都不说,一天到晚就坐在前门口,那条他经常坐的板凳上,看着院里那颗小树苗的影子从西边变到东边。
      后来一个女人蹲在他面前,告诉他这颗树是他小时候自己栽的,是他的树,而她是他的阿姐。
      他不懂栽是什么意思,但他记住了那颗树,也记住了阿姐。
      阿姐教了他很多东西,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李乐一都记得很清楚,像阿姐刚刚说的那种事,就是不能做的,是不礼貌的。

      李焰清叹了一口气,伸手像小时候那样摸他的头,李乐一后脑勺上有一块很长的疤,微微鼓起来很轻易就能摸到。那里连接的是李焰清的心脏,她摸一次心口就疼一次。
      打从见到那人的第一面起,李焰清就知道他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且不说他那身打扮,就是他身上蕴含的气质也和这里不一样,所以她不希望李乐一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晚上吃完饭,祁寒把碗洗完就要往外走,老太太在后面叫住他:“干什么去?”
      “散步。”
      “今天都在外面散一天了,这安阳村就这鸟大点地,你要散到哪去?”
      祁寒没回话,安阳村确实小,从他家到李乐一家原来只要走十五分钟,李乐一家院子的木栏杆有295根棍子,夏店离李乐一家明明很近,不知道昨天为什么走了那么久。
      远处的火烧云把整个安阳村笼罩在一片橙红之中,虫鸣声四起,将这片景色染得更加热烈。祁寒在门口叹了一口气,转过来对老太太说:“家里洗洁精没了,我想再去买一瓶。”
      “顺便给你自己买点吃的。”春成豪气的掏出一百给他,这是她今天打麻将新赢的,可把同桌那三个老太太气坏了。
      祁寒拿了钱,把洗洁精买完站在夏店的坡下面,昨天他和李乐一站得地方犹豫起来。他把洗洁精放在旁边的垃圾桶盖上,用力扭了下瓶身,洗洁精便选择起来。
      祁寒想的是洗洁精的头指哪个方向他就往哪个方向走,当然前三次由于风的原因导致洗洁精的头指向了上面,祁寒觉得不能算数,于是转了第四次,第四次由于力道没有掌握好,洗洁精直接从垃圾桶盖上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滚了起来,最后滚到了一个人的脚边。
      祁寒的视线顺着这双脚往上看,对上了李乐一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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