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赁男友》水下木偶

40、P-40

　　元旦一经过去，高考对他们这届高三的学生来说，就不再是“明年的事情”了，而是“今年的、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春节期间，他们学校短暂地放了几天假。
　　不过，虽然说是放假，但对黎言许来说，他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执行自己的学习计划。
　　只不过，大年初五那天，黎言许被黎妈妈带着去厦城很有名的一个孔子庙祈福去了。

　　或许是因为正值春节，孔庙内的人很多，大大小小、老老少少。
　　排着队，黎言许在黎妈妈的陪同下在巨大的孔子雕像前拜了拜，从大殿出来的时候，黎妈妈问他，要不要去旁边写着“孔庙祈福”、“金榜题名”的许愿树也写点什么。
　　琢磨了下，黎言许点了头。

　　黎妈妈拿了一个牌子，在牌子上写希望未来一年，他们阖家安康，顺顺利利。

　　黎言许斟酌了一番，则在牌子上写下：
　　【新的一年，希望我们万事顺遂，万事如愿。】

　　挂完牌子，黎言许陪黎妈妈去逛了一下附近的文创店，黎妈妈什么都没买，倒是黎言许，他看中了文创店今年设计的纪念币，买了两枚。
　　一枚纪念币上刻有“平安”二字，而另一枚，则印着“喜乐”。

　　从孔庙出来，黎妈妈刚好遇到相熟的朋友，于是一行人又到附近的茶店坐了会儿。
　　因为对黎妈妈和其友人的对话内容并不感兴趣，黎言许坐在店内靠外的位置，单手转着其中一枚“平安”纪念币，眼睛边往街外瞧。

　　春节缘故，孔庙这边张灯结彩，旅客亦多了很多。

　　很快，黎言许转纪念币的动作顿了下。
　　他瞧见了一只猫，它蹲在一个被阳光晒着的石墩上，正在舔着自身的毛发——这其实是再普通、稀疏不过的一个画面了，但却莫名吸引了黎言许的眸光。

　　那只猫通体黑色，却唯独胸口和前腿染着点白色，像是偷穿了白色围兜和白色袜子。
　　街道人来人往，那只猫却兀自蹲在石墩，眼里没有纷纷扰扰的世界，它能感受到的，只有落在自己身上的阳光；它能注意到的，只有自己还没舔干净的毛。

　　觉得有趣，黎言许放下那枚纪念币，掏出手机，对着那只蹲在角落石墩上的“白围巾”黑猫拍了张照。

　　【冬日的猫】
　　照片拍下的时刻，黎言许甚至都想好了照片命名。

　　大约是拍到第三张照片的时候，黎言许注意到，自己的手机镜头里出现了一抹让他意想不到的人影——石岩溪。
　　石岩溪今天的穿着和那只黑猫格外相似：几乎是全身黑，但他脖颈围着条米色围巾，脚上穿的鞋也是白色的。

　　眨了下眼，也是时机刚好很合适的缘故，黎言许将那只黑猫和石岩溪框在了一起：
　　张灯结彩的街角，阳光并不热烈的冬日，蹲在石墩上戴着“白围巾”的黑猫和内敛沉默的男生对望。

　　【他与猫】
　　看着被定格在手机上的瞬间，黎言许的脑海不经又蹦出一个照片标题。

　　再下一刻，或许是因为太阳晒够了，那猫从石墩上跳下来，一眨眼就在消失在拐角。

　　石岩溪的目光追着那只消失在拐角的猫，而后他的手机似乎响了，所以他边接着电话边在对街的一张长椅坐下。
　　细碎的阳光落在长椅的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想要靠近他、触碰他、描摹他。

　　无法自控地，黎言许再次按了一次拍照键。

　　【Flipped】
　　这次，黎言许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记住的单词。

　　心脏传来不规律的悸动。
　　黎言许放下了手机，不再是用手机的镜头，而是用自己的眼睛，隔着茶室的玻璃门，用目光去靠近他、触碰他、描摹他。

　　熙熙攘攘的世界里，他不再关心其他人类，只是想他。①

　　--

　　茶室突然有小孩子急匆匆地闯入。
　　来人大概是店主的孙子，见到他，店主念叨了两句，左右不过是让他玩闹的时候注意安全，跑步的时候不要很急。“喝水不要喝那么急……就只能在门口这边玩，不要跑远了。”

　　茶室内陡然变得热烈的吵嚷声稍微吸引了黎言许的些许注意，他稍微移了下眼。
　　本来只是想知道店主的孙子长什么样，但很碰巧地，黎言许对上了一双猫似的瞳。
　　并且，这双瞳，黎言许很确定的是，他之前隐约见过。

　　垂眸，花了点儿时间思索。
　　黎言许终于从记忆里挖出了对应的记忆——沙滩、水瓶、对不起、魔术。
　　是那个他在沙滩上见过的小孩。

　　不过，现在的这个小孩和彼时相比已经有了较大的形体变化，变高了。
　　只是，他的那双眼睛，还留着点儿彼时的模样。

　　黎言许记起了那个小孩，那个小孩子似乎也对黎言许稍微有点印象，于是，放下水杯，更改了行进方向，他踩着一双挺新的运动鞋走过来，眼睛盯着黎言许放在桌上的那枚纪念币。

　　店主大概见自家孙子跑到黎言许这边，第一反应倒不是阻止，而是笑着解释：“他大概是对你放在桌上的东西感兴趣吧，没有恶意。”
　　坐着跟友人聊天的黎妈妈也注意到了奔向黎言许身侧的小朋友，乐呵呵地打笑了两句，说黎言许平常的孩子缘很不错。
　　于是，跟黎妈妈一起聊天的不再仅仅只有友人了，还有偶尔也插上一两句的店长。

　　大概是因为听见长辈如此跟他解释了，那个小孩干脆在黎言许旁边的空位坐下，眼睛瞪得很大地看着黎言许：“我记得你，你之前，是不是给我表演过一个瓶盖的魔术？”

　　摸起桌上那枚纪念币，黎言许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

　　黎妈妈和友人的谈话差不多进行了有将近半小时。

　　一行人从茶室出来的时候，黎言许漫不经心地往街对面看了眼，又很快地把眸光收敛回来。
　　阳光温和，石岩溪坐在长椅上，在跟店主的孙子说话。

　　黎妈妈终于跟她的好友说完了话。
　　黎言许一只手帮黎妈妈拎着东西，另一只手则放在兜内，摸着他兜内仅剩的一枚圆形硬物——那枚他随身携带了很久的、价值一块钱面额的硬币。

　　“要再去一趟文创店吗？”
　　没急着往地铁方向走，黎妈妈陡然问道。

　　黎言许意外抬了下眸，看向自己的老妈。

　　黎妈妈笑：“你买的那两枚纪念币，不是都送出去了吗？”

　　黎言许稍微觉得有点惊讶。
　　他还以为，黎妈妈刚刚跟友人讲话时，没注意到他呢。

　　摇头，黎言许道：“不用。”

　　--

　　这个春节假期结束后，下一个长假就是在高考结束后了。
　　为了祈求好运，好友今天约了几个人一起来厦城最有名的孔子庙祈福，被邀请的几个人当中，就包括石岩溪。

　　石岩溪习惯早到，所以还未到朋友们约定的时间点，他就提前到孔庙附近。
　　没立即踏进庙里，他在附近随便逛了逛。

　　今年的冬天来得晚，但却比厦城以往的冬天平均气温低。

　　一呼一吸，唇齿间总会喷出很薄的雾。
　　插着兜，微低着头，石岩溪跟着树荫下斑驳的阳光走。
　　这是他百无聊赖的举措，毕竟他今天来得实在太早了。

　　然后，走过一个拐角，石岩溪就看见了一只猫，一只长得挺有特色的猫——胸前的那撮白毛让它看上去莫名像是个绅士。
　　它蹲在一个能被阳光晒到的石墩上，在舔着自己爪子。
　　周遭人群熙熙攘攘，它旁若无人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石岩溪想到了一个词：自由。

　　情不自禁地，石岩溪掏出手机，远远地给那只“绅士猫”拍了照。
　　然后，慢慢地，石岩溪靠近了那只猫。
　　他想再近距离地观察那只猫。

　　虽然石岩溪的靠近小心翼翼，但只是听到了很细微的声响，那只猫便停了自我梳理毛发的动作，侧眸看过来。
　　黑色瞳孔竖起，虹膜则是绿黄色。

　　短暂地对视了一眼，那只“绅士猫”就从石墩上跳下来，很快就跑远了。
　　很明显，石岩溪的靠近打扰了它的自由。

　　石岩溪蓦然有些懊丧。
　　而突然振动的手机则打断了石岩溪的懊丧情绪，是石妈妈的电话，问他中午要不要回家吃饭。
　　石岩溪边答着电话，边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电话很快打完，但石岩溪却没那么急着离开那张长椅。他效仿着那只黑猫，很安静地、旁若无人地观察着这城市的一隅。
　　今天是大年初五，春节假期还未结束，只不过，道路两侧已经有很多店开张了，小面店、便利店、花店、茶室……

　　石岩溪的眸光一间间扫过，大约是扫到花店时，有个青涩稚嫩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你好，新年快乐。”

　　石岩溪一顿，侧眸看向声源。
　　是个小男生，大约是在上小学一、二年级的年纪吧。

　　他们并不认识。
　　石岩溪有些奇怪地看着那个身高或可能到他腰侧的小朋友，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跟自己打招呼。

　　“有个人麻烦我给你带份新年礼物。”
　　那个小朋友开门见山，摊开了自己的手心，里面躺着一枚金属硬币，但上面并不显示面额，反而刻着汉字“喜乐”，汉字旁边还镌有一些风景和日期，大概是什么纪念币吧。

　　“他说，谢谢你之前送给他的那包奶糖，这是回礼。”
　　大概是‘那人’要代为转达的话太多太长，小朋友略微思索了一下，才慢半拍地补充了后半句，“还有，高考加油。”

　　……

　　好友和其他几个约定好的伙伴终于到了，一行人在孔子雕像面前拜了拜，又随着人潮去买了祈福牌。

　　拿到那张空白的挂牌，提着笔，在其他伙伴吵吵闹闹还在讨论着要写什么的时候，石岩溪已经下笔了。
　　【新的一年，希望我们平安喜乐，万事如愿。】

作者有话说

　　①“……他不再关心其他人类，只是想他。”本句改用海子《日记》：“今夜我不关心人类, 我只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