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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烟雾,狐狸 ...


  •   李清言在二十四桥参加“入梦”画展开幕式的那天,算是彻底忙晕了。

      褚清宁邀请的媒体每一家都是重量级,他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和业界资源套近乎的机会,端了酒杯,跟这个说完话又去问候那个,忙得不亦乐乎口干舌燥,不自觉地一杯杯喝着会场里准备的白葡萄酒。

      酒比不得白开水,喝得多了,不到当日落幕的时候,人已经有几分微醺。

      李清言搁下酒杯强迫自己走两步直线,发现走得歪歪扭扭,这很糟糕。

      尚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今天绝对不能在人前给画室丢人。

      推开通往113号后巷的一道铁门,即将缺氧的大脑重归了人间,他背靠在红砖墙上,然后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畅快。

      这小巷跟前头锣鼓喧阗的氛围截然不同,是二十四桥里难得的僻静处。人声仿佛都被身后的铁门拦住了,市声迢遥,天高云淡。

      李清言本以为这里只有自己,眯着眼看了会儿蓝天,余光却瞥到不远处有袅袅的白雾升起。

      侧了头去看,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孩儿用和他很像的姿势靠在墙边,嘴里叼了烟,正透过烟雾看他。

      一双眼睛,影影绰绰的。

      李清言吓了一跳,站直了身子。

      他本以为对方是记者,可那男孩儿却只是看着他似笑非笑,模样好看得惨绝人寰。

      鼻梁挺直,眉目深邃,脖子以下全是腿的比例,虽然只是随性地靠墙站着,但身姿拍下来却像杂志封面一样硬/挺。

      李清言的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他想起早晨远远地透过休息室的玻璃窗见过他,是那个人气很高的男明星。

      “累了吗?”

      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是佟皓先开口的。

      李清言感到酒意上涌,此刻自己的脸肯定是煮熟的虾一样通红。

      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佟皓脸上移开,“哦,出来透口气,里面人太多。”

      说来也很奇怪。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却谁也没用问候陌生人的方式开场。——累了吗?——出来透口气,里面人太多。

      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李清言清了清嗓子,“你,在这儿抽烟,被拍到没关系吗?”

      脑子里身为经纪人的最后一丝理智,怂恿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佟皓笑了,“你知道我?”

      刚才他在展厅里尽职尽责地让媒体拍完了照,就看见一个漂亮的男人端着酒杯在人群里走来走去,和谁都能聊上几句,是个能量取之不竭的马达。

      佟皓好奇地观察了他一会儿,然后就发现他在背人处偷偷地强迫自己走直线,像个偷喝了大人酒的小孩子。

      此刻这个男人又在自己面前脸红得像虾。

      佟皓觉得自己也许是最近减肥吃草吃多了,心中忽然生一种饥饿的感觉。

      他们那天并没有交换联系方式,但佟皓却通过微博找到了李清言。

      粉丝都管佟皓叫“白月光”,在李清言心里,他也的确干净明朗如皎皎皓月一般。

      本来以为在娱乐圈里打转的男明星,多少也受环境影响,沾染了几分世故,可佟皓不是那样——

      他不参加资方的饭局;撤换了提出捆绑炒作的团队;每次出行都力求打扮得像乡野老农,网上不见机场街拍;连宋秋辞都上过一次的微博热搜,佟皓的名字从不在列。

      那天李清言实在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问他:“你到底是怎么维持住自己的人气的?”拉着横幅喊得声嘶力竭的迷妹们,可不像是花钱雇来的水军。

      身旁,佟皓在洁白柔软的被窝里翻了个身,懒懒地嘟哝了一句什么。

      他没有听清,凑过头去让他再说一遍,裹在被子里的毛茸脑袋倏尔转了过来,往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

      一双眸子如初生的狐狸幼崽,佟皓撑着脑袋心无旁骛地看着他:“靠演员的自我修养。”

      **

      从西山酒庄回到大宅,宋秋辞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

      换下裙子,拆了头发,踢掉高跟鞋,站在花洒下面用热水冲了自己一个多小时,直到蒸汽飘满了整个浴室,她快要呼吸不上来为止。

      她不断告诉自己今天只是碰到了一个阴沟里的老鼠,不值得自己多为此耽误一分钟心情,可尖锐恶毒的言语却恍然在侧,直往她的耳膜里冲撞。

      人要是能随自己意愿左右,避开层出不穷的坏念头,距离成佛也不远了。

      胡乱找了件睡袍套上,宋秋辞有些懒得用吹风机,走去后院透透气顺便风干头发。人刚出房门,空气中一丝极度诱人的香味先钻进了她的鼻子——

      炸鸡,薯条,奶昔,蛋挞。

      刚送到的快递在餐厅摆了一桌子,季南征正低着头,仔细地一个一个拆塑料袋和饭盒。他头低低的,瞩目在拆解袋子的动作上,神色认真,仿佛那些是什么精密的仪器。

      抬头看见她,季南征招呼:“下来吃点儿东西。”

      酒庄虽然提供了吃的,但在那种场合谁也没心情吃饱,想必这个点儿也该饿了。

      他趁宋秋辞去洗澡的时候开了外卖软件,一边点一边揣测哪些会是她爱吃的,不知不觉点了这么许多。

      什么好吃的都想找来给她尝尝。

      也许是美食的香味作用,宋秋辞的心情忽然好了那么一点点。一个明亮的泡泡,忽然跃出阴沉的海面,噗地一声爆破。

      她走下楼梯,“谢谢你啊,的确饿了。”

      到餐桌边坐了,宋秋辞也懒得客气,拿起一只硕大鸡腿就啃。皮脆而肉嫩,一口下去还有一丝鸡汁顺着嘴角流下来,她赶紧抽了张餐巾纸擦嘴。

      唇齿间咀嚼,再温热地送下肚子。心脏被烘暖,豁然开朗。

      季南征打开一杯奶昔,一边喝一边坐在桌子对面看她。

      注意到季南征的视线,宋秋辞觉得自顾自大嚼特嚼不是很好,把炸鸡盒子朝他推过去一点:“你也来点?”

      季南征摇摇头,她便没再去管他。

      “今天,抱歉。”

      他说,手指在奶昔的纸杯上轻扣着,似乎在斟酌说辞,“拜托你去参加酒会,却碰到这样的事情。”

      季南征是在往回程开的车上想起来曾经见过那个黄毛的,难怪他一直叫嚣自己的名字,想来今晚的闹剧也是自己连累了她。

      宋秋辞说:“不关你事儿,你也不需要道歉。”

      她把啃干净的鸡骨头丢进垃圾桶,又拆开番茄酱包,开始对薯条下手,“就当被疯狗咬了。”

      她抬眼瞥到季南征拿着杯子的右手,手指上挂着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可见刚才揍黄毛也是下了狠手。

      男人的力气那么大吗?居然能把人撩翻。

      当时场景混乱,季南征从她身边冲过来的时候几乎带起一道风。

      想了想,宋秋辞说:“也得谢谢你。”

      “谢什么?”季南征看她。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他也接到过宋秋辞一条没头没尾的短信,只有谢谢两个字。

      宋秋辞拿湿纸巾擦掉了手指头上沾的薯条的盐,一边起身一边说:“谢谢你仗义出手,揍了疯狗。你等一会儿。”

      说着上了楼梯,不一会儿带着个小盒子回到餐桌边。

      盒子打开,里面有小瓶的医用酒精,创可贴,棉布纱布,酒精棉签等等。

      季南征意识到是要给他处理伤口,只是扫了眼自己的手指,“不用管它,蹭破了皮而已,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宋秋辞:“那我都拿下来了,你就将就一下吧。”

      说着拆了酒精棉签递过去。

      酒精在空气里挥发得快,本着不浪费的思想,季南征还是接了过来,在伤口上沾了沾,微弱的刺痛让他的手指跟着轻颤。

      宋秋辞又在小盒子里翻找,连翻了好几张创可贴全是海绵宝宝的,只能说:“要不,你再将就将就?”

      季南征:“……”

      他拆了明黄色的创可贴,一手小心捏着要往手指上裹。右手不能用来固定,单手擎着的创可贴在空气里抖了一下,两边黏合起来。

      “……我来吧。”宋秋辞见了,又拆了另一个,这回是粉红色的派大星,“你手过来点。”

      季南征把手抬得离她近了些,宋秋辞几乎是下意识地朝伤口上吹了吹,然后把创可贴严丝合缝地在他手指上缠好。

      伤口上本来有一点酒精,被她一吹就更凉了,季南征的心跟着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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