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求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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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色误人，诚不我欺。
罗绮一边拿着肉丝喂着两只白雕，一边在心中嗟叹。
怎么就一时情迷，忍不住亲上去了呢？
稍稍回想了一下那晚的场面，罗绮简直想找块豆腐撞死自己算了。这事毕竟不能怪林殊，他还是个少年人，一时冲动也是有的。可是她的心理年龄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怎么也如此把持不住啃了嘴边这口嫩草！最奇葩的是，她还打算吃干抹净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这不就是渣女本渣吗？
罗绮在心里毫不留情地对自己进行自我批判再教育。
不过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是无用。
罗绮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天发生的事情，桥到船头自然直，只期望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是以她每天仍是练剑，习武，读书，在书房当值。偶有空闲就逗逗两只白雕，喂喂她那些曾寄予厚望的鸟儿们。
两只白雕长得很快，现在臂展已有一臂大小。活泼好动的那只是公，懒散爱静的那只为母。罗绮分别给他们起名为素羽，流霜。
素羽十分有王者气派，来到赤焰帅府没多久就一统这附近的群鸟，不时有鸟儿衔来果实，虫子甚至是小鱼供奉到素羽面前。素羽看起来也不见有多么高兴，依旧十分淡定地用尖喙梳理一下自己和流霜越发丰满的羽翼，素羽很少取用这些“贡品”，倒是大部分都被流霜所食。
罗绮站在廊下正听着鹦鹉学舌，忽然流霜从外面飞来，猛收了一下双翼，轻飘飘地落在她眼前的栏杆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静静看着她。
素羽很恋窝，每次从外面飞回必定要先去看一下窝里的流霜。罗绮见他直接飞到自己面前，便知是林殊回来了。若是以前她一定马上迎上前去，但是现在她还真是避之唯恐不及。
素羽这个小家伙还真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罗绮放下手中的鸟食，转身从鸟舍中离开。
于是，匆匆敢来的林殊便扑了一个空，莺歌燕语，鸟语花香，唯独不见佳人。林殊看了一眼在廊下默默梳理自己羽毛的白雕素羽，垂了眼帘，往日神采飞扬的身影此时看来竟有几分落寞。
……
“书剑，这是你要的字帖……”
罗绮在书房里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书剑要的东西，正要拿给他，一回首却发现林殊就站在她身后。
他今日倒是未着劲装，只一身白衣素袍，头戴玉冠，身姿颀长，如玉如竹，倒是颇有几分儒将风度。
罗绮深吸了一口气，阖上眼睛平复了一下繁乱的心绪，再睁开眼时，眸里已是一片清明。
这赤焰帅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若想回避不是难事，但是林殊想要寻她，她也无处可藏。她很清楚彼此不可能永远躲着不见面，暂时回避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冷静思考的时间。所以眼下，见到林殊她并没有十分惊慌。书剑来找她寻字帖，现在却不见身影，看来一时半会他是不会回来了。
“公子请坐。”罗绮从容应对，她放下手中的字帖，回身给林殊端了一杯清茶。
林殊端起手中薄胎瓷的甜白盖碗，只是浅啜了一口，炽热的眸子却依旧锁在她的身上。
罗绮一时有些承受不住，只是垂首不言。
“阿绮，你为何要躲着我”终是林殊按耐不住，先开了口。
“公子，是阿绮心中有愧。”愧不该逾越理智，与你相亲。
“有愧？”林殊惨笑一声，似是又悲又怒。
“阿绮，你可知……”林殊一把抓住她的手，怒眼圆睁，像头发怒的狮子一样紧紧盯着她的眼，可是看着看着眸色却又柔和下来，最终化成了一滩水，他眸光闪动，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
“林殊，心悦于你。”
这真是天下最让人心伤的告白。
罗绮心中酸痛非常，好像有一团酸涩之物哽在喉中让她说不出话来。
为之奈何？
林殊却不容她迟疑，俯身向她迫近。
“阿绮，你可心悦于我？”
眼前少年有着天下最耀眼的眉目，此时却因她染了伤情悲色。
罗绮不忍再看，面对这张脸，她没有办法说不。
只是却也无法回应。
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转身从墙上拿下一把长琴。她拂袖跪坐，为林殊轻弹一曲。
罗绮善弹琵琶，于古琴一道只是通晓技艺，算不上此道大家。不过，若只为表明心迹，以她的水平却也是尽够了。
她所弹此曲乃是凤求凰。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可惜罗绮所愿，林殊未必能许。林殊所愿，罗绮亦不能偿。
琴声切切，如是私语。
罗绮愈弹，心意愈坚，一曲毕，她抬眼直直地对上林殊的眸子，已是不再躲避。
“阿绮，你怕我负你？”
罗绮摇摇头，她长叹了一口气，还是将那句在心中沉淀了不知多久的话说了出来。
“公子与阿绮并非良配。”
林殊闻言瞳孔骤缩，顿觉万箭穿心。
……
来到赤焰帅府这么久，这还是罗绮第一次见到这座府邸的女主人，当今圣上的皇妹，晋阳长公主。
罗绮不知晋阳长公主此时召见何意，前番诸多风波下都不得见长公主玉容，突然有此一见，恐非幸事。罗绮心中一凛，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这就是那个孩子？你快过来，让我瞧瞧。”
罗绮依言走上前几步，在长公主身前三步之处停住，她微微抬起头，眼神落在晋阳长公主的鼻梁上，并不敢随意乱看。
这一抬头，她们彼此都见到对方真容。
好一个雍容美人！罗绮在心里赞叹一句。林殊酷肖其父，但是能生的这般俊俏，也必有其母的一分功劳，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晋阳长公主琼鼻凤目，一双明眸温婉有情，见之可喜。
“好一个标志的孩子！”
罗绮在心里暗暗赞她，那边长公主也对她赞不绝口。
“孩子，你今年多大”晋阳长公主摸着她的的手，笑着问她，口气十分亲切怡人。
罗绮却越发觉得奇怪，她垂眼微笑，小心应对。
“夏育已是二八之龄。”
晋阳长公主听了似乎更加满意，她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下去领赏。
没想到这么快就得以脱身，罗绮疑惑着躬身退去，却在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听见上面传来晋阳长公主的声音。
“回去帮我好好照顾小殊。”
那声音依旧轻柔温婉，似乎只是一个母亲因关切儿子引来的一句寻常叮嘱。但是不知为何，罗绮却觉得此言似乎另有深意。
……
果然不出她所料，待罗绮回到书房没过多久，一个府中嬷嬷就带着一众婢女来为她梳妆打扮，满口的恭喜道贺，直赞她有福气，竟然得了长公主的青眼，把她给了府中的公子林殊做房里人。
罗绮顶着众人歆羡亦或是嫉妒的目光，心里确是如遭雷劈。
长公主是如何知道的？不，这是她的府邸，她有什么不知道？
长公主为何要把她许给林殊？她出身妓家，身份并不清白，以林殊的身份，找个良家出身的女子做妾并非难事。就是这府中婢子在外人看来恐怕也比她干净一些。
难道长公主知道林殊对她的情谊？
林殊……林殊是否又知道这一切？
这个想法刚从心里冒出来，就被罗绮否掉。她相信她不会看错，林殊并非这样的人。他的心坦荡磊落，最是光风霁月的一个人。他若有此意只会明说，不会暗来。
她现在该怎么办？再逃一次吗这一次她又该逃往何处？她又该如何报答林殊的救命恩情？
各种想法在罗绮的脑中纷纷扰扰，一时间难以抽出个头绪来。罗绮一脸苍白，无悲无喜地任由婢子们打扮，外人以为她是害羞所以不言，并无人能想到，此时她的脑中正在激烈的天人交战。
直到夜幕降临，罗绮依然没有理出头绪，她枯坐在自己的新房里，望着窗外明月，眼神迷茫。
不知何时，门吱呀一声响，惊断了她的沉思。
罗绮回头看去，推门进来的，正是林殊。
林殊径直走到榻旁，在她的身边坐下。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这回却是罗绮率先开了口。
“公子，打算如何？”
林殊心中一滞，气她不信自己，又气母亲做此安排，更气自己……气自己无计可施……
可是她的声音又是那么无助悲伤，让他不忍动气，唯余怜惜。
对上她，他的一切智计都不翼而飞，让他既恼恨又无奈。想来想去，他还是不忍她如此为难。
“你若不愿，我自会放你出府。”话一出口，他又觉得有些后悔，便只闭口不言。
“多谢公子。”罗绮也不知说什么是好，干巴巴的应了一句，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但是她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林殊终究还是太年轻，他那还没有经历过太多情事的心，依然温热柔软，如同一只没有壳的蚌，不经意间就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袒露出来。
“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吻我……”害我夜不能寐，朝思暮想，以为你也心悦于我。
罗绮心中亦是烦闷，难道是她想要如此的么？
若是，若是她如他一样出身官宦世家，她怎会拒他于千里之外？她也想要平等的身份，无忧无虑的爱恋，可是命运如此，这些都没有。
那么她也只能先让自己有尊严地活下去，只有她自己觉得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谁的奴隶，附庸，财产。她才有能力去爱，不是吗？
可是这些卑微鄙琐的心思，林殊这种天生贵胄又如何能够体会？
罗绮心中一时悲凉，又被他戳中痛处，口气也谈不上多好。
“实是一时情难自禁……公子若觉得阿绮此举唐突，伤了君子清白，心有怪罪，阿绮甘愿领受。”
林殊一时气结，“甘愿领受？”好，那你可不要后悔!
林殊倏地倾身，矫健如虎，一把把罗绮压在身下。罗绮一向不是他的对手，毫无反抗之力。
他毫不犹豫地低头去吻那片甘美，一时喘息如注。
想象之中的抗拒被没有发生，她的阿绮就像是一滩温柔的水，流淌在他的身下。她用手轻轻搂住他的脖子，无限缠绵地吻着他，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变成了一朵轻飘飘的云，只是飘啊飘啊，遇到了一阵清凉的雨。
林殊定睛一看，他的阿绮正在无声的流泪。
他的心一下就酸涩难忍，纠成一团。
“忘了我吧，你会遇到一个极好的女子，她有着显赫的门第，不下男儿的心胸，与你堪称良配。”她闭着眼睛躺在他的身下，轻轻的说道。
“她不是你。”
“长公主殿下和林帅都不会同意，公子的皇奶奶也不会同意，皇七子殿下更不会同意。”
“他们不是我。”
“与我在一起，你会成为金陵城的笑柄。”
“我心欣悦，又何惧他人非议？”
罗绮诸般诘问，林殊对答如流，毫不迟疑。
想了想罗绮才复又沉声说道。
“林殊……你是属于战场，属于朝堂，属于天下百姓，你是要为万民谋福祉的，不该，不该因我而失色。”
闻言至此，林殊沉默良久，终是喟而长叹。
“若我的功业，要牺牲自己所爱之人才能达成，那我林殊又如何算得上顶天立地的男儿。”
林殊用手抚着她的脸，他手上常年握弓持枪磨出来的茧轻轻触碰在她的脸上，生出了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竟让她的心一瞬间安定下来。
他目光坚定，眼神执着，他说。
“阿绮莫怕，你信我，今生若不能娶你为妻，林殊宁可一人终老。”
他眸色缱绻，唇角含笑，万千柔情汇聚其中。
“林殊，只心悦罗绮一人。”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求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