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异想重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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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算是废了，尽管作者本人还挺喜欢的。
“真的不再抢救一下了吗？”
傍晚，边城和宁初坐在公园长椅上晒太阳。
宁初像一棵脱水秋葵，蔫了吧唧的。“嗯……暂时算了吧，再改就太失味了。”
边城了然：“理解，毕竟是喜欢的故事，如果改得面目全非了，就算取得再好的成绩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是啊……就像把自家又丑又笨的孩子换给了别人，把别人家聪明可爱的孩子偷了过来一样。”宁初头也不抬，蔫巴巴地说。
边城：“……”
他比喻一向可以的。
“但是我并不是要放弃，我只是想停下来，停下来看看。”宁初望向远方和煦的夕阳，眼底映射出暖暖的褐色，看上去像两颗晶莹剔透的琥珀。
他想要，认真看一看这个他路过太匆匆的人间。
“好啊，你上次说想试试荒诞剧创作，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老师觉得呢？”
“我觉得……你一向认真多于玩笑。”
宁初点点头。
“老师，这周日我出院，你那天下午有空吗？”
边城没忍住笑出声：“哦，这次换你约我了？”
“礼尚往来。”宁初煞有其事地说。
……
周日下午。
“所以……”边城捂着保温杯，好脾气地说道，“礼尚往来，指的是，蹲在剧院门口，看大街吗？”
“嗯。”宁初非常坦诚地说，“毕竟剧院这种高端优雅的地方，我暂时还去不起。”
边城忍俊不禁。好看的眉眼弯弯：“以后你一定会出名，一定能赚到很多钱，到时候想看什么就可以去看什么啦。”
宁初轻轻闭上眼睛，歪了歪头。
边城在一旁好心提醒：“这里风大，你不要睡着了。”
“我在想啊。”宁初依旧闭着眼睛，“人是不是总会被自己困住呢？”
边城扑哧一笑：“这话怎么说？怎么突然哲学起来了？”
“不管我也好，赵孤招也好，还是老师你也好，都是越在意的东西捆缚得越紧。对于赵孤招而言，最痛苦的事是无法成为‘主角’，无法成为站在聚光灯下的那个人。对于您来说，创作出足够有趣的作品，否则就会陷入倦怠。”
边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换了个坐姿。“你看得清别人，是否看得清自己呢？”
“嗯，我也有无法让步的东西。”宁初特别坦诚，又特别不坦诚地说。
坦诚是他并不隐瞒，不坦诚则在于，他好像说了，又好像没有说。
“嗯。”边城淡淡应了声。
不管是谁，都不太喜欢被人掀老底。
他漫不经心地看过去，这小子……究竟是真的意识不到，还是故意如此？
宁初很快转移了话题：“昨天，巩慧秀打电话来，问我身体有没有好一点，实在没心情跟剧组就去休息休息。”
“你怎么想？”边城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唯一的想法是，好像有点虚幻。因为不管是初中同学还是剧组同事都蛮喜欢她，也都乐意帮她的忙。”
边城总算听出来了，他这是在拐着弯抱怨呢。
“这可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她追了你这么久，你一点想法也没有。”
宁初立刻苦瓜脸拒绝：“不要吧，我性无能。”
“……倒也不必这么说自己。”
“怎么说，虽然我对她的关心整体持感谢态度，但是我并不是那种很喜欢人监视犯人一样，乃至干涉的人。”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倒是很符合你的性子。”
宁初对他的玩笑话不置可否。
边城其实已经听聂怀真说了一些两人的事，也暗中观察了一段时日，见宁初如此苦恼，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她兴许对你不是那种心思。”
“嗯哼？”宁初做出“愿闻其详”的动作。
“如果她真的喜欢你，这么长时间过去，她有的是手段让你离不开她，但是呢她没有这么做，反而是放你去追求你想要的东西。”
“这也是一个方面，还有别的理由吗？”
“她看你的时候眼神也不像是恋慕。”
“噢～”宁初睁开眼睛，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记得没错的话，巩慧秀和他聊这些的时候，边城应该不在场才对。
如果是聂怀真转述，何至于连眼神都清楚呢？聂导不会关注这方面的细节，边城老师则不会道听途说，看来真相只有一个。
“那么，她对我的这种……态度应该算作什么？”宁初不动声色地问。
边城想了想，“小宁知道追星吗？”
“了解一点，但不多。”宁初坦言。
他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文学，又不像别的男孩子有篮球啊音乐这些方面的爱好，不会追球赛也不去音乐会。
至于喜欢的作家，那自然是有的。只是有的早已作古，活着的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没钱。
“我觉得，她喜欢你，实际上是在喜欢你的精神。”
“我的……精神？”
精神这个说法就很有意思。
边城用词一向很讲究，既然用了“精神”二字，就不是“灵魂”或者“魅力”。
边城点了点头：“或者说，她喜欢的是，把你视作某种先锋，你在做她所向往的事情，所以她想要帮助你去完成。”
宁初猛然明白了几分：“Idol？”
边城轻笑了笑：“You did.”
宁初反应了几秒，才搞明白边城这句回答的含义。
Idol，写起来就像I do ！
这就是荒诞派的关联能力吗？好强大的ne功能。
他不由感叹：“真是荒诞的偶像啊。”
“那就，荒诞一下。”
边城笑着，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当我站在长椅上，对碧色长空伸出手时，会有白鸽落在我的手上吗？
———当市中心的标准时钟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会有大洋彼岸的教堂与之遥遥相对吗？
———当我透过你的眼睛看向这个世界，会有一名圣洁的姑娘在反向的时间里翩翩起舞吗？
……
清润温雅的嗓音回荡在耳侧，街上人来人往。
有高跟鞋踩过的踢踏声，车辆鸣笛声，孩子的哭笑声……它们如潮水般一同退去，远远伴作某种自然的韵律。
他身处何方？是远离人群的一者，还是人群中的一员？
天地飘忽所以，沧海渺渺，多少过往如云烟。
他如一缕游魂站在历史长河的边缘，忽然有种旷世的豁然与悲伤。
有风轻轻诉说。
创作者啊，你是诗人，也是画家。
去寻找你自己的声音吧。
你创作的灵感，在于天地？在于历史？
在于自身，在于人群？
如果感知与表达的方式全部改变，会看见什么样的发生？又会写出怎样的故事？
此时，是否也是过去的倒影，又或者是未来的前身？
凡为往事，皆成序章。
剧院门口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是不是也可以有另一种身份，另一种生活，另一种故事？哪怕是虚幻的，奇异的，不存在的？
其实，他现在眼中的世界也尤为虚幻，什么事物都是影影绰绰的。
倘若任何事物之间，冥冥自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那么，生病是否也是某种机会？是什么在暗示他尝试别的东西？
那就试试吧。
换一种时空。
换一个世界。
换一类表达。
推翻重建的那一刹那，他的思路前所未有的开阔，以至于文思泉涌。
“有了。”宁初猛然睁开双眼，边城倏然松开手，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宁初视线轻轻落在穿着一身华贵戴披肩的上流妇人身上，像羽毛轻吻池塘，轻轻一掠。
宁初只看了她非常短暂的一眼，随即目光落在虚空的一点，却不是空洞无神，而是流光溢彩的，好像眼中已经看到另一个世界。
“我看到她向我走来，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长裙，眼里满含泪水。她的怀里抱着一捧洁白的百合花，鲜嫩的花瓣上缀满露珠，也许阴暗沉郁的天空，在清晨也为他哭了一场……”
他十指交握，坐得端庄，声音如清澈的溪水般缓缓流淌。
边城看着他沉浸在暮色之中的眼神，不知不觉听得入了神。
“……肖想之人的主动亲吻使他有些无措，然而道德败给了欲/望……从咖啡馆出来的那个飘着雪的午后，他印象十分深刻，当时他披着件土黄的大衣，正抽着一根廉价冒牌货，有两个人从他面前经过，咒骂见鬼的天气……便衣就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时光倒转，只有让他重回到那一天时，他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茫然、惊讶、无措地看着面前这位美丽的女士，似乎还没能完全从那种震惊中逃脱出来。”
“他眼里只剩下她鲜红的双唇，亲吻时的温软好像还停留在那里……然而那却是致命的毒药。”
“她亲昵地贴上他的脸颊，口中却如恶魔轻轻呢喃着‘是我杀了他’。”
“———而我也将杀死你。”
故事戛然而止，华灯初上，宁初的脸一半被霓虹照亮，一半陷入阴影。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是边城忽然很想用“美轮美奂”这个词来形容他。
这原本是用来形容房屋的词，可边城觉得用来形容此刻的宁初，也很合适。
他是荒诞剧作家，骨子里充满放荡不羁的浪漫主义色彩，形声色构成他眼中的世界。他不会在乎，那个东西原本要用来做什么。
他只在乎，它还能做什么，能够在哪里大放异彩。
宁初就像一个艺术家最引以为傲的作品，稍作打磨便剔透动人。
他是造物主绝无仅有的杰作。
边城没来由地有些心律失常，只觉得，这个年轻的后生实在美丽极了。
宁初自己也在回想刚刚说的故事。
那种感觉很奇妙，似乎并不是他在讲述故事，而是故事让他去讲述。
两人各自愣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掌声。
“很精彩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异想重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