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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刻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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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逍把溥格拽到大阵旁就撒了手,赶紧凑近赋远舒,上看看下看看。赋远舒有点哭笑不得:“干什么呢?只是补全阵法,费了些灵力而已,没少块肉的。”
余逍哼道:“那谁清楚,你又不爱惜自己。”
溥格还没等丞相骂他,他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扑到赋远舒旁边,毫无尊严地抱住他的腿:“陛下啊,饶了我吧,我就是个废人啊,不成事的啊。”
丞相又惊又怒:“你做什么?快放开陛下!一国之主,能不能有点出息!”
余逍抬脚想踹他,溥格哭道:“你有出息给你当,我不当了!我只是想活着,为什么一定要拉我来啊……”
赋远舒拉住余逍,担心他真的一脚把人踹伤了。旋即不冷不热地轻笑一声:“放开吧,就是我让你来的,今天你走不掉,没人让你死,不如冷静一下?”
溥格浑身一怔,抬头哀求地看向赋远舒,赋远舒没什么表示,只是抬了抬腿,示意他赶快放开。
溥格缓慢地低下了头,放开双手。
下一刻,他就被余逍轻轻一脚踹得在地上滚了一圈。
余逍哼道:“废话真多,惯的你。”
丞相发誓他从未看余逍这么顺眼过,这一脚踹得不重,却实在解气,连带看余逍的目光都亲切温柔了几分,看得余逍一阵恶寒。
赋远舒当然不可能对余逍的行为有什么意见,他看向慢吞吞爬起来的溥格,微微叹了口气:“一起来补全阵法。我知道你想活着,外面天上的东西你也看见了,如果不做点什么,它降临的时候,你也还是活不下去的。”
溥格痛苦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么?”
余逍道:“只是让你配合补全,还没要你的命吧?这也不愿意?”
他眯了眯眼,“好啊!不愿意也行,本王懒得问你那么多,直接把你献了算了,还省事些。”
溥格脸色一僵,双手死死抓住衣摆,他颤抖着嘴,似乎恐惧着什么。
终于,意识到不可能有任何转机了,他痛声道:“我不会啊!陛下!我不行的……!”
丞相神色一变,不住上前两步:“你说什么不行?!”
赋远舒直觉是什么非常不妙的事,果然,下一刻,溥格跪倒下来,呜呜哀哀:“我的印记已经淡去了啊……!用不了灵力了!”
赋远舒愣住了。
天命的印记,也会淡去么?
他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指尖抚向胸/腔中跃动的心脏,扑通扑通。
隔着衣物,赋远舒触碰到了那块熟悉的印记。
刀划,火燎,却从未消失过的印记。
……天命赐予的刻痕,竟然是会消失的么?
他垂下眼,神色不明:“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
溥格哭道:“我也不知道啊……!它就是消失了!早在几年前就消失了啊!我应该感到开心的,可……”
赋远舒突然打断了他,冷冷问:“那溥乐萱呢?”
溥格顿时噤声,似惊似恐地看向赋远舒。
半晌,他动了动唇,嚅嗫道:“……是。是在她身上,但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
溥格抬头,赤红着眼:“她是无辜的,不要让她牵扯进来……!就算让她来也没有用的!她身上的也是残缺不全的,没用的啊!”
“……”
溥格还在说些什么,丞相在一旁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他,赋远舒却没再说话。只是目光定定注视着溥格良久。
就在余逍忍不住想带他离开时,赋远舒叹息道:“丞相,让他走吧,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溥格顿时如蒙大赦,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他回过头,嘴角上扬,神情无奈道:“狐狸,我可能要在这多待一会了,你也有事要处理吧?记得让你的小狐狸们到阵内躲好,别再乱跑了。”
余逍甩了甩尾巴,到底没说什么,闷闷“嗯”了一声,默默离开了。
余逍离开后,丞相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叹息。赋远舒明白丞相一直都是心怀天下的人,从跟着他的父亲,直到今天,面对这种情况他大抵也又怒又无奈,恨他无能懦弱,无奈于命不由人。
外面的天色变昏暗,又变得明亮,昼夜变换了不知几个轮回,直到也白昼昏昏暗暗,天空蒙上阴霾,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像是放久了蒙上灰尘的画卷,颜色黯淡。
大阵逐渐成型,微弱的光芒覆盖整个云璟。众人心里终于安定些许。
这些天赋远舒一刻没有停下,不是在补全阵法就是在准备补全阵法。偶有空闲,他便查找关于雪狱以及这道刻痕的书籍,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可惜,他翻遍藏书也找不到任何关于这些的线索,一点也没有。
这些东西就是近百年突然出现的,在启霜的神死去后,轮到他们自己解决。此前,没有任何记载。
赋远舒轻叹,说不上来是否遗憾。他合上书,心道:“想来也是。救赎之道从来便唯有一条,那便是自救。他人再可靠,也是他们的经验,未必一直适用,有些东西,到底还是要自己试过才知道……可惜。”
可惜,时间不允许他试错了。
他抬眸静静看向天边的刻痕,这些时日,它已然从北方蔓延到了云璟上空,散发着不祥的黑色雾气。像是天裂开的一道丑陋疤痕。
与这种庞然大物对比,那层阵法屏障简直如同泡沫一般微薄,即便这是他耗费许多时日才铸成的,也仍然脆弱不堪。
“……”赋远舒收回目光。
悠悠叹息,这些天,好像总是叹息。
他又拿了一张全新的宣纸,提起笔,认命般写下了第一个字。
报,歉。
赋远舒从前总不愿意认真写字,经常像个小混混不学无术。所以写得也是一些错漏百出的字,上下不对,左右不对,结构不对,笔顺不对。但组合在一起,却又偏偏能叫人认得,却又偏偏还挺好看。
于是丞相虽每次都看得眉头狂跳,也还是不得不夸一句:自成一派,别有韵味。
但这次,赋远舒倒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写了足足两个时辰。
他抖了抖纸,吹干墨迹,对这张纸上写的东西不甚满意,但看看天色,已经不能再写一张,遂作罢。
小心翼翼地折好,并不装入信封,只是将它放在枕下,又叹了口气。
扣扣。
听见这声轻响,赋远舒忽地松开眉,含笑看向窗,果然,下一瞬,一只雪白的狐狸跳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