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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次疏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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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出任务,没碰上什么事,一边采样一边聊天,很轻松,差不多到时间了就回墙里了。
队里的人都很好说话,很健谈,性格也好。连我这样新加入的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只是陆封,陆封话很少。
从风淋室出来,我特意跟陆封走在了最后。
毕竟这是我之后的搭档。
一起行动的搭档,所里都会分配宿舍,因为任务一般都是从所里出发。
没任务的时候当然住哪都无所谓,任务出发早的话就要住宿舍了。
这就意味着,我以后会经常跟他住在一个房间里。为了以后能够合作愉快,我必须得跟他打好关系。
要不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个人关系不好,会过得很辛苦。
“一起去找队长吗?”我盛情邀请,“他们说,第一次任务出完,队长会亲自给我们做第一次疏导,不知道是不是跟队长给我们两个人一起做。”
陆封看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是加快了脚步。我赔着笑同样加快脚步,直到我跟陆封走到了一行人的最前面。
正在聊天的江姜看到我,有些诧异:“哟,庄晏,你在跟陆封竞走呀?”
我顿住了脚:“没有,正想着找队长做疏导呢。”
江姜热情道:“疏导室已经过啦,你回去看看,2066是队长专用的疏导室,队长应该在等你了,快去吧。”
再回头,陆封已经在前面的转角处消失了。
我看看朝我挤眉弄眼的一群同事,看了看那个衣角都没剩下的转角,决定回去找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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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兵与向导最深的联结,最强有力的疏导,是通过结合热。
那就是千百年前人们所说的结婚。哨兵与向导的结合,是更深层次的,灵魂层面的融合。
我还从来没有发过结合热。
我推开疏导室的大门,房间里熏了香,我闻不出来是什么香,只觉得好闻,好像精神都被舒缓了。如果我的鲸鱼在的话,想必会翻过身亮出肚皮,欢快地用长长的胸鳍拍打肚皮。
房间里灯光是柔和的暖光,队长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翘着二郎腿,在等待中,支着额角睡着了。金色的长发垂下,像是睡在上帝右手边的天使。
我轻轻合上门,放缓脚步走到跟队长隔了一张桌子的旁边那张椅子上坐下。
他仍旧未醒。
果然,向导的五感都不会有那么敏锐。
只不过这就将难题摆到了我面前,到底要不要叫醒队长。
队长实在太好看了,他坐在我面前,人如其名,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可望不可即。
坐得这么近,我都能听得见他的呼吸,轻浅的,均匀的,舒缓的,令人安心。
忽然他的指尖蹿起火苗,蓝色裹着红焰的火苗攀上了他的长发,跳跃着明灭。
我忙伸手去拍打火星,却不小心拍到了队长的头发和手。
他手背的皮肤有点凉,很细腻,金色的长发发质是软软的,又带着点硬度,让人有点想把手指插进去。
队长抬起头来,一双还带着睡意的眼睛水润地茫然地盯着我,在疑惑眼前这只刚刚还放在自己头发上的手是怎么回事。
我尴尬得说话都不利索了:“火……火。”
我绝望了,我大概是个傻子吧。
队长低头看了看手,幸而他手上的火苗还没褪完,否则显得我在胡说八道。
队长懒懒地笑了笑,伸了个懒腰,说道:“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我梦到我丈夫了。”
刚刚触到他的皮肤都像烧了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怀了什么心思,问道:“队长,你跟你丈夫,感情很好吧。”
刚问出口我就想抽我自己,咋这么欠呢,这个时代,不是真心相爱,谁还结婚。
队长用手指尖掩着,小小的打了个呵欠:“怎么这样说?”
“他们说,您去录飞鹰系统的原音,是因为您的丈夫。”
队长的手伸了过来,我乖乖听话垂下脑袋,让他摸我的头顶。
有身体接触的疏导能容易很多,我以前体检的时候,给我体检的向导就是这样干的。
那也是我为数不多能被疏导的时候。
“真是多嘴啊。”队长叹道,他专心摸着我的脑袋,叹得漫不经心,“过来,太远了。”
我握住茶几的边缘,打算把这碍事的茶几挪开。
队长却松开了摸在我头顶的手,在椅子上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剩下的小半张凳面:“来,坐这里。”
我踌躇。
队长说:“要是搬茶几,回头我还得搬回去。”
我说:“我会搬的。”
他那五官本就艳丽,这会儿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笑得十分好看:“来吧,疏导完你就搬不动了。”
是有人可能会疏导完就搬不动,但那都是发了结合热的,在熏香里,我的脑海里止不住地开始遐想。
我肯定脸红了,我想,但是屋子里是暖色的灯光,希望没有那么明显。
我不敢站直,迅速地从我的凳子上挪到了他的那半面凳子上。
凳子陡然就挤了起来,扶着扶手才发现,这扶手的形状,倒是很适合架腿。
我们的腿部和臀部挤在一起,我非常不自在,队长调整了坐姿,跨坐在了我的腿上。
然后他从茶几的抽屉里抽出来两根丝带,将我的手腕绑在椅子的扶手上。
他挡住了房间里的灯,我得仰视他,他就像我的神。
“你的精神游丝损伤很严重,”队长双手捧住我的脸颊两侧,低下头,与我额头相触,“如果不这样,我没有把握治好你。”
屋子里的熏香又重了许多。
不,这不是熏香。
我才发现这令人安心的好闻味道,是队长向导素的味道。
“放松,你的一切思想我都可以接纳。”
队长抵着我的额头,温柔地引导着我。
我的脑子里全是龌龊玩意,队长的精神游丝触过来的时候,我不能自控地在躲。
“管好你的小玩意儿。”
我窘迫地道歉,却因为尴尬和紧张话都说得磕磕巴巴。
“睁眼。”
我这才发现,我的精神兽,那庞大的座头鲸,完全不自知自己的体型,用它的腹部的胸鳍不断地蹭着队长。
队长一只手推拒着它,另一只手撑在茶几上,几乎都要被它给蹭下去了。
我连忙让座头鲸游开,命令它如果兴奋,就自己绕着房间游,别靠近我们。
队长看着座头鲸游远了,似乎很感兴趣地看了它一会儿,轻描淡写地说道:“近结合热状态可以提高非结合状态的哨兵与向导的疏导效率。你现在的反应很正常,不必为此感到窘迫。”
上班的第一天,我就拿枪顶着我上司,刺激。
这次精神游丝终于连接上了,队长的游戏像水一样细腻,又像是最细软的兔毛,裹住了我的游丝末端,然后一点一点地向上攀,到了第一个打结的地方。
我的精神游丝不是那么敏锐的,有很多在之前每年的例行检查中,都被判定为了,无法解开的类型。甚至有的向导觉得,我的精神游丝本来就长那样。
但是队长却在一点一点地帮我解开那些可能已经打了好几年结的游丝。
我感到我的精神游丝在他的引导下在空中展开,布满了整个房间,而他的精神游丝缠绕其上,为我疏导。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明明房间里是最合适的温度,我的鼻头却沁出了汗。
微微睁眼,我看到队长也不轻松。
忽然左边的一簇精神游丝传来剧痛,他终于解开了第一个大的缠结,我看到有一根不算细的分枝抽搐着扭动着落到了地上。
我咬住下唇,没有发出声音。
“疼吗?”
我被捏着下巴抬起了头。
看着队长也被汗水浸湿的鬓角,我勉力笑笑:“不疼。”
所有人都觉得我麻烦,嫌弃我因为钝感而积累下的沉疴,现在居然有一个人愿意忍受着这样大的痛苦为我治疗。
这就足够了。
听到我的回答,队长的神情却冷了下来。
一语不发地从地上捡起了那还在抽搐的一条游丝。
那条游丝因为长期的缠结,末端缺少神经素滋养,已经干枯卷曲了,就算解开也用不了了。
他控制着精神游丝将那残丝吞没,然后吐出来一小堆闪闪的发着光的半透明软泥。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队长没有回答我,只是把那一片软泥,用力按到了我精神游戏的伤口上。
“啊——”我控制不住地大喊,从精神游丝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我无法自控地痛呼出声,浑身颤抖,却被队长钳制在了椅子上。
他坐在我的腿上,绑住了我的双手,按住我的肩膀。
我动弹不得,疼得不能自控,眼角和脸上都湿了,我好像直接疼哭了。
我不是不会受伤,我只是对疼痛不敏感。
“你知道我丈夫是怎么死的吗?”队长靠近我耳侧,语气恶狠狠的,咬牙切齿。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答不上来。
他说他丈夫死了,一时间我甚至没有很好地接收这个对我来说有点超载的信息。
“记得三年前和弃子城那次战争吗?他就是那时候牺牲的。”
我这才意识到,队长对我说了什么,他说,他的丈夫已经死了。
是啊,很少有向导会在婚后继续做公共向导的。
我在想什么,居然还问他们感情是不是很好。
婚后还来做公共向导的,基本都是……家庭不幸的。
“我丈夫为了保护我,被烧掉了所有的痛感末梢,”队长咬牙切齿,“哨兵的愈合能力很强,他撑到了进ICU。我在ICU外面问他,你还疼吗?他说,不疼。
“结果过了几个小时他就死了,死在了手术台上。他这个蠢蛋。他死的时候,他的精神游丝,就跟你的这些一样,干枯、卷曲,用都没法用,留着只会越烂越多。
“那个时候,只要他说疼,我就有机会治好他。”
剧痛过去了,我侧头,看到我断掉的精神游丝又长了出来,新鲜、柔嫩,末端还闪着点点的光。
我的鲸鱼绕着那精神游丝游了许久,还将那新长出来的精神游丝夹在了腋下。看得出来,它很喜欢这些新的精神游丝。
队长捏着我的下巴与他对视,他坐在我身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我受不了你告诉我不疼。你不知道有什么正在夺走你的生命。”
“钝感的哨兵呵,我会特殊关照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