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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   被酒精麻痹的大脑转得混沌,两个人都晕头转向。后来周围的胡闹声、打趣声,连带歌声好像都飘到了平流层去。

      再怎么传的骰蛊,通通都记不清楚了,一片眼花缭乱,周围人全成了虚影,只剩下他们两片实体。

      冰块被唇舌含得快化了,一点都感觉不到凉,尽是燥热难安。许清言脸颊像点着了似的,烧得眼尾都烫红。他安安静静地坐了半分钟,突然舔了一下唇——然后他推拒了游戏。

      许清言心神不宁地站起身说:“不好意思,我还有门禁时间得赶回家。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儿。”

      那时,有人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不解道:“这才七点多。”

      但话还没说完,许清言已经连外套都不拿就往外走了。他脸上那团火快烧到心里去,起身时看都不看别人一眼。

      坐电梯上楼,迎面被寒冬腊月冷风一扑,他才觉得面上的燥热有所缓和。

      许清言进小雨店里拎行李箱。母女俩人在追当下正火的电视剧,门口铃铛一响,周芬仰头看见他,忙说:“哎呀,叫你们来吃饭你们都不来,这群小孩。”

      许清言嘴甜道:“我下次一定来,谢谢阿姨。”

      周芬去店堂里面取行李,出来的时候拖了三个行李箱。许清言正在纳闷,一回头,看见拎着他的羽绒服站在门口的陈念决。

      陈念决对周芬点点头打招呼说:“阿姨好。”

      “嗳。”周芬笑着道,“感觉你又长高了,长肉了,去年十月见你的时候蛮瘦哦。”

      陈念决“嗯”了一声,顺和道:“最近状态好。”

      周芬眼尾绽出花,打量他们俩:“你们都喝酒了?小脸蛋儿这么红。”

      隔着距离的注视,许清言错开视线嘟囔道:“喝了一点。”

      最终他们俩还是一起去打的车。两个人顺路走。

      陈念决把羽绒服还给了许清言,许清言闷声不响地裹上了。

      坐到车的后座位置。

      许清言把车窗摇下来散热。

      片刻后,司机师傅牙齿打颤道:“娃儿。这小寒天你不冷吗?还开窗户。”

      许清言默默又把窗户摇上去了。

      他还在思考该如何开口。

      可是刚刚明明只是一个公认的玩笑,只是酒精后胡闹的产物,明明彼此心知肚明,没什么好涩怯的。

      但当他一张唇想说话的时候,那刻舌尖相触、卷在一起的晕劲又不客气地回溯,痒意顺着尾椎骨漫上来。他又闭嘴了。

      许清言心说我这是怎么了。

      陈念决也在斟酌该怎么为他刚刚唐突的行为道歉。话滚话已经滚成巨型雪球了,即将引发一场雪崩,但还是说不出口。

      酒果然是不能多喝。

      要不然戒了吧。

      先戒一年再说。。

      这件事,放在ktv暗昧的氛围里刚刚好。现在提起,总会有那么点突兀。以及做贼心虚。

      晚上饭点时间的路极其堵。一路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陈念决开口,却成了家常:“酒喝得难受吗?”

      许清言愣了一下,说:“不难受。你闻我身上酒味儿大不大?”

      于是那段事就变成了彼此的心照不宣,揭过不谈。

      陈念决认真贴近嗅了下说:“闻不出来。”

      “那就行。”许清言宽心道。

      “你寒假有什么打算?”陈念决问他。

      许清言思考了一下说:“待在家里吧。我不一定能出的了门。”

      ——然而这句话并没有一语成谶。

      小寒那天从酒吧回家,许清言冲了个澡,喝了杯蜂蜜水,等尤晴回来时,虽然脸上仍旧潮红,但并未看出端倪。

      虽然免不了质问许清言晚归的原因,但许清言以“收拾宿舍东西、还图书馆的书、在学校吃完晚饭才回来”搪塞了过去。

      寒假过半,许清言被那闪着蓝光的监控锁在家中半个月。

      平时他就在“七人行”里看群友发牢骚,闲着没事干就写写毛笔字、刷刷英语卷子、做做饭,后来甚至闲到参加征文比赛。

      许清言把之前去福利院拍摄的照片以及日常中合法拍摄的尘世生活、人间烟火、忙碌生存的人影照,供稿给了权威的新闻图片采集平台,被采纳后,又被当地新闻媒体、日报选用为报道配图。

      有的是报纸,有的是刊物,有的是公众号。

      他的名字就写在那些照片的下方。
      “许清言/摄”

      许清言某天早晨边洗漱边翻阅日报,在05版看到自己拍的图片时还愣了半天,不可置信地退出报纸页面,又重新点进去看。

      然后把牙刷磕在玻璃台面上,就那么傻乎乎地笑起来。两秒钟后,截图发给陈念决看。

      陈念决秒回:“你也太棒了。”
      “我现在也要每天看日报,关注图片底下的名字了。”他说。

      许清言牙膏泡沫糊着嘴唇,像长了白胡子,笑得特别开心。

      尤晴的酒行越到年末生意越好,订酒的老顾客电话不停,要寄的单子巨多,每天都在联系快递员上门寄大宗货物。

      她的店面开在市中心地段,过年来茉城旅游的人、开会的老板一般都住在那附近的酒店,晚上逛街时,就习惯顺带买几瓶好酒,所以散客也多。

      尤晴的事业之心让人见之可敬、望而生畏。

      很多人说她“怎么能只顾事业,不顾家庭呢?孩子不要培养了吗?”

      但许清言很能理解她。

      她是从乡下拼出来的人,从小时候刚掉第一颗牙时就知道钱的重要性。而她脊梁又硬,和许海航处不清楚以后,许海航下言道“分财产,一刀两断”她从此傲骨地不再用许海航的钱。

      于是许海航每个月转的钱都径直汇到了许清言的卡里。

      她每个月挣来的钱,除去交店铺费和七七八八的费用,还要还房贷、车贷。市中心的店铺租金不便宜,何况门店面积大。与此同时,她最近有给店铺扩容的打算。

      活在这个世界上,平凡人谁不是揣着一颗拼命生存的心?

      尤晴把事业看得重,这是她的追求。别人有权背后置喙,没权当面指点。

      尤晴是个孝顺的女儿。对许清言的外婆特别尊敬。她常说:“我自己养孩子养得太失败,儿子和我这个娘不亲,从来阳奉阴违不听长辈的话。我将来老了也是没指望了。”

      在她那边,外婆向来说一不二。

      那个时代的家庭不会重男轻女,对尤晴这个女儿最为偏袒,也是尤晴常惦记在嘴上的事。

      近几年外婆身体不太好,动了两次手术,尤晴都是火速往回跑。

      去年许清言住院时,外婆在老家也受了伤。外婆从楼梯上摔了一跤,脑袋流血。尤晴给许清言请护工,她自己开着车连夜回去了,不放心那群舅舅在旁边瞎伺候。

      按照她的话来说“妈妈永远是最亲近的。”

      这完全可以理解。

      不过外婆说什么她都奉为圭臬,几乎丧失自己的判断力了。

      当年她和许海航的婚姻,就是外婆牵的红线——老奶奶带着两人从泥泞山道开辟一条路来,去找算命先生给算了一卦。算出尤晴和许海航两人八字合财,生下来的小孩命里带官运。于是两人甩掉了自己的初恋,就那么浑浑噩噩撮合到一块儿了。

      后来买房,也是外婆叫风水大师给他们指点一二。

      外婆不许她离婚,不许她卖掉房子,说这样对她的命不好。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尤晴挣了钱就往家里打款。很快在老家也盖了一套新房子。

      许清言知道她最近跟着亲戚——就是他舅舅在投资。亏掉了几笔不小的费用。而唯一一次挣到的钱,根据许海航所说,全被他舅舅私吞了。

      许清言不懂其中的出入,尤晴也绝对不会跟他细说。

      不过许海航打听的消息不假。

      为此许海航和尤晴两个人吵了好几场。许海航越来越厌恶这个把家里人捧若明珠、盲目听从的伏“弟”魔。

      这让本来就不牢固的感情更是破裂瓦解。
      整个寒假,许海航都没回来。

      许清言整日在家里晃悠,学校组织的省级摄影比赛,要求制作视频,主题是中国人的中国年,可以拍摄春运、返乡的路等多角度年味视频,要求深入结合乡村地方特色,最好能够弘扬非遗文化、促进传统文化传承与保护。

      许清言真的很想报名参加。看着小组渐渐满员,心里那股无力感就更盛。

      许清言是一出门就要报备、一出门尤晴就要闹,他干脆打消念头不出门了。即便是十二万分想报名参加,但客观条件不允许,也只得作罢。

      除夕夜那天,许清言照旧守在家。

      楼下小广场的孩子开始放摔炮,大人点一长串劈里啪啦的红鞭炮,意喻驱邪避灾。从早到晚炸得耳旁没宁静下来过。

      那天晚上尤晴终于提早回了家,带着大兜的菜,准备烫火锅吃。

      洗好的菜摆了一桌,他们把锅放在客厅桌子上,边吃边往火锅里下菜。

      一顿饭吃得两人都没话说,安静得几近窒息。每个晚上这个家都凄凄凉凉。

      于是放着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

      那天许清言说想买点窗花和横幅贴上,尤晴说:“不用了。”

      她一向很迷信,说道:“你外婆说时间不对,不能乱贴。错过了腊月廿八就别贴了。去年贴错时间,一整年都过得不顺。”

      除夕夜说这句话,许清言听得心里很闷。

      因为尤晴这番话,家里没贴对联,也没贴窗花。门口旧的对联被尤晴撕下来了,由于沾得太牢,门框上留下破破烂烂的纸,显得更加凄芜。

      这个年过得和平常的日子无异,甚至要更无聊一些。

      等吃完晚饭、洗完东西,躲进自己屋里。才感觉身心舒畅,能够把真正的自己放出来喘口气。

      “七人行”小群开始沸腾,拼手速红包满天飞。

      陈念决和段停淮两位老板连发十几个999、666这样数字吉利的包,边打群电话边抢,耳机里全是几个活宝声嘶力竭地喊叫声。

      许清言加入连线的时候,周小雨正在尖叫道:“我才抢了三块钱!手气最佳的接力!”

      陈念决说:“我再发一个。”

      一个888的包。许清言抢了1.86。

      许清言关着话筒,发送表情包“呆.jpg”和“给您拜年了.jpg”

      在电话里被他们欢天喜地群嘲。

      然后不稍片刻,就收到了陈念决私发他的33333、11111、6666、1000的刷屏红包。

      许清言都不敢收。

      还是陈念决一个电话过来问他:“不在线吗?为什么没收?”

      许清言:“你是不是发错人了?手抖多摁了一位数?”

      陈念决说:“我过年收的红包都很大,别手软,赶紧收了吧。”

      许清言颤巍巍拒绝了。

      陈念决软磨硬泡让他点下收款。美名其曰:“红包都是要收的,收个好彩头。”

      群里。周柏翔和周小雨晒出在老家吃席的照片,小雨抱着生蚝拨开蒜蓉,在挤柠檬汁。

      纪宣和段停淮不知道何时住到一起去了。纪宣发了张看春节联欢晚会的图片,桌上的年宵盆栽很喜庆。他裹着被子缩在沙发上,身前一个大型加热器,旁边是段停淮一只穿着拖鞋的脚。

      邱冉截图他游戏八战七胜的战绩,又晒出收到的扇子状钞票。

      许清言闲来无事,想起陈念决之前说要帮他“鉴别”纸条的事情,就把那两张纸条从随行的背包内夹翻出来,拍给陈念决看。

      日出停机坪:大仙给看看。

      陈念决那头隔了十分钟后,才给他回了一个:新年快乐。

      隔了两分钟开始往外崩四字成语。就是对纸条三缄其口。

      light:身体健康。
      light:平安喜乐。
      light:幸福顺遂。
      light:自由自在。

      许清言捧着手机笑了半天。

      初一那天。尤晴没开店了。她开车载许清言回了外婆家。一路上的店面都关着门,贴着“暂停营业,回家过年啦!恭祝新年快乐!”

      早上走,下午到乡下。一进门,舅舅和舅妈们正愁吐槽对象都被吐槽完,没人可唠叨,乐得来了新的调侃对象。

      他们上来就问许清言大学怎么样,有没有女生追。问得尤晴一度脸黑。

      又叫许清言帮忙辅导表弟表妹功课,扣上“做哥哥姐姐就要懂事听话”的帽子。

      然后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聊到去年车祸。说许清言真是运气撇得很,是不是他爹许海航亏心事做多了报应到儿子身上了。

      许清言看着耄耋之年的外婆,看她朽迈的面庞,忍了。

      一群面都不熟的人随之开始评价他的专业,说:“读新闻有啥用?现在新闻行业最没前途!假新闻满天飞,做记者的都没良心。”

      “阿呦,当初干嘛报这个破专业阿,出来想干啥去?没钱挣。”

      个个啤酒肚,不着四六的,家里孩子有的本二都没考上,坐在这里背后冒出九根大尾巴,开始用唾沫星子淹重点大学的本科生了。

      这得亏是许清言忘了。

      当初。许清言一模的时候,这群人声称:“我家五年前也考这个分,你今年这个分肯定不行。”

      二模的时候,亲戚们不懂也要装懂、非得故意膈应一下人:“这分能够本一线就不错了!”

      出分的时候明明被啪啪打脸,但没关系,没理也能不饶人,说着:“分数高,院校线也水涨船高,能不能上不一定,别骄傲得太早。”

      最后许清言第一志愿第一专业上岸,以为终于能堵上这群人的嘴了,这群人又开始喷专业。

      反正怎么样都能喷。

      毕竟嘴长别人身上,家庭教育参差不齐,成长环境更是良莠不一,还能要求每个人都有素质吗?书读得少不就是爱言之凿凿吗?

      不过这群人实在是嘴太碎了,披着亲戚的皮只是为了看别人家热闹和笑话。自己家的事情怎么不牵出来溜两圈?净逮着许清言薅。

      许清言忍不住想:我选什么专业、挣不挣得到钱和你们有多大关系吗?我平步青云了不会给你们钱花,穷困潦倒了也不会吃你家的饭,这么关注我干嘛呢。

      但照顾尤晴的面子工程,有些话还是没有说出口。许清言只道:“这些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舅舅瞪大眼珠子说:“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哈,好话都听不进去了。话都不愿意跟你说了。”

      许清言起身走了。心说:对,我厌蠢症犯了。

      乡下待着实属无聊,正月初六他们终于从外婆家回到茉城,尤晴打算继续开店做生意了。

      那天。“七人行”群里在计划着去不去旅行。

      周柏翔说:“去西南吧,冬天有雪山,很漂亮。美食也多。”

      群里拉了一个群电话。

      当时,潜水的陈念决顶着小狗头像,戳私聊问他:你寒假能出去吗?

      许清言略一思忖。

      当晚,他和尤晴说:“我想回去云坊看看爷爷奶奶。”

      尤晴是不愿意的。

      但是晚上奶奶给许清言打了个视频,赶巧也问许清言:“乖仔,回不回来玩儿?陪陪我们?”

      尤晴就算再不愿意,也留不住了。

      许清言窝在房间的黑暗中发信息。群里已经开始盘算订几点的机票。

      许清言退出群聊,再一次给陈念决单独打过去。

      那头接起来。许清言直接告诉他:“我也去云坊。”

      “哪号有空?”陈念决直接问。

      明明才几天没见而已,许清言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就像倏然有股暖流涌过心尖,飘向四肢,掀起莫名的思念。

      许清言倒在床上,嘀嘀咕咕说:“我好想你啊。”

      电话那头忽地没了音。

      好一会儿,才听到陈念决“嗯”了一声,笑着说:“我也想你。”

      许清言懵懵地道:“我正月初八走吧。”

      陈念决说:“身份证报给我。给你买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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