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山柰

60、翻篇

　　周二中午，学校公告栏里有新内容。
　　付一安是严重警告，没记过。刘宵文留校察看，两个人都写检查周三大课间全校检讨。
　　陈鸣拉着付一安挤进人群中，撞了撞他，说：“幸好你收力了，不然你真要记过了。赶紧回去写你稿子去，用我教你写不……”
　　付一安瞥了眼，反问：“你写过几次检查？难道不是我念你写？”
　　陈鸣笑容凝固，有些尴尬：“哦，你有经验……”
　　“回教室去。”
　　“行。”
　　陈鸣回了教室，二楼正热热闹闹选运动会口号，他扫眼后黑板，嘴角抽搐，这么中规中矩的。
　　“十四豪杰，跃动青春，力拔山河，展我雄韵。”
　　“山中猛虎，水中蛟龙，十四十四，卧虎藏龙。”
　　“十四十四，唯我争先，奋力拼搏，勇往直前。”
　　他撑着头望着黑板，李艺其问：“你投哪个？”
　　陈鸣兴致不高：“随便吧，你投哪个我投哪个……”
　　“那投3？”
　　“我没意见。”
　　“午休下课就交表了，第二天趣味项目你真不参加啊？”
　　陈鸣摇摇头，“不参加。”
　　李君也走过来，八卦地问：“付一安他报什么？”
　　“铅球。”
　　李君咂吧着嘴道：“哈？接力跑步跨栏跳高不报一个？他去扔铅球？这多好的展现魅力的机会啊，他但凡去操场跑几圈根本就不愁人追啊……”
　　陈鸣小声嘟囔：“他去扔铅球挺好的，不招桃花。”
　　李君蹙着眉追问：“你说什么？蚊子叫呢？”
　　陈鸣给了李君一拳，不耐烦地驱赶：“走开，没说什么。”
　　“切，莫名其妙。”
　　五楼的付一安本来是扔铅球的，刚进教室就被人盯上了。
　　体委看着没报满的项目头疼，学校非得有这死规定，人人要参加，每个项目必须有人报，规定的人数还得报满。
　　说是自愿，哪里自愿了？
　　体委转了个身朝着后座道：“白许衡，刘恺，要不你俩再报几个吧……3000要磨不到人，我第一天比完那么多竞速的，我第二天再去跑3000米真要死了……我还得磨体力好点的把男生1500报1个……”
　　刘恺摊手道：“我都报3个了，你磨别人去。”
　　“磨要磨得到人啊，那么多不愿意参加的，摸个鱼混一个就回来自习写题，我嘴皮子已经要烂了…篮球和趣味赛倒是个个抢着报…其他项目我都快成儿子求爹了……”
　　白许衡愣了愣，视线落在四组靠窗的少年身上，“你磨他去，他那身板就报个铅球，连个200接力都不参加…你让他跑3000去……”
　　体委翻着项目表干巴巴道：“你觉得可能吗？他要是肯去我把纸吃了，高一磨他报个跳高跳远都不去，还3000呢？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我感觉高中三年3000米要被我包揽了，真没人愿意碰了……”
　　白许衡偏过头去，“我跑接力还跳远，我不可能再去跑1500和3000了……”
　　体委一脸惆怅，长叹一口气：“我都腿都要抖了，4×200，400，800，第二天再跑3000……”
　　白许衡眼眸闪了闪似乎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他还欠我个人情呢，我去问问去。”
　　“行行行，你去你去，他那身板能跑。”
　　白许衡拿过项目表，翻到了最后一页，起身往四大组去。
　　付一安垂着头画画，视线猛地被遮挡。
　　少年抬眸看着白许衡，问：“你想好了？”
　　白许衡把表扔在少年桌上，冷淡道：“跑个3000，翻篇了。”
　　付一安也没说话，直接在表上填好自己名字。
　　还挺爽快的。
　　白许衡拿过表也没说什么，拿回座位扔给体委，“诺，报了，你去把1500找人磨掉。”
　　体委嘴角豁开：“还真是，我去磨1500去了。”
　　体委扫视一圈视线落在二大组中间，死皮赖脸地缠着一个项目少的男生磨，压根磨不动。
　　眼见着王洛建拿着篮球回来了，体委立马冲上前去把人拦在后门，“老王，你要不跑个1500吧，跳高和800划掉。”
　　王洛建不解地问：“为什么？”
　　“男生就差1500没人报了。”
　　“你再问问许杨呢，1500他肯定行，他打球有耐力的，他只报了个跳远你去问一嘴。”
　　“磨过了，没用。”
　　王洛建撇嘴道：“换人磨，人多的是，我两个项目呢。”
　　体委说：“算了，我把我800划了，上1500得了。”
　　王洛建顿了顿道：“那你跑接力、400、1500和3000啊？还有集体项目也参加，你当铁人啊？”
　　体委摇摇头回：“没有啊，付一安他跑3000，我跑个接力、400和1500也可以。”
　　王洛建眼睛瞪大，嘴角变圆：“他跑3000？他行吗？3000他要是跟那群体育生配速那不得被拉死去…跑个几圈人可能干报废了……”
　　“应该行吧。”
　　王洛建轻扯嘴角，付一安在学校就打那么几次球，除了体育课，他都没看人怎么动过。
　　让付一安去跑3000，别直接吐场上了。要是他一个人在后面慢慢游消极比赛还扣班级分呢。
　　“那我跑3000，你给他换个800得了。”
　　“你跑3000？”
　　王洛建又转念一想：“我跑3000加跳高，800有人报，他去不去也无所谓吧，不是说至少报一个就行，他报了铅球够了啊。”
　　“行，我问他声，看他改其他项目还是就扔铅球。”
　　体委叩了叩少年桌子，问道：“3000有人报了，你要不要取消或者换其他的。”
　　付一安直接拒绝：“不用，就跑3000。”
　　体委怔愣，拿着报名表站在原地。
　　王洛建跟着回到座位，朝着体委淡淡道：“那就报吧，我3000加跳高，你去跑1500。”
　　“行，确定不改的话，那我午休下课交表去了。”
　　王洛建点点头，坐下后朝着付一安问：“你怎么突然报3000了？你吃得消吗？”
　　付一安抬眸，语气轻飘飘的：“能。”
　　“跑3000很煎熬的，体育生拉老猛了，甩太多在后面的话，心态可能都有点崩……”
　　“我心态挺好的。”
　　“我也报3000了，这几天晚自习前去田径场跑跑，我看你怎么跑的，看看你节奏。如果可以比赛前面你可以跟我速度，后面能冲就冲冲不了保持匀速就好，别落太多就行。”
　　付一安愣了愣后点了点头，“行，我先跟陈鸣说一声。”
　　“那我六点半在田径场等你。”
　　“好。”
　　傍晚。
　　付一安没打多少饭菜，七分饱。
　　盘子渐渐光掉，陈鸣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等他。
　　付一安瞥眼陈鸣轻声问：“你等下有安排吗？回教室还是走走？”
　　“回教室吧，我还有题没做完。”
　　付一安轻轻“嗯”声，问：“那我去田径场跑步了？和王洛建，我报了长跑，他陪我练练。”
　　陈鸣心头一沉，泛起酸涩，“好，去吧。”
　　付一安视线落在睫毛微闪的少年身上，陈鸣眼神有点黯淡，他说：“你题要是不多的话，咱们可以一块去，你就当陪我了？”
　　陈鸣怔住，脑海里倒带着两人打球的笑意，嘴角干涩：“我题还挺多的，可能来不及。”
　　“没事，那你先回去。”
　　少年生硬地点头，起身端起餐盘：“我先回去写题了。”
　　“好，有不会的下课可以问我。”
　　“嗯。”
　　付一安温柔的声音传入耳朵，陈鸣抿着的嘴角微微颤抖，转身走远了。
　　天冷了，凉亭也没什么人了，陈鸣一个人坐在那吹风。
　　少年眼神空洞，他对付一安总患得患失的，现在他的喜怒哀乐都跟着付一安走。
　　他从来没有因为别人掉过眼泪，付一安是第一个。
　　他犹犹豫豫地试探着，又畏畏缩缩不敢直言，因为害怕失去。
　　单余说他缺的是男朋友，不是朋友，这句话说的是挺对。但是在他心里付一安就算作为朋友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很重要很重要。
　　他直白惯了，现在无比讨厌自己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明明见不得付一安跟人家好，还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
　　他想大度，但他却没那个资格。
　　付一安说优先他，可他还嫌不够，他压根就接受不了他和别人一样，他压根接受不了在付一安心里不是最特殊的那个人。
　　从知道自己心意，陈鸣自己都数不清崩溃多少次了，哭过多少次了。
　　夜晚的枕头总是湿的，白天天天待在一起，一到晚上他脑子里就开始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天一亮，他又是个没事人似的嬉皮笑脸。
　　付一安说他精神分裂，陈鸣心想自己可能真的是精神分裂，上一秒还在捧着手机嘻嘻哈哈，摁掉手机关上灯就无比落寞，心里难受得要死。
　　他觉得自己像个小偷。
　　悄悄偷一点付一安的温柔笑意，把那当做独一无二。
　　他甚至是个强硬的小偷，还要抢留给别人的时间，独占付一安所有空余，霸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肯放手。
　　陈鸣摸出手机，一遍又一遍看着付一安那些照片，偷拍的照片越来越多，短时间内超过了自己的照片。
　　陈鸣眼神呆滞，指尖全部勾选之后又按不下删除。
　　少年长舒一口气后关掉了手机，拆开黑色手机壳，摸出了那张p的双人证件照。
　　蓝底黑白校服，丝毫没有PS痕迹，就像是两个人一起拍的合照。
　　少年触了触那张冷脸。
　　在心里暗暗地想：这阵子没少撩他，找个机会试试他，长痛不如短痛，死也死的痛快点吧。
　　他这性格要么逼死付一安，要么逼死自己，毁灭算了。
　　付一安要是对他有感觉就追，没感觉他真跑了，他煎熬地有点遭不住了。
　　他的喜欢好像见不得光，如果只当朋友，那他宁愿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