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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流落吴兴 ...

  •   東晉元帝太興二年(西元319年)初夏,在节气立夏日刚过不久的某一天早晨,司马澜从帐棚内靠边的地铺上起来换衣服时,赫然看见换下来的睡衣背面有一块血渍,吓了一跳!她连忙摸索自己的背部与臀部,想要找出是哪里刮伤了?

      怎么受伤的呢?她暗自寻思:照理说不会在睡眠中受伤啊!也不可能是昨天受伤而没发现,因为已有三、四个月没练习或表演特技了。

      原来,崔家班才在阴历年期间来到吴兴,崔老伯就受了风寒,病倒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好转。医药费不是杂耍所得的零钱所能负担得起的。好在大雄已经成年,又身手矫捷,可以另谋出路。他为了赚一份固定的工资,而到郡太守衙门去应征守卫,录取以后就搬到衙署去住了。

      杂耍班子既少了崔老伯的管理,又少了大雄这个台柱,崔大娘就决定暂时歇业了。她接了一些编竹篮、做油纸伞之类的手工,也叫澜儿、小花帮着做。

      这几个月以来,司马澜没有做过任何激烈的体操,身高反而抽长得比较快。静态的生活方式使得原本过瘦的她略微肉感了一点,脂肪比例达到了生理成熟所需的含量,终于引发了早就该来的初经来潮。这种医学原理,司马澜当然不懂。她只急着要把染上血印子的睡衣和褥单赶快拿出去洗,免得崔大娘看到了会责骂。

      崔大娘和小花坐在帐棚中央的餐桌前吃稀饭。小花眼尖,望见了司马澜走出帐棚,就趁机告状:“大娘!澜姐姐已经起来了。她不赶快来吃早饭,准备干活,却拿着褥单子出去洗了。”

      “褥单子不是前两天才洗过的?”崔大娘蹙眉嘀咕道:“这丫头太浪费水了!不行!”说着,她就站起来往外走,去阻止司马澜。

      帐棚外面,司马澜刚刚坐上小板凳,正要把睡衣、褥单放进一个装了半盆水的大木盆,就听见崔大娘的粗哑叫声:“澜儿!你在搞什么?前两天才洗过的褥单子为什么还要洗?每次叫你挑水你嫌重,总是大雄帮你挑!可你用起水来,怎么一点也不懂得节省?”

      司马澜不得不嗫嚅道:“大娘,这褥单还有睡衣上都有血迹,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崔大娘听了顿悟,旋即压低嗓音说道:“是这样啊!大娘明白了。你过来,大娘讲给你听。”

      于是,司马澜跟着崔大娘走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崔大娘先叫她拿一块干净的碎布到茅房去,垫在裤子里面,以接住可能还会再流的血。等司马澜从茅房出来,崔大娘才把月经等于生育能力的原理简单讲解了一下,又以严肃的口气说道:“这表示你长大了,可以嫁了。”

      司马澜听得怔住了。她心理上还把自己当小孩子,难以想像自己已经大到可以做新娘子了。

      “既然你大了,大娘就要告诉你,杂耍不适合大女孩来做。”崔大娘接下去说道:“经血来的时候,很多特技都做不了。当初,老伯、大娘训练你跟小花表演杂耍,就只打算让你们做到初经来了为止。换句话说,假如咱们还要跑江湖卖艺,就得把你卖了,再买一个小女孩来教她杂耍。不过---”

      “不过什么?”司马澜急着问。这些年,她已然习惯了跟着崔家,当然唯恐再度被卖...

      “不过老伯、大娘早就想到,跑江湖卖艺不是长久之计。”崔大娘答道:“本来,咱们是想存一笔钱,存够了钱就顶下一个店面,开个小杂货店。那么,你跟小花两个也可以帮忙看店,直到嫁出去为止。或者,让大雄从你们两个之中挑一个,做咱们家的媳妇---”

      司马澜听到这里,心中一下子乱了起来。她记起了最近两年大雄一些似有暗示的言辞,觉得很烦恼,因为她对大雄并没有那种情意...

      崔大娘眼看司马澜流露出窘迫的神情,只当她害羞,没有多想,就继续讲下去:“谁也想不到,你崔老伯会生一场大病!这两个多月不断给他请大夫、买药,咱们的积蓄去掉了一大半,大雄也非得去衙门当差不可。杂货店看来是开不成了。既然如此,大雄一个人住在衙署后院的小房间,要是一直住下去,没人照料,实在令人不放心!最好给他娶个媳妇,就可以请求长官让他搬出来,在衙署附近租房子,成个家。咱们老俩口也可以搬过去,就在吴兴安定下来。”

      这是崔大娘衡量现况,自认能够做到的,最恰当的安排。她以为澜儿一定会同意,就含笑补充道:“在你跟小花两个之间,大雄一向偏心你。做父母的疼他,不如干脆顺了他的心意!”

      “大娘!”司马澜喊出了一声,想要提出异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别害臊呦!”崔大娘眯眼笑道:“大娘会为你做主!”

      “哦不,不是的,大娘!”司马澜逼不得已,只好鼓起勇气,直言道:“澜儿不是害臊。”

      “什么?”崔大娘吃了一惊,整个庞大的躯体炸了起来,凶猛叫道:“你这什么意思?难道你还看不上大雄?你这瘦得不像话的小猴子精!凭什么看不上大雄?”

      “澜儿没有,没有看不上!”司马澜期期艾艾解释道:“这,真的不是看不上。只是,澜儿把大雄哥当作自己的亲哥哥---”

      “那有什么问题?”崔大娘瞪了司马澜一眼,啐道:“他又不是你真正的亲哥哥!”

      “可是---” 司马澜说不下去了,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她想起了跟大雄一起表演特技时,偶尔需要手拉手,而大雄容易出汗的手掌总给她一种黏腻得好难过的感受... 她尽管年少,也懂得不宜把那种感受讲给崔大娘听。

      “可是什么?”崔大娘凶巴巴嚷道:“你这没良心的丫头!忘了几年前,大雄救了你一命了?要不是大雄浇水动作快,帮你灭了火,你早就被烧死了!没死也会烧成重伤!”

      “澜儿很感谢大雄哥的救命之恩。”司马澜小声回道:“澜儿希望能用别的方式来报答。”

      此言一出,崔大娘立刻清楚了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她恼羞成怒,恶狠狠叫道:“好!大娘倒要看你将来有什么办法报答他!你别以为咱们非要你做媳妇不可!小花还巴不得呢!你去洗你的脏褥子、脏睡衣吧!大娘要出去一趟。”

      充满愤恨的话声方落,崔大娘就转身走了。司马澜难免对崔大娘感到抱歉,却又认为实在无法勉强自己嫁给大雄哥...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就走回大木盆前面,坐上小板凳,开始搓洗褥单。

      当司马澜把洗好的褥单、睡衣挂起来晒,崔大娘刚好回来了,带着一个精瘦的老妪一道走来。

      司马澜连忙迎上前去,毕恭毕敬喊大娘,又彬彬有礼招呼道:“老婆婆好!”

      “呦!小姑娘还真懂礼貌!”老妪略带做作笑道。

      “嗯,她还算乖。”崔大娘应和了一句,就对司马澜介绍道:“这位是钱员外家的管家廖婆。待会你收拾一下东西,就跟廖婆走!”

      “什么?”司马澜惊呼:“为什么?”

      “因为你崔老伯治病需要钱,所以你跟小花两个,咱们得要卖掉一个。”崔大娘漠然答道:“留下来的那个要做咱们家媳妇,而小花很愿意做咱们家媳妇,咱们当然就把你卖掉啦!”

      “大娘---” 司马澜想不到崔大娘一下子变得那么绝情,又难免害怕要跟着陌生的廖婆走,不禁哽咽了起来。

      “你哭什么?”崔大娘不耐烦,训斥道:“廖婆已经付了钱。你快跟她走吧!”

      “小姑娘别哭呀!”廖婆陪笑道:“钱员外府的房子可气派呢!你会喜欢的。”

      事已至此,司马澜别无选择,只有听话去收拾一些衣物,跟廖婆走了。

      在前往钱员外家的马车上,廖婆叮嘱道:“你进钱员外府,是要去做钱小姐的丫鬟。你要记住,凡事顺着小姐,不能有一点违抗!”

      司马澜得知要去伺候一位小姐,不免忆起了自己童年在洛阳皇宫曾有宫女服侍,无限感伤!但她只能点头...

      “听崔大娘说你今年十六岁,钱家小姐今年也是十六岁。不过她生日小,在十月份。”廖婆顺口说道,又问:“你是几月生的?”

      “三月底。” 司马澜答出了她阴历生日的月份,才想到自己生日如果像今年这样碰到小月没有三十日,就在二十九日过,而那其实就在两天前,可是当天却连自己都忘了!哪像从前在洛阳皇宫当小公主的时候,每年生日都收到好多礼物?

      “那你还比她大半岁多,更要懂事哦!”廖婆谆谆提醒道。

      司马澜好想哭!然而,她强忍着眼泪,再度点了点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流落吴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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