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栖树》清月见

6、006 修行

　　“你看出来了？”

　　裴曳摊开手，掌心一团黑气。

　　“不知是什么毒，不发作也逼不出。”

　　松山寒凝神看他掌心，眼睛半阖着，“是蛇毒，我中过招……袭击你的是条红蟒？”

　　得到肯定后，松山寒眼底闪过一丝惊诧，问：“你见过那人？她是不是戴着轻纱，眼尾上挑，尖下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

　　裴曳皱着眉，道：“你认识？”

　　松山寒大惊，“果然是，她竟敢对你出手，我明明千叮万嘱……”他来回踱步，最后决定，“老裴，你等着我去找解药。”

　　裴曳看着他匆忙离去，摇了摇头，指尖滑过书名大字，挑开翻了几页。

　　片刻后，书本飞上空中啪地落地，他神色带着一丝混乱。

　　果然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房门突然打开。

　　眼尾上挑，戴轻纱，尖下巴……山寒这么快就把人找来了？

　　“宣娇？”

　　“想不到你竟然记得我的名字。”伪装下，夙眠咬牙切齿地说。

　　“你与山寒是什么关系？”

　　她来之前调查了松山寒的身份，但还真不知道他跟宣娇有什么关系。
　　这都不是她的真正目的，夙眠缓步走近，逐渐皱起眉头。

　　但她还不想承认，深吸口气，问：“你认得我，我是宣娇，一个蛇族。”

　　裴曳从她眼中看出怒火，有些莫名：“你不是来送解药的。”

　　夙眠阴沉地看着他。
　　如今她以宣娇的身份出现，却依然能够闻到他身上的酒香。

　　他引诱的是整个蛇族，不是她一个。

　　蟒气横生，原形毕露。

　　这是裴曳第一次在白日里看到那条红蟒的原身，通体血红，瞳孔阴冷。

　　她知道自己的命脉所在。但这次他不打算妥协。

　　光海一现，进入无限平原的异空间。

　　裴曳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持光而生，数道光柱化剑，冲锋而出。

　　夙眠仗着皮厚，根本不想闪躲。她量裴曳只有五成灵力，打不出多少伤害。

　　但当光剑划过皮肉时，她差点爬不起来。

　　面对裴曳的修为，她并无胜算。能坚持到现在，只因为他是蛇栖树。
　　他的攻击固然有伤害，但要命的攻法中全是育蛇的灵力。

　　她早年修炼了一本秘籍，其中有一招叫做险象求生。

　　乘着光剑逼近，从冲击中剥取神树灵力。

　　一边死，一边活。

　　这样的打法闻所未闻，也让裴曳感到一丝诡异，他隐约察觉到有什么力量支撑着眼前这条不要命的红蟒。

　　就在他错愣之时，忽然身体一晃，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黑暗来得非常突然，是毒发了，在这个时候。他探手在眼前挥了挥，只看见模糊的残影。

　　夙眠趁势向前，绕踝将人缠上。

　　总算撑到了毒发。她注视裴曳的眼睛，嚣张地吐着蛇信。那双眼睛虽然失了焦点，但依旧很迷人。双眼的无神让他看起来有些迷茫，却更好亲近。

　　裴曳闭上眼，用谈判的语气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是一条成精的蟒，她应该能想得到长远的利益，比当下吃掉他更划算。

　　只是蛇族贪婪，说不准她还想从他这里得到除了灵源之外的什么东西。

　　夙眠靠近，蛇语在耳边低哑嘶鸣，“双修吧。”

　　裴曳：……

　　岐山下雪了。

　　而他，又遇到一条不冬眠的蛇。

　　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头发在一寸寸变白。在没有破天镜的修为之前，万物修成人形，都将受到本体的影响。

　　他盯着眼前的残影，不死心问：“你们化蟒后，都不冬眠吗？”

　　夙眠怔怔地看着忽然间更加清冷的裴曳，整个挡住了。

　　她脑海中的想法忽然天花乱坠。

　　她想起，自己还从未与蛇交缠过。

　　但是殿下，他可不清白了啊。

　　她缓缓滑动，逆鳞勾开腰带，忽然看到一截蛇皮。

　　她呲牙扯出蛇皮。早已褪色，但被保存得完好。

　　夙眠化为一半人身，捏着蛇皮半天说不出话。

　　裴曳现在也看不见，她没有用宣娇的脸，但用着宣娇的声音，克制着颤抖地说：“原来魔族殿下藏着我族的蛇皮，难怪寻常小蛇不敢接近你。”

　　裴曳看不清她的样子，但她的尾巴还缠着自己的脚踝，压制着根脉。
　　“能驱蛇就是好东西，你不怕它吗？”

　　“怕？”夙眠大笑，“当然不怕。”

　　她竟然忘了，当年在殿下原身上挂满了她每年褪下的皮，以震慑方圆百里的小蛇不敢靠近。

　　他居然带来了魔界，难怪魔渊的族人那么安分。

　　搞得她本尊在不在场都不重要似的。

　　毁了它，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轻易离开。

　　夙眠呼出口气，吹散掌心的灰烬。

　　裴曳看向了她，准确的说，是她的方向，眼底并无波澜，却逐渐让夙眠冷血升温。

　　“你……你看着我干什么？”她舌头打结，偏偏要迎着他的目光。明明可以移开视线，但忍不住想看着他。

　　裴曳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想到，若是敢对我做什么，将来魔渊一定会被夷为平地。”

　　夙眠勾住他的脖子，捻起白发在指尖摩擦，“啧，你越是威胁我，我就……越兴奋。”

　　说这话时，脑海中突然闪过某些自不量力威胁她而被她送去西天的小妖，碎片而已，一闪即过。

　　“你不怕夙眠？”

　　夙眠一愣。

　　搞什么，明明弃她而去，现在却拿自己威胁自己？她不能不给自己面子，要不然真让裴曳觉得她是废物。

　　她贴近裴曳的脸，耳语道：“她又不在这儿。我们二人世界，提她做什么。”

　　“你方才若是用她的脸出现，说不定我会更配合你。”

　　她脱口而出：“真的？额……我难道不好看吗？”

　　裴曳嘴唇动了动，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她凑近，忽见他脸色一变。

　　“蛇……”

　　她一愣，“哪里？”

　　“身上……在我腰上。”

　　“不可能。”有她在，寻常小蛇怎么敢见缝插针。

　　他抿着唇，神色有些凝重，“我动不了，你帮帮我。”

　　“我……怎么帮？”
　　她一定脑子生锈了，根本不可能有蛇，就算有，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但还是问出了口。

　　“伸手。”裴曳低语道，“伸进来。”

　　此刻的裴曳比她先前见到的任何一面都要迷人。虽然能够猜到，甚至有预感，他大概是在诱引她想要达到某种目的。夙眠还是伸出了手，拨开松松垮垮的衣服，探向他的腰间。

　　什么也没有摸到，只记得掌心温热的细腻。

　　然后一阵巨浪震地，将她打出了异空间。

　　她最后看到裴曳的嘴角，仍旧是冰冷无情的弧度。

　　坠地时被人扶了一下，捂住胸口吐出口血，抬头看到好友朔白。

　　朔白面露惊诧，看看她又看看天，“你从哪来的？谁伤了你？”

　　他刚刚看到天空裂开一道口子，随后一个黑影从裂缝中被扔出来，便好心接了一下。

　　夙眠屈指擦掉血迹，抬头看着天，“你怎么在这里？”

　　“收到消息说你在这附近，来给你送两身皮。”朔白道，“你没事吧？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夙眠挥了挥手，“别说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

　　刚刚中计误触了裴曳设下的结界，被震了出来。

　　尽管知道他的邀请不怀好意，但夙眠完全没想到他会把异空间排斥外敌的触发点放在腰上。触点是保命的关键，夙眠越想越不明白。

　　该死，他怎么放在腰上。这要是遇到别人，谁没事会摸他的腰？

　　朔白道：“听说你和殿下闹了矛盾，我这次来是与你们同行。”

　　夙眠不再看他，打坐调息。
　　还好来的是朔白，他小子对化蟒化龙可没兴趣，要不然又得操心了。

　　.

　　裴曳伤了眼睛，正在运气逼毒。耳边不时响起蛇鸣声，没了蛇皮震慑，但凡有些修为的小蛇都想来碰碰运气。

　　赤渊封他五成灵力也封不住蛇栖树天然的灵香，他生来注定要与蛇族纠缠，二者只能存其一，方可安宁。

　　柏桑神树自生灵力，供万灵栖息，三界之内无数灵物心向往之。成年后神树选择自己的灵侍结契，以此契保全自己，和灵侍齐修共进。灵侍会保护神树不再被其他人侵扰。

　　那些小蛇只是远远的探头，不靠近，也足以得到蛇栖树的荫蔽。

　　“啾啾”

　　阿悄破壳而出，发现身边是记忆中的熟悉气息，它正窝在裴曳的胸口。

　　“醒了？”裴曳摸了摸它的头，将它握在手心。

　　阿悄轻啄着他的手心，歪着头看他拿出一纸信封。

　　阿悄扑哧着翅膀，踩到信纸上，叽里呱啦“啾啾”半天，读出了信的内容。

　　母亲在信中又提起灵侍一事。只是谈何容易，他不想找蛇族，却好像只能找蛇族。

　　裴曳将信纸化去。

　　阿悄跳进他怀里躲起来，有人来了。

　　朔白推开门，望见一头白发的男子，瞪大了眼睛。蛇性本能让他生出一丝奇怪的念头。

　　这是殿下没错。
　　但为什么……有点迷人。

　　夙眠拨开他走进来，站在门边没往前，闷声道：“殿下走得潇洒，可让我们好找。”

　　朔白发现了不对劲，拍拍夙眠，道：“殿下好像中毒了，像是宣娇的……”

　　他还要说什么，却被夙眠推出门外。

　　朔白站在门口挠头。像是宣娇的断魂馥，可断魂馥是宣娇研制的致命毒药，就算不死，也会变得全身发黑。
　　但殿下看起来，只是伤了眼睛。

　　夙眠走到床边，双手抱臂，道：“中毒了？需要帮忙吗？”

　　“好。”

　　竟然没拒绝。她扭捏地摸了摸鼻子，伸手运功，“为什么扔下我先走了？”

　　“你不是来了吗？”

　　夙眠无言，她后悔了，这样冷漠无情的人，瞎着也罢！
　　“小人没什么本事，这毒解不了。殿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眼前的黑露出几分清明，但止于残影，他能够看清其中一个方向有夙眠的影子，侧着头看过去，垂下眼眸，“扶我一下。”

　　夙眠不情不愿伸出手，扶他站起了身。

　　裴曳方才便注意到，这两人来时，周围的小蛇一哄而散。

　　打开房门，朔白慢慢吞吞进来了，裴曳缓缓走到窗边，对二人说：“给我一身皮。”

　　朔白大惊，双手交叉护住自己，“殿下，我的皮……可不给男人啊。”

　　裴曳顿了顿，看向夙眠，正欲开口。

　　“她就更不可能了，”朔白好心提醒道，“殿下，这赠蛇皮是我族只有心上人……和铁哥们儿之间才会做的事。”

　　夙眠深吸口气，道：“殿下只是想要我们的皮驱赶蛇族吗？”

　　原来她还没自己那身皮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