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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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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苑中,白雪覆于娇艳的梅花之上,一红一白交相辉映,谁也没有压过对方的风采,反倒是把冬日盛景彻彻底底的表现出来。
在寒梅苑中,梅花的香味是最不缺的,待寒风吹过,梅香四溢开来,略带清淡的香味穿过薛令玉的鼻尖,梅花收敛的味道与寒风交杂,倒是给人平添一份镇定的心境。
薛令玉没有忘记娴嫔交代的事情,只是寒梅苑中梅花不止一种,而是红白梅花交错生长,红色梅花恍若烈火娇艳欲滴,白色的则是傲立于枝头,各有各的好。
刺骨的凉风席卷而来,穿着的衣棠布料单薄,薛令玉此刻只觉冷的很,想赶紧将那梅花摘下。
薛令玉小心翼翼踮起脚尖,抬手抚住梅花的花瓣,花瓣娇弱如卷轴,仅是轻轻一碰,便落到了她的手心。
四下无人,薛令玉看着掌心的梅花,想起自己的前世的遭遇,莫名有些酸涩,她双手合十,轻声道:“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风递幽香去,禽窥素艳来。明年如应律,先发望春台。〔①〕”
话音未落,却听到身后有青玉落盘般的声音传来——
“谁?谁在那?”
薛令玉忙收回了手,朝着声音发出去的地方望去,只见来人一袭玄衣,身高八尺,剑眉星目,眉眼中自带清贵之气。手执一把青伞,立于不远处。
他是谁?
似乎不像是王爷之类的……但看此人衣着不凡,又能随意出入这里,显然深得圣心。
薛令玉正要细细看来人的衣服配饰寻求蛛丝马迹,但是却因男子的不断靠近到底是慢慢收了眼。
她又没做这么亏心事,不过是问个名字,回答便是。
薛令玉朝着来人屈膝,掩了眸中的神色:“奴婢万秀宫宫女,薛……”
薛令玉想到今日娴嫔才给她取了名,显然在外头,‘薛令玉’这个名字是不是说出来的,见男子微微挑眉,她忙止住话头,继续道:“妄月。”
来者似乎对她的出现很惊讶:“万秀宫的宫女我都见过,没有叫妄月的。你是新来的?”
“是。”她垂眸应道。他怎么会见过万秀宫的所有宫女?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薛令玉对眼前人生疑。
“你是才进宫的吧?是陛下将你带回来的吧。”裴瑾安作为萧赫祁身边的宦官,自然知道皇帝做了什么决策,还没等薛令玉报上家门,就知道她的身份,他接着说:“你的到来,倒是让颂妃生了好大一出气。”
他对宫中的消息掌握的倒是灵通,不免让她心里猜疑起来。目光徒然停留在他腰侧佩戴的白玉之上,心里的疑虑全然散去。
薛令玉知道萧赫祁身边有一位名叫“神算子”的宦官,她本以为这位“神算子”年纪应当不小,所以刚开始没将眼前这人和“神算子”联系起来。
谁能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裴宦官,裴瑾安啊。观其貌,倒是比传言中的还要年轻许多。
薛令玉在入宫之前早已耳闻裴瑾安的手段,也知晓他为人处事一向狠厉,原以为不会这么早就与他产生交集,没曾想竟这么快就遇上了他。
只是他为何会出现于此?想到这她不禁抬起头来,恰好和裴瑾安的眸相对上,裴瑾安深棕色的眸极其深邃,仿佛仅仅一眼就能够看穿他人的想法,生生让她打了个寒颤。
薛令玉虽未跟这种人打过交道,但也深知在这种人面前最好不要耍那些明显的小心思,免得落下一些不必要祸患。
“伸手不打笑脸人。”薛令玉将此话于心里默念了三遍。
随后她朝着裴瑾安笑着开口道:“久闻裴大人盛名,我现下正在万秀宫中当宫女服侍娴嫔娘娘,这往后的日子还望裴大人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裴瑾安听见这句话也跟着笑了,他轻轻挑眉接着说:“妄月姑娘入宫是有些手段的,我本来还以为你能有一番作为,日后能够对我多多关照。”
裴瑾安的话略带了些调侃的意味,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清润动听,一字一句中自带温玉般的儒雅,丝毫没有其他宦官那样尖细。
薛令玉听见他的声音,不知怎的,心口处不由自主地收紧,就像鹅毛做成的流苏,在慢慢挠着她的心。
“裴大人说笑了。”薛令玉定了心神,想了想自己要说的话,慢慢道,“我和陛下的羁绊不过是绣球招亲缘分,我没有奢望能够当陛下的宫妃获得陛下的宠爱,我左右不过只是想履行诺言罢了。”
裴瑾安听闻她的话,没有露出那种赞叹的表情,眉眼之间倒是带了些审视。
“妄月姑娘有所不知,如果你真是这样清高淡泊没有丝毫真心的话,陛下是不会在我这提起你,颂妃娘娘也不会因为你的到来大发雷霆了。”
如果是上辈子的薛令玉听到这些话肯定会惶惶不可终日,但是此番经过了生死,再难应对的事她又有何怕!
可是……薛令玉投向裴瑾安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她如今只是万秀宫的奴婢,身份卑微不说,更是不能给眼前的宦官带来什么好处。
要是之前在薛家的时候还好,薛家毕竟家大业大,裴令安要什么东西她都给的起。但是现如今,她进宫成了宫女,虽说也是带了些许金银财宝,但也没到他亲自在她面前说这些的地步。
况且,权比钱贵,眼下她又一无所有。那裴瑾安给她传达这样的信息意欲何为?亦或者他又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现如今宫内虽是有一个皇后,但是皇后身体虚弱,不能有掌权之力。这颂妃娘娘却凭着陛下的宠爱掌管着六宫大小事物,地位不容小觑。要说她和陛下自小青梅竹马长大,再怎么样都没闹过矛盾,谁知道你一来,颂妃就和陛下发生了争吵。”
“妄月姑娘还真是特别。”
不知怎的,他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说的话也像是在提醒薛令玉,但是这种姿态又莫名像骇人的竹叶青,而薛令玉就好比落入他视线中懵懂无知的猎物。
蛇类动物循循善诱,只为猎物落入他的掌心。
“姑娘见到我也不必紧张。”裴瑾安朝着薛令玉一笑,清冷的眉眼也弯了起来,带着几分柔和的意味,“刚才听到姑娘所念之诗甚好。今日遇到了,自然也是缘分,我便想问一问妄月姑娘,你是真的只想在这皇宫中,当一个小小的宫女吗?”
“我……”她一时之间竟回答不出。裴瑾安到底想说什么?他说这些话又有何用意?
薛令玉不自觉往后退一步,结果往后的步子太大,不小心碰到了红梅树。梅树受到了外力冲击,雪花和梅花一起簌簌掉落。薛令玉感到自己的脚下的雪路,也滑了些许。
眼瞧着薛令玉就要摔倒下去,幸亏裴瑾安及时出手,立刻揽住她的腰肢,方才稳住了身形。
在地面上,红梅和白雪的痕迹尤其明显。
薛令玉蓦然和裴瑾安对视,深棕色的眸此刻看着略浅了些许,那种凌厉的感觉减弱了不少。
于青伞之下,狭窄的空间内,只因两人的接触,薛令玉觉得自己的腰部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那种接触根本不能去细想。薛令玉面上虽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但是耳尖却绯红一片,几乎要滴血。
“多……多谢裴大人。”
裴瑾安将薛令玉扶好,薛令玉此刻精神未定,目光有些躲闪。
“刚才是我不小心,还望裴大人不要见怪。”她面上故作镇定,却酝酿了半天这才开口,倒是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无妨,是我冒犯了。”他的声音淡淡的,随着冷风一卷而散,倒是让她听的有些恍惚。
经此一遭,裴瑾安也知道要对眼前人打直球才管用,他定了定心神,忽略手心处残留的余温,对着薛令玉认真道:“我知道你和陛下的来龙去脉,也知道你先前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想必你也不想当一个简单的宫女受人折磨吧。”
“我……”
“我能帮你,薛令玉。”裴瑾安的眸正对着她,深邃得像一个漩涡,只要他想,那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人带进他的思想里:“我能帮你成为宫妃,权利甚至超过颂妃。”
“你想不想变身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只要你愿意,这些我都能帮你。”
薛令玉看不透裴瑾安眼底的深意,她能信他吗?又真的能相信这样的话吗?
她与他正对着,所处距离不远,脸上所有的表情皆被他尽收眼底。当他几乎以为薛令玉会答应他的时候,没想到眼前的宫女却转了身,他听到她淡淡的声音——
“谢裴大人好意,但是我认为,自己选的路,要自己走才有效果。”
偌大的寒梅苑内只留裴瑾安一人,被她一再拒绝后的神色丝毫未恼,反而越发耐人寻味,手里把玩起白玉:“真是有趣,我倒是许久未见如此之人了。”
没过多久府上的侍卫寻了过来,恭敬的向他抱拳行礼,神情十分不解:“大人,依属下直言她不过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哪用得着您亲自出马,您何不派属下过来一试究竟。”
裴瑾安闻言并没有立即出声,而是侧身抬首看向开得正盛的梅树,手指轻轻抚过枝桠处的梅花,玉面明明含笑,眼底深处却携一丝寒意:“不亲自一探虚假,安知她日后是否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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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令玉到底是捧了一大把梅花回去,红色白色一应俱全,摆脱了被找茬的风险。
再回到住处时还没休息片刻,却就被宝月叫住,称是娴嫔此刻就要见她。
薛令玉正狐疑为什么这时候又要见她,难不成李抚颂的招数要在这时候体现?
不过她也没多想,便再次往万秀宫赶去,刚一入殿准备请安时,却发现殿内并不是娴嫔一个人,萧赫祁也于此,只不过娴嫔脸色甚是不好,就差把她是狐媚子摆在脸上。
还没等她开口,她就听到萧赫祁落了棋,像是刻意来寻她,只听见皇帝的语调淡淡:“朕记得,你叫薛令玉,今日你摘得梅花甚香,抬起你的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