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孩子会跳舞》绿茶不会吃泡面

10、第 10 章

　　客厅里坐着的女人蓬头垢面，看到八方出来以后，颤颤巍巍抬起充满泪水的一张脸，接着放下手里的紧紧抓着的毛线团。
　　八方瞥了她一眼，深呼了一口气才说：“你跟着他走吧妈妈”

　　女人听到后立马站起身，手垂在一边，手指搅着裤腿：“你爸…你爸也不是故意的，他这就是喝多了”
　　八方隐藏在阴影中的脸看不到表情。
　　女人偏着头朝小破屋里看，犹豫不定的抬起手指着里面：“你爸他…”

　　八方抬起头，脸暴露在灯光之下，眼神带着冷意：“他被我打死了”
　　“什…？”女人吓得说不出来话，一个字出口就被堵在喉咙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女人身前的板凳被她重重的踢开，她脚步不稳地冲到八方面前，巴掌声重重落下，八方被这重力扇的偏过头去。
　　女人愤怒地抓起他瘦弱的手臂摇晃，那力道像是要把他捏碎：“他可是你爸！你怎么能…你这个失心疯的你！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这么恶毒呢？”她一边崩溃愤怒地大喊，一边加重手上的力道。

　　房间里另一张板凳上，一道侧影缓缓起身，赤华紧了紧风衣的领子：“这一家子怎么都是神经病”
　　斯塔站在他身旁，担忧地盯着赤华。

　　赤华半天没听到斯塔的声音，转回头无意间对上了斯塔的眼神，赤华一愣：“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斯塔失笑起来，暗嘲自己，他把赤华想得太脆弱了，当年他能拿起那样厉害的武器，就必然不是只会躲在角落里哭的脆弱男孩。

　　“我不能看你吗？”斯塔带着点挑衅。眼神里是具有压迫性的精光。

　　赤华皱了皱眉，斯塔的眼神太奇怪了，搞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又想起了斯塔口中的那个人：“我跟你的那位…”他在想到底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斯塔嘴里说过很多次的那个少年，那个斯塔一直很在意，难以忘怀，甚至甘愿在这苍蝇都不愿意来的异界待上三百年的人。

　　他踌躇片刻后开口，换了个说法：“我跟你的爱人,长得有点像吗？”

　　斯塔正往前抬的脚步一顿，他看起来有些紧张：“嗯…不太像吧，他”
　　后半句被赤华堵在嘴里，赤华冷冷道：“那就不要那样看着我，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是你心里不是一直都有他吗？你这样对我，我也会不舒服的。”

　　有些人的爱不需要用嘴说，只一个眼神就可以看出来。

　　赤华说完就走了，斯塔站在原地，嘴巴微张，像个石化的雕塑。

　　这傻子，怎么几百年以后反而还变傻了呢，以前可是听奥洛讲几句话就能搞清除事情原委的人，这么想着，斯塔哑然失笑，不重要了，没有什么比赤华还好好活在他身边更重要。

　　女人像是累了，摇晃八方的手慢慢卸了些力，她脸上流出泪来，猛地使尽全力将八方往后一推。
　　八方踉跄着往后倒下去，赤华走到他身后，慢悠悠伸出手，挡住了八方往后倒的脚步。

　　这在八方的视角里看是很诡异的，他保持着一个像后仰着的动作，在身后没有任何可以阻挡的东西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凌空架住了。
　　八方就着赤华的手站直，他面上毫无异常，冷静地说道：“你带着姐姐们走吧，和他一起”他手往房间里指：“人在做天在看，老天都看不下去找人来收他了”

　　女的一脸难以置信：“你胡说什么呢？我不走不还是为了你？我走了，你一个人谁管你？饿死了都不知道”
　　“那你就让我饿死好了”

　　赤华在一旁活动了一下身体，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扭动脖子，甩了甩僵硬的手腕：“你说我要是把这女的也打晕，奥洛会知道吗？”
　　斯塔挽起黑色的皮质衣袖，露出精装的胳膊，肌肉线条流畅，这样对比起来都显得赤华小胳膊小腿了。他几步走到女人面前。
　　“啪”巴掌呼打到女人脸上，女人被这凌空一扇吓得魂不守舍，她怒目圆瞪，像疯了一样在地上蠕动，身体害怕地颤抖着，她一边往后缩，一边神叨叨的念叨：“啊…鬼，你是谁？老天显灵了……”她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已经有点听不清了，斯塔二话不说又给了她一巴掌，女人简直吓疯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斯塔做完这一切利落转身：“我打晕他，奥洛就不知道了”说着摊开双手，走到赤华面前，两人四目相对，这么近的距离，赤华甚至可以看到斯塔脸上那细小的绒毛，他不禁想起以前斯塔还是狼的时候，它总喜欢在任务完后以后邀功式的把头往赤华脖子上蹭。

　　正想着，斯塔突然低下头，脑袋往赤华脖子上凑。

　　“我说过让你不要再这样，我很不舒服，你变成人反而还听懂人话了吗？”话里的冷意直冲斯塔面门，他往前凑的头在半空中停住了。

　　赤华似乎是在忍耐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把我当成你欲壑难填的排解，或者某些人留存在世的影子，那没什么意思，因为我也要走了”
　　斯塔的大脑和心仿佛都被冻结了，他有点难以呼吸，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但很快，声音消失了，斯塔抬起头，像投降般的往后退了几步，沙哑的声音响起：“对不起”
　　赤华没有理他，与他插肩而过，八方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晕倒的女人。另一个房间里，门开了一个小缝隙，两只眼睛从缝隙里探出，八方只白了一眼就走出门去。

　　场景倏然变化，门外黑云狂卷，雷电齐齐劈下，房子在一声声轰隆声中倒塌，地面深陷下去，这动静大的赤华都站不住脚，斯塔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身形，伸出五指，“唰”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了赤华一把。

　　赤华眼角一瞥，堪堪站稳，但他脚步不停，紧追八方的身影去了。

　　入梦时间已经过长，必须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尽快找到灵体，不能再拖了。

　　晃动停止，眼前的破烂房子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一间病房，先前那女人躺在病床上，她一脸倦容，头发打湿了，粘腻的贴在脖子上，与看起来的疲惫不同的是，她眼神里闪着光，嘴上挂着满足的笑，男人推门而入，脸上也是藏不住的笑容：
　　“老婆，来来来，这是你最爱吃的，城北的那家粥，我排好久的队给你买的，尝尝怎么样”

　　女人一脸幸福，假意嗔怒：“哎呀，费这劲干什么，楼下随便买点吃的就好啦”
　　男人把粥盖子打开，还是热的，蕴出丝丝白气，香味顿时弥漫出来，男人舀一勺粥，放到嘴边吹到温热，送到女人嘴边：
　　“那怎么能行，你辛苦了，孩子生下来八斤多，可累坏你了吧，这小崽子”

　　女人吸溜了一口粥，转眼看向一旁的小床，上面安静地躺着一个婴儿，眼睛还没睁开，胖胖的小手严丝合缝的塞在了包被里，房间里的四个人，注意力都往那儿看去。

　　女人说：“孩子还没取名呢，你给娶个名字吧”
　　男人抠了抠脑袋，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拍大腿：“就叫八方怎么样！威震八方，跟他老子爹我一样”
　　女人似乎也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名字，满意的点点头，甜得香蜜一样喊出“八方”

　　斯塔隔着一段距离，看向被窝里那孩子，叹了口气：“一切悲剧的源头都来自于人类自以为能掌控一切，他们认为什么都会按照自己的预设进行，但是他们忘了，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太多的不确定让他们变成鲜活的生命，能掌握一切的从头到尾都不是人，是神”

　　他话里的怜悯，叹息，让赤华不经回头，斯塔很少会发出这种感叹。
　　“你是怎么成为神的？”

　　斯塔将视线从八方身上移走投向赤华，赤华又恢复了以往看他的眼神，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些听起来像刺一样的话，好像就这么消失了，但斯塔知道，那条横杠在两人中间的深沟一直都在。

　　他挂起一抹笑，故作轻松的说：“运气好吧”
　　当然，天神奥洛的儿子，是进神官殿会受到神官跪拜的强大存在，他与赤华不同，他生下来就拥有这些，而彼时，他居然愧疚的觉得凭什么自己可以得到这一切。

　　也许真的是运气好吧，不管从哪个层面上来说，都是。

　　赤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将注意力放回到八方身上，那孩子还安静地睡着，赤华觉得不对劲，走上前去，轻轻掀开包被。

　　一团黑色的光团聚集在八方的下半身，并且有极速扩大的趋势，赤华瞳孔紧缩，死死盯着那一团黑色物体，斯塔也察觉到了什么，几步上前，看到那团黑色以后也愣住了。
　　这黑雾似曾相识，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呢？

　　赤华五指一勾，虚空中法杖显现，缓缓落在他的掌心，他想起奥洛的话，毫不犹疑用法杖的顶端朝着那团黑雾就刺去。

　　“等---！”斯塔阻止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赤华反应实在是太快了，法杖已经深深刺进了黑雾里。

　　“砰！”男人女人全都消失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四周环境极速变化，刺眼的白光又袭来，赤华拿手挡住双眼，轰然一声，他们回到了神官殿。

　　梦境褪去，黑色的光雾里爆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渐渐的显出一个人形来。

　　电光火石之间，斯塔的脑神经突然一抽，那团黑雾，在三百年前赤华与死神做交易以后，变成的样子与这黑雾一般无二。
　　他全身肌肉紧绷，汗毛竖立，两手一翻，惊雷炸响，蓝色闪电劈在黑雾里，一股烧焦的味道传来。

　　“怎么会这样…？”赤华懵了，脱离梦境以后灵体不该还活着，就算活着，也不会有这么强大的生命力，刚刚法杖的那一下足以要他的命。
　　斯塔顾不上他，一只脚往后撤了半步，头也不回：“后退！拿铁链栓住我！”

　　赤华看着越来越庞大的黑雾，再也顾不上，召唤出铁链，像以前栓灵狼那样，一端连在自己手上，一端套在斯塔的脖子上。
　　斯塔额头上的红色印记亮起来，他双眼紧闭，两手往上一抬，更多的雷暴闪电劈向面前的黑雾。

　　黑雾的扩张戛然而止，一股强大的气流从里面传来，斯塔平稳站立，但赤华原本就只是人类肉身，根本抵不住这强大的冲击力，踉跄几步砸向地面。

　　斯塔一手扯着拉紧的铁链，一手平举握拳：“出来吧你，玩儿这种恶心人的把戏，小心伤了我的人！”
　　他五指刷然张开，赤华还没来得及看清，只听耳边响起一道似曾相似的男声：“好久不见了，我的神官大人，过得还好吗？”

　　这声音极具蛊惑力，清脆悠长。
　　神官殿里气流涌动，这场面与三百年前差别无二，只是在天空聚集的雷电让这神殿看起来更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