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和蛋》六月秦安

33、偶遇

　　任谁都受不了被人当作用人奴隶使唤的感觉，何越竭自然也是如此。
　　他实在想不通张亚就是欠了些钱，而且欠的不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亲大伯，为什么还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有些事情就是想不通，昨天下午他对着窗边的雨帘想了一个下午也没想明白。
　　所以他决定，与其想这些玄了吧唧的东西，还不如专心搞钱。

　　今天一大早他就来到街道上，找有没有招短期工的地方。

　　可能是昨天刚下过雨，秋天的早晨微微透着凉意，直到阳光出来，才稍微暖和了些。

　　兴华街算是整个县上最繁荣，商铺最多的地方，他首先的选择就是这里。
　　从最北边一直走到最南边，再换另一边街道由最南边走到最北边。
　　没有一个店铺要短期工，偶尔上面写着招收周末小时工的，走进去问都是要招长期，真实的一匹。

　　要是问得深了，比如说“你们不招短期，为什么要在外面写上招短期工？”
　　他们就会回答：“大多数进来问工作的都是想做短期，我不写哪有人进来，后面还不是一步一步变成了长期工。”

　　何越竭：“…”行吧。

　　现在时间还早，他并不是特别着急，又去了稍微偏一点的街道。
　　这边都是饭店之类的，休息日并不轻松，所以招收小时工的几率大点。

　　累是肯定会累呀，但要挣钱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何越竭接连问了好几家店铺，里面都有最少一位和张亚年龄看上去差不多的店员，这些工作根本就不缺人做，哪有他抢生意的地方？端盘子洗碗都不够格的。

　　接连几次碰壁后，何越竭内心的热情消退了一些，找不到另想办法就是，活人不可能被尿给憋死。

　　何越竭一边走着，一边心血来潮想看看自己现在到底还有几分钱存稿，他打开手机银行看了下自己的存款，却发现余额不知什么时候莫名其妙多了两千块钱。

　　他顺着收支记录找呀找，终于找到这笔钱是周三中午的时候由一个境外账户汇进来的。
　　除了许非昨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

　　何越竭一整个被雷的外焦里嫩，这不就意味着，他完全错怪了许非昨，害的他在同学面前出丑么？
　　意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实在是丢死个人。

　　他捂着脸，真的很难想象许非昨那时是怎样的心理活动。

　　何越竭是贪财，但绝对不会随便拿别人的钱，于是他给许非昨发了条消息，问：“你在哪？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手机一直没有收到回复，何越竭猜测许非昨还没醒，毕竟好不容易放假，肯定要好好休息休息。

　　他将手机塞进兜里，顺着街道一直走，刚好路过了一个书店，想起之前许非昨对他讲过的那些天马行空的内容，有些心动。
　　走进去打算看看有没有同类型的书，没事可以看看。

　　之前他一直都是比较喜欢看偏严肃文学之类的书籍，对科学类书籍看得不多。
　　自从被许非昨种草了之后，他平时玩手机的时候也会刻意去搜索科普向的视频，确实很有趣。

　　阳光书店面积不大不小，装修的风格十分经典，处处都透漏着一股很正经的味道，他之前来这里买过几次书，后来都在网上买了。
　　店里的生意比他印象中惨淡了许多，可能也是有现在网络越来越发达的缘故，很多线下店面生意越来越难做。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科技既然已经为人类提供了便利，为何要去将他打破？

　　着急的时候可以来线下店买一本应应急，平时在网上买又便宜还方便。

　　书店老板是一位爷爷，看着年龄也没那么大，最多六七十的样子。
　　何越竭进来的时候，他很隐晦的看过来了一眼，那种眼神像饿了很久的狼，终于在即将断气的时候看到了一只初生的羊羔。

　　这让何越竭有一种走进去随便拿一本书都要几百一千元的错觉。

　　店老板头发花白，胡子处理得很干净，眉头总是蹙在一起，看人的眼神带着冰冷。

　　何越竭总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他走进书店，左右环视了几眼，店里很干净。
　　用手在柜子上摸一下，也是一点灰都没有，可以看出老板将店打理的很好。

　　于是他不死心地问了一句，“老板，咱们这里招假期工吗？”

　　书店老板挺好说话的样子，他从收银台底下的柜子里面抽出一条很白净的抹布，走到书架前擦了又擦。
　　他说：“这几年店里没什么人，别说再招个员工，有时候我一个人在这里都有些闲得慌。要不是有时候学校的学生要来这里买平时用的课外书，说不定一天都见不着一个人。”

　　这话确实不假，何越竭也能猜到，他只是觉得如果在这里打工还能乘机看看书，增长些见识。
　　不过要是不行，也并不遗憾。

　　何越竭点点头，朝里面走了几步，找了半天手上就拿了两本书，一本《时间简史》，另一本是《骆驼祥子》。

　　这里的书不知是来看的人比较多，还是怎么，有的书本打开后里面有折痕，他挑了两本成色比较好的。

　　《骆驼祥子》他之前看过，小时候看不懂觉得挺乐呵的，长大后老师一说，他又觉得自己好像看了本假书，于是打算再看一次。

　　至于《时间简史》，谁这辈子没有为量子力学着过迷呢？

　　何越竭看过了书本后面的定价，两本加起来七十几块钱，特别是《时间简史》厚厚一本，光它就要五十块。
　　结果结账的时候，老板只收了他49元。

　　何越竭心里感到奇怪，嘴上的话也就那么问了出去，“这两本书这么便宜？”

　　书店老板“哈哈”笑着，从手边撕了一个塑料袋，把书放进去，说：“我看你和我孙子差不多大，再者现在买书的人又少，给你收便宜点，之后你多来光顾光顾就行。”

　　何越竭有些意外，他从老伴手上接过书，笑得眼睛都没了，他又不死心地问：“真的不需要假期工吗，我真的很想在这里打工。”

　　书店老板犹豫了几秒钟，还是微笑着拒绝了他，“算了，你看着样子哪里需要人，之后要是真忙起来了，说不定会招人。”
　　“好嘞，那之后有机会我再过来看看吧。”何越竭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就顺着台阶下了。

　　书店老伴也顺着“嗯”了一声。

　　何越竭有些失望的提着新买的书走出去，脚还没落实，兜里的时候传来震动声，他拿出来一看，VON发来了一条消息。
　　抬头。

　　何越竭有些不明所以，他刚要抬头，鼻尖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苦橙花味。
　　这股味道他怎么能不熟悉，这些天来每天都能闻到，简直快要形成肌肉记忆了。
　　他看着眼前的何越竭，问：“你怎么在这里？”

　　许非昨今天看起来比平时状态好点，白皙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疲态，只能看到那双如海般的眼睛闪着光。
　　他很罕见的笑了，没有回复何越竭的话，而是眼神越过他看向后面，喊了声：“爷爷。”

　　何越竭回头，看了眼书店老板，又看了眼许非昨，终于找到了心中熟悉感的来源。
　　他后知后觉地冲着许爷爷点点头，说话和行为瞬间没了刚才的老成，就像这个年龄的孩子一样，小声叫了句“爷爷好”。

　　许爷爷愣了愣，应了声，眼神在他们两人脸上逗留了一瞬，忽然笑着，给何越竭说：“你们两个先进来坐坐。”

　　何越竭看着许非昨，看到许非昨点了下头，他才笑着走进去。

　　许爷爷很热情，但他的热情有些奇怪，明明许非昨是他的孙子，可他却用手搭着何越竭的肩膀，也不太想和许非昨说话的样子。
　　他和何越竭说话时基本上都是笑着的，每次轮到跟许非昨说话，脸上的表情又不知为何严肃起来。

　　何越竭心里奇怪，但是没多问，坐在小板凳上默默地观察着。他不说话，另外两个也不说话。

　　空气安静到令何越竭坐立难安，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冷场。

　　许非昨站起来，朝着书架的方向走过去，用眼神将书架上的书籍快速扫过，然后挑了几本自己感兴趣的拿回来开始看。

　　许爷爷在收银台附近转悠了几圈，因为何越竭一直在观察他，所以能看到许爷爷的视线一直落在许非昨身上，一副想说话但是又不敢的模样。

　　怎么说呢，这爷俩之间的关系，既熟悉又陌生。

　　最后还是何越竭先忍不下去，随便找了个话题。
　　“爷爷，你是不知道，许非昨在为什么学校特别受欢迎，而且他什么都懂，和他当同桌我真的很有压力。”

　　听到关于自己孙子的话题，许爷爷一下来了精神，原本有些黯淡的老花眼里面立刻闪过一道光。
　　看起来明明很开心，但是却板着脸，用别扭的语气说：“我猜也是，美蛋从小到大都长得好。”

　　许非昨一直都是一副对他们俩个谈话没有兴趣的模样，直到听到“美蛋”两个字眼时，肩膀不太容易察觉的挺直了几分，用余光看何越竭的反应。

　　何越竭当然察觉到了，他从来没有听过许非昨说方言，潜意识里认为他听不懂，不过看现在这样子，他应该能听懂，而且对“美蛋”这个名字不太喜欢。

　　确实，这个起名水平和他差不多，“狗蛋”这个名字就是他起的，该说不说审美还挺像，都给后面加了个“蛋”字。

　　何越竭越想，心里越觉得好像，实在憋不住了，就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回复：“对，他确实长得好看，我看着都羡慕。”

　　许非昨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几分。

　　许爷爷对句话表示很赞同，脸上笑嘻嘻的，“你跟美蛋是同桌是吧？”
　　何越竭点了点头，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你刚才说想在这里打假期工，可以，每周周末来就行，这里也不忙，一天给你80你看怎么样？”许爷爷说。

　　“真的吗？”何越竭的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起来，“谢谢爷爷，那我什么时候开始正式上班呢？”

　　许爷爷看了眼许非昨，说：“就从今天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