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江水》两人份的饭

16、16

　　关呈明的周末在游戏里度过。

　　在他常玩的这个游戏中，他最擅长的武器是回旋镖和箭。他的箭法和云树不相上下，回旋镖比云树还厉害一点。
　　毕竟云树只是随手玩一次，他可是一直在玩。

　　云树之前玩的时候说过自己不喜欢马战，但他很喜欢，觉得很帅，玩起来也算顺手。
　　马战最好用的就是箭，还有就是偷袭的时候，也非常适合用箭。

　　关呈明不擅长偷袭，他偏好硬刚，急攻，突进。因为伤害值是按照距离测算的，离得越近伤害值越高，这样就可以一击毙命了，关呈明觉得非常方便。

　　但是云树不在乎什么伤害值，他就是喜欢玩偷袭，玩阴的。这家伙反正不急，干什么都慢条斯理。

　　两个人，一个干脆利落，一个游刃有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
　　云树的手机响了。
　　他的手机其他消息都没提示，只给店铺里的消息设置了专门的提示音。
　　所以手机一响，他就知道来生意了。

　　云树刚洗完澡，擦着头发点开消息。

　　对方是一个猫咪头像的买家，语气很活泼：
　　「你好！我想定制一个拼贴画！像是这种类型的！」

　　说完，对方就发过来云树橱窗里的一个作品。
　　这是一个带着梦幻色彩的拼贴画，有着渐变蓝色的夜空，金星，还有柔软舒展的小动物。

　　「大概想要一些什么元素？」云树把毛巾放到边上，打字。

　　那边很快回复了，语气比刚才还要活泼，饱含的快乐都能溢出屏幕：「猫咪！有很多猫咪的拼贴画！可以吗？」

　　看来还是个猫派。

　　云树又问了一些细节上的偏好，两个人谈妥了，云树就说自己先把草稿打出来，对方看了觉得没问题再付定金，等到货再付尾款。

　　*
　　马上到了返校的时候。

　　关呈明放假这两天玩得很尽兴。不过因为见识到了云树的水平，他总忍不住拿自己的每一个操作跟云树比较。

　　这真是控制不住的行为，每次都是比完了才后知后觉，然后有点烦躁把云树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不出一会儿，这个家伙死皮赖脸又回来了。

　　啊———
　　烦人。

　　*
　　返校当天，云树把拼贴画做好了，照买家的要求，他真的在上面画了很多猫咪。

　　他把完成图给买家发了过去，不多时，对面发过来一大串感叹号还有夸赞的话。

　　「喜欢就好。」云树打字。

　　买家又夸了很多句，好像怎么也不够表达内心的激动之情，最后把尾款打了过来。
　　云树收了钱，准备按照惯例把拼贴画邮寄到买家手里。

　　可是当买家把地址发过来的时候，他顿了一下。
　　这个买家跟他居然是同城的，而且不仅同城，居然就在江水中学旁边的一个小区。

　　云树打字：「你是江水市的？住在江水中学旁边？」

　　对面：「欸？你知道这里吗？其实我在江水中学上学，这边是租的房子。」

　　这下好了，居然还是同校学生。
　　云树升到高中一年多，也接了不少单，但是像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他继续打字：「我也是江水中学的。不如在学校给你吧。」

　　对面也很震惊：「？！这么巧的吗……！而且你居然也是学生啊？」
　　「我是高三的啦，高三四班。」
　　「高三嘛，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教室里，主要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云树打字：「明天下午六点，可以吗？」

　　对面回答：「ok啊，我就在教室门口的走廊等你。」

　　*
　　关呈明靠在椅背上发呆。
　　他刚死了一次，正在读档重来。

　　游戏加载的时间很漫长，他正坐在那里百无聊赖，余光里看见云树在做拼贴画。

　　云树桌上的收纳册被随意翻开到某一页，上面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开大会一样特别热闹。

　　关呈明起了点兴趣，手心向上摊开，朝着云树的收纳册伸过去：“能看看吗？”
　　云树把收纳册递给他。

　　关呈明接过来一看，原来那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全是猫，软绵绵毛绒绒，而且全都小小一只，各种花色各种姿势都有，非常可爱。

　　……可爱到跟云树这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关呈明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东西居然出自他的手下。

　　“挺可爱的。”关呈明评价道，把收纳册放回去。
　　游戏其实已经加载完了，但是他没去玩，而是继续偏着头看云树做拼贴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看了太多的可爱毛绒绒，关呈明一时间觉得，不仅是那些拼贴画，连云树的长发，还有阴暗的，恨不得垂到眼睛下面的额发，在光线下都好像有了一种毛绒绒的质感。

　　但是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就算云树哪天真的变得毛绒绒，也绝不会是小猫咪那种干燥温暖的毛绒绒，而是长毛了发霉了的那种毛茸茸，湿哒哒黏糊糊，像苔藓一样。

　　他脑补了一下那种场面，觉得非常好笑。

　　放松的心情下，关呈明问问题也不太经过脑子，而是变得很散漫很跳跃：“你是猫派还是狗派？”

　　云树没说话，看了看关呈明。

　　“……还是植物派？”关呈明没得到回答，也看了看他，继续说。

　　额发下，云树好像勾了一下嘴角，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继续弄他的猫咪拼贴画。

　　*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了，很快到了晚饭时间。

　　关呈明今天要回宿舍洗澡，不着急吃饭，所以也不着急从教室离开。
　　但是云树一反常态，一打下课铃他就跑没影了。

　　关呈明盯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看了一会儿，虽然觉得有点好奇，但是云树干什么总归也不管他什么事。

　　他就没太在意，收拾好东西，从教室出来，慢慢地往寝室方向走去。

　　*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是六点，晚自习上课是七点半，这之间的一个多小时是留给学生们吃饭和洗澡的。

　　不过除了吃饭和洗澡，也有人用这段时间加班加点刻苦学习。
　　再加上学校推崇河水中学的学习模式，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就有一大堆高三学生站在走廊外面背书，而且声音一个比一个大，好像背得越大声越有什么非比寻常的效果一样。

　　这天，关呈明从教学楼下面走过去的时候，不知道哪个班有个男生吼得特别大声，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都徘徊在破音边缘，让路过的人听到都为他捏把汗，担心他背到哪句话就得把自己嗓子喊劈了。

　　关呈明简直被震到耳朵发木，有点不爽地抬头去看，谁知没看见那个喊破喉咙的仁兄，反而被一个熟悉的人影吸引了注意力。

　　云树。
　　居然在高三走廊。

　　关呈明一瞬间以为自己眼花。
　　他跑哪里干什么？？

　　有认识的学长学姐？
　　这猜想一出来就被关呈明否决，就云树在学校里一天到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个架势，隔壁班有认识的都够呛，何况是高三的学长学姐。

　　那他跑上去做什么？

　　关呈明抬脚转身往回走，走到一半愣住了。
　　他居然想去高三走廊上一探究竟？

　　……神经吗？被传染了？
　　云树在干嘛管他鸡毛事！

　　而且就算好奇，就这么屁颠屁颠跑上去算什么话？

　　他啧了一声，又准备转身，目光最后在云树站着的位置停留了一下，发现云树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了过来。

　　一只手搭在栏杆边上，居高临下和他对视。

　　注意到他看过来，搭在栏杆上的那只手动了一下。
　　食指在栏杆上点了点，就像某种邀请。
　　或者引诱。
　　就等着谁看见了跑上来咬钩。

　　关呈明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儿。
　　去你大爷的。他就是觉得很好奇。
　　爱觉得好奇就觉得好奇，爱到高三走廊那边去就到那边去。
　　谁管得着还是怎么的。

　　这次，他好像下定了决心，没再像之前那样踌躇停留，径直往教学楼方向走过去了。

　　*
　　没花多少功夫，关呈明摸到了云树所在的位置。

　　云树并不是一个人，对面站着一个女孩。
　　那女孩也面熟，两个深深的酒窝，俏皮的高马尾，居然是关呈明那个室友的姐姐！

　　室友姐姐看起来已经从渣男阴影中恢复得差不多了，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正兴高采烈跟云树说着什么。

　　关呈明走近的时候，先是云树若有所感看过来，接着室友姐姐也看到了他。

　　姐姐笑着跟他打招呼：“是你啊！我那个傻弟弟跟我提过你，说你帮了他很多忙。”

　　她冲关呈明眨眨眼：“之前，真的谢谢你啦。”

　　“没什么的。”关呈明摇摇头，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
　　是那张全是猫咪的拼贴画。

　　难道说……

　　室友姐姐注意到他眼神，扬了扬手中的拼贴画：“看！是猫咪哦！可爱吧！”

　　又指指旁边的云树：“是从他这里定制的。”

　　“其实我在很早之前就关注了他的店铺，觉得橱窗里每一张都超级漂亮的。不过从来没买过，因为一直没想好做什么样的比较合适，而且也在纠结，该不该在这些上花钱。”

　　“结果后面就发生了那种事情……”

　　“所以就化悲愤为力量，用金钱的力量来治愈被渣男伤害的心灵！把以前想要但舍不得买的都买了！”
　　“看，可爱猫猫！”室友姐姐两只手捏着拼贴画的两角，举在胸前看起来很满足，“我又有动力学习了！”

　　“我想好了，什么渣男什么感情都是浮云，一定要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自己每天开开心心的，顺便还能打肿那个死渣男的脸！”

　　*
　　云树这几天收到的订单莫名其妙多起来。他一开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结果后来某天，他收到了室友姐姐发来的消息。

　　「有同学问我哪里买的，我把你店铺推给她们啰！」
　　末尾还有一个笑脸。

　　原来是学姐带来的流量。
　　其实他这个店子生意本来就不差，现在更好了，接单一时半会儿都处理不完，只能做一会儿歇一会儿。

　　歇气的时候，云树随便翻了一下自己的橱窗，他以前确实没接过这种可爱的，给学姐做了这么一张，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云树就把这张猫咪拼贴画也po在首页当作例图了。

　　*
　　某天上课。
　　云树继续没做完的订单，关呈明懒散地趴在桌上打游戏。
　　做着做着打着打着，不记得是谁先起的头，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游戏里的事情。

　　关呈明就在打怪，正好用到武器，就说起自己手里的回旋镖：“我以前看别人扔出去回到手上，觉得巨帅，自己也想试一试。”

　　“结果怎么也回不到手上。”

　　“后来发现，靠，没对着东西扔，对着空气扔的，当然是回不来。”

　　云树看着关呈明趴桌上嘀嘀咕咕说这些有的没的，看着他像小动物一样毛茸茸的发顶和线条柔和的侧脸，唐突地想到一个问题。

　　于是他唐突地问出来了：“你呢。”
　　“你是猫派还是狗派。”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