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星》春栆

2、变故

　　八点钟的阳光亮的有些刺眼，齐鑫无意识地攥紧许敬年的手腕。许敬年被齐鑫突如其来的动作拉回了注意力，惊吓地小声问：“你干嘛！”齐鑫听到后，垂下眼眸松开了已经勒红的手腕。抱歉地怕了拍许敬年的后背，“快走。”
　　许敬年虽然意识到申元元的不对劲，却还是跟着齐鑫走过了走廊。他们向来在四层以内的路程里不会坐电梯，这次也不例外。齐鑫在楼梯口停下来，谨慎地往四周望了望，才对一脸焦急的许敬年说：“你知道的，他肯定是想故意瞒我们。元元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是的，齐鑫说的不错，正是因为了解申元元，许敬年才会跟着齐鑫离开。
　　申元元长的清秀，骨子里却是刚硬的很，遇到事儿了会自己扛。男孩子总不会愿意在旁人面前轻易崩溃。许敬年很理解申元元，但也很支持齐鑫的这种“不闻不问”，他知道，这是他们做兄弟的最好的帮助。
　　许敬年和齐鑫对视，叹了口气，默不吭声地往上走。齐鑫知道，许敬年同他一般心情，也就心情复杂的去听听能有什么“好事情”。
　　两人紧张地走在12楼的走廊里。12楼和11楼构造相同，阳光也同样十分火辣，略有不同的是12楼的装修更成熟一些，地上多了几盆绿植，仅此而已。
　　齐鑫跟在许敬年身后，看见许敬年在会议室门口停了下来，不吭声，也没有动作，便十分熟练地帮忙敲了敲一扇看起来十分低调奢华有格调的实木门，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十分上档次的装修并不值几个钱，毕竟他们公司的穷几乎是整个娱乐圈都知道的秘密。
　　敲了三声之后，齐鑫瞧着也没什么动静，就整理了自己的表情，以一种十分好奇愉悦的表情推开了那扇门。果不其然，会议室的四角都安排了摄像机和熟悉的一群充当背景板的工作人员。
　　齐鑫和许敬年装模作样地走进门，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惊讶和好奇。两人紧张地在房间里参观着，发现了摆在架子上的员工合影。有很多之前一起训练的伙伴，有他们三个出道时候的合照。两人细细数着上面的每一个人，他们喜欢的球星，不吃的菜，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他们所有人的回忆。
　　许敬年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齐鑫，便自己先回到沙发上等待。他清楚，齐鑫虽然是大哥，平日里也一丝不苟，其实是最重感情的，他们每一个人的状态，齐鑫都会很快地注意到，在这个男孩子们的大家庭里，齐鑫是顶梁柱，也是主心骨。
　　齐鑫很快也回来了，两个人一人一句地聊闲天。许敬年看到的齐鑫此时非常从容自在，仿佛早先宿舍里的大哥不是他一样。终于，门被推开了。出乎意料的，进门的不是经纪人晴姐，也不是老板雷阳。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着装很日常，手里提溜着文件袋，是自己独自来的。他们都认识他，平日里公司的同事，大多都是听过名字的。
　　“张导。”“张导早。”
　　张时是晨曦文化的一位年轻导演，之前他们录团综的时候他去帮过忙，都是有实力的前辈，自然会记住名字。
　　张时先是客气地打了招呼，便示意让他们坐下。他说话很疏离客气，举动也很得体，自己在面对他们的最前面的沙发上也坐下了。
　　许敬年很不喜欢这种尴尬紧张的气氛，他谨慎地打量着张时，那人许是注意到了许敬年此时奇怪的表情，便不痛不痒地开口了：“我今天来，是代表公司宣布一个决定。”还不等他说完，许敬年便直觉地觉得这肯定不是什么好决定。
　　“公司决定，即日起，光斑少年团解散。”
　　什么！许敬年大脑此时一片空白，他简直不敢相信，刚成立一年的组合初有起色便要解散，怪不得，怪不得今天早上申元元的表情那么奇怪，还说好事情，肯定是在生公司的气。而此时的齐鑫，却在心里默默盘算公司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是有意炒作，还是像之前的同学们一样被公司淘汰了，那是不是自己现在对公司来说是没有价值的员工了……
　　张时继续说，“从现在开始齐鑫、许敬年恢复练习生身份，将参与包括你们在内的十位练习生的集训并参加考核。公司将会根据你们十人的个人表现、综合实力、话题热度以及演艺潜力，选出综合排名前三的练习生组成新的组合。由于申元元的个人想法，在征得各位老师及公司的综合考虑之后，将提供申元元的个人solo位，也就是说，申元元将不参与这次的考核。我们给这个集训起了个名字，叫做后羿猎杀。”
　　许敬年头脑“beng”的炸开了，他毫不怀疑他们和申元元的感情，前几天吃饭的时候还说着要当一辈子的兄弟，怎么突然就要这样硬生生地分开了。在这个团队里，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即使外界怎么说申元元没有实力，甚至耽误团队发展，但他和齐鑫从来没有这样认为。申元元是很有才华的作词家，他有着很敏锐的洞察力和与众不同的理解与音乐态度。许敬年一直相信，申元元在遇到适合的平台之后一定会大放光彩，他想让全世界的人都认识这个有才气的音乐诗人。
　　是的，齐鑫和许敬年一样，都不相信申元元会自己要求离开团队，但他却十分理解公司的做法。申元元在光斑少年团里确实饱受质疑，他的声乐水平和舞蹈功底都不如齐鑫和许敬年，但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他们的唯一一张专辑里有两首歌是有由申元元独立作词，还有一首歌申元元参与了部分作词作曲。
　　申元元对于生命、人生、梦想、友谊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奇奇怪怪的可爱的想法，齐鑫觉得离开，也许申元元会得到更好的机会，让观众重新认识这个15岁的少年，而不是拿他来和别人做着没有意义的比较，再继续遭受不公平的谩骂和侮辱。这个变故，也许是公司为了保护这样一个独特、干净的少年所想出的最合理的方法了。
　　之后齐鑫被拉去做采访了，许敬年趁着这一段闲下来的时间跑回去看看即将离开的兄弟。不过令许敬年失望的是，在他急匆匆地跑回宿舍之后，却没有看到申元元。
　　阳光比申元元走的时候更刺眼了，许敬年下意识地往窗户边看，那个像从油画里走出来的男孩不见了，他没有再对着你笑、对着你眨眼睛。许敬年看到桌上整整齐齐的书本和练习册，是他和齐鑫的，申元元总是这样，温柔地用自己的小事情帮助着每一个人。许敬年又四处打量了一下，申元元带走了自己的衣服鞋子，还有他的吉他，收拾了他的床，甚至贴心的给他们从食堂里带来两份酸奶，都是他们熟悉的口味。
　　许敬年跑出去，扒在窗户边，探头向下望，有一辆正在启动的黑色商务车，许敬年呆呆地迷乱在车后面扬起的灰尘。他此时就像一个捉迷藏的孩童，可是没有人在找他，他有一种被抛弃的委屈，他不比齐鑫那样成熟，从几年前开始，齐鑫就帮他应对一些人际关系和公司利益上的事情，这让许敬年考虑事情更像一个未曾涉世的孩子。
　　这几年里，许敬年一直在努力保护申元元这个弟弟，他会照顾他，不让他看网上的评论，帮他应付私生，陪他看书，虽然许敬年不喜欢书本。但在这是，许敬年感受到失望，对自己的失望，对现实的无力，自己没有保护好申元元，让那么干净的孩子面对那些世俗的恶意。他的努力、坚持、忍耐和妥协，都没有换来他应得的赞扬、鼓励和掌声，而是无休止的重伤、诽谤、质疑，申元元的路很难，他们都很难，只是，现在许敬年和齐鑫不能继续陪在申元元身边了。
　　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要离开哥哥，走上自己的路了。
　　后来，许敬年被叫去采访了。回来时，齐鑫在房间里整理申元元留下的稿子，有些是已经完成的，还有一些是残稿，每一张都是少年在某一个午后、夜晚，在宿舍、操场，或者是什么奇怪的地方灵光一闪记录下来的。
　　少年的字迹并不像他的长相，却是带着漫不经心的自信和狂傲，一笔一划里可以发现他的喜怒。齐鑫就这样看着，之后仔细的收好，齐鑫坚信，申元元以后会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但这些，是申元元十五岁之前的记忆，在将来，申元元一定会需要他们。就算申元元不需要，齐鑫和许敬年也需要，需要一些优美可爱的诗句和旋律，来纪念他们一起度过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