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光与烬（完结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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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万籁俱寂的夜。深眠的树在梦里落下叶子，阶边轻晃的灯烛昏昏欲睡。一切都平和似寻常。
一抹不寻常的身影穿过夜色，是莉莉丝，羊皮靴在石径上留下一串嗒嗒声，寂静的夜晚被打穿一串小洞。她似乎很着急，头发都没来得及盘。几分钟前愈史郎让她赶去主公宅邸支援珠世的行动。
“可能会死，你确定要去吗？”愈史郎在她背后贴上一张符纸。
“要的。”莉莉丝没有犹豫。
“你不是有理想吗？帮助被压迫的人们什么的……”愈史郎把第二张符纸拍在莉莉丝额头上，“你死了就不能去干这些事了。”
“被鬼舞辻变成鬼去吃人的那些人就是被压迫的人。”莉莉丝握紧日轮刀，“被吃的人也是被压迫的人。”
“我现在要去做的事，和我计划将来去做的事本质上没有区别。面对征途上的第一道沟壑，我不应该绕过它，而是应该填平它。即使我死在沟里，我的尸体也能像泥土和顽石一样填补这道沟。我的理想就是让这条路一马平川，死在第一道沟还是死在第二道沟，并没有区别。现在站在第一道沟边，我愿意用我的尸体去填平它。”
到了，但还没等莉莉丝翻过外墙，主公宅邸忽然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明亮的焰光似太阳般照亮天空，巨大的冲击扬起海啸般的沙尘。
黑云压城城欲摧……
莉莉丝匆忙钻进烈焰里，任凭火焰烧灼她的头发和肌肤。
珠世，珠世在哪？烈焰与浓烟中，瓦砾和木梁的残骸似乎在低泣着，主公宅邸昔日的庄肃穆静，此刻化作断壁残垣……而主公……恐怕是凶多吉少……
莉莉丝愤恨地咬着牙。她发自内心地敬重主公大人。她其实是个很高傲的人，很叛逆的人，很不服管的人。第一次见主公的时候，年轻气盛的她甚至不愿意下跪行礼，她想着人人生而平等，她才不喜欢这些封建落后的礼仪形式，她和主公只是雇佣关系而已，凭什么要她向这个人下跪呢？面对她的无礼，主公却完全没有责怪她，而是保持着温和得如同春风的笑。
是什么让她对主公大人改观的呢？
不是谈话，她才不需要他人的引渡。
也不是报酬，金钱不足以动摇她的思想。
是什么呢？是知道了主公大人四岁时就担起带领鬼杀队对抗恶鬼的职责？是知道了长久以来产屋敷都没有占用鬼杀队的战力保护自己？还是知道了主公大人把几百名队员的名字和其他信息记得清清楚楚？
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她的母亲也离世了。恶鬼夺去她的家庭还不够，还夺走了她的主公。
莉莉丝无聊时把故事里的领袖拿出来和主公大人一一比较，她觉得这些人都比不上主公。
《水浒传》的宋江？主公大人才不会坑人进鬼杀队，而且根本不会跟鬼舞辻妥协；《三国演义》的刘备？他太懦弱了，天天哭，而且书里还喜欢拿正统说事。我们主公才不会哭哭啼啼的；曹操？他更不行，我们主公才不会处死人。到时候读读《三国志》，看看历史上的刘备和曹操和我们主公比起来如何呢？
但是应该没有机会了……莉莉丝抽出刀刃，将刀鞘扔开，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鬼舞辻！去死！
她朝着额头的符纸指明的方向飞奔。
愈史郎的血鬼术隐去了她的身形。
她看见了珠世，她站在血荆棘中，牵制着一个男人。
那一定是鬼舞辻无惨！
前所未有的愤怒刺激着她，她迫切地朝鬼舞辻靠近，静静等候着时机。
一直到无限城打开，她紧紧握住一条荆棘，跟着无惨和珠世一同掉落。
她趁机俯在无惨耳边低语她的控诉：
“鬼舞辻无惨，停手吧……”
“你在做什么呢？一千年来就做了这些事情？”
“没有意义啊……”
“你生命漫长却毫无价值，和裹脚布一样……”
“放弃吧……你这样的生命，长寿有什么意义呢？”
“而且你耗费了多少人无辜的生命呢？”
鬼舞辻伸出手，抓住了莉莉丝的脖子。
愈史郎的血鬼术被打破了。
“吵死了！”他狰狞的脸青筋毕露，血红的眼睛恍若嗜血的野兽，“你在吵什么呢？这种小把戏会对我有用？”
“没有用。”莉莉丝浅笑，“只能稍稍延滞你的思考罢了，做不到控制你，你不觉得这个血鬼术很熟悉吗？”
“是珠世转化的鬼吧？你的血鬼术确实和我曾经一个下属很像……”
“艾默里克.费克斯沃利。”莉莉丝顿了顿，“我的表哥。”
“噢……是他……要不是他能做成一些事情，我早就把他杀了……”无惨平静地说。
“嗯，他原本富有远见卓识，我很欣赏他。可惜他受你所控，我只能杀死他。”
“可是你实际上也很欣赏他，而且很赞同他的观点，不是吗？”
“是的。”莉莉没有否认。
“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你完全可以依赖他的力量，然后完成理想……”
“他受你所控，你靠吃人延续自己毫无意义的生命。”莉莉丝冷静地指出，“这和他的思想是相悖的，他被你迷惑了，我解救了他——虽然我真的很向往这个理想。”
“那么，没有了我的力量帮助，你该如何实现这个理想。要是没有我的力量，你和他一样弱小无能……人类真可悲！”无惨嘲笑着。
“我才不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我通过祢豆子的血变成了鬼，还有这个血鬼术，我现在完全可以依靠自己完成那个理想！”莉莉丝似乎被触怒了，她变得激动起来。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珠世花容失色，愤怒地斥责莉莉丝，“你在犯什么蠢？”
莉莉丝的脸色也变了，她好像想通过说什么来施展血鬼术以补救这个失误，可是无惨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结束了。
莉莉丝被无惨迅速吸收。
被吸收的感觉真不好啊……
她的骨头和血肉在溶解……
……
“哼哼哼……”无惨得意地笑起来，“啊……看来不需要我花心思去找了。”
“呵呵呵……”珠世却发出笑声来。
“你在笑什么？被失败打击疯了？”无惨将手指狠狠地插进珠世的额头。
“你没有发觉吗？真是兴奋上头了，可悲。”
“什么？”
“她参与了我的实验。”
“什么？”
“把鬼转变成人的实验，在她身上很成功。”
“可是她完全是鬼！”
“没错，她通过我的血又变成了鬼。”
“什么东西？你在跟我开玩笑吗？真是荒谬！”
“你要不猜猜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她身上带了更多的毒？”
“真可悲啊鬼舞辻，只能想出这个了吗？”
“珠世！”无惨愤怒地捏紧珠世的头。
“她的血鬼术不止心灵操控。”
“那又如何？”
“你吸收了她，她也没有死。”珠世的眼里露出大仇得报的笑，“你没有感受到吗？”
“她没死？”无惨的动作停滞了。
“可悲啊……可悲……你怎么得罪她了？要不要反思一下？”珠世嘲笑着。
————
研究进行时。
“疼不疼？”珠世关心地问。
“不疼。”莉莉丝看着被割下的伤口迅速愈合。
“你这种情况，很罕见……”珠世注视着培养皿，莉莉丝刚刚割下的血肉被一颗种子吸收，然后长成了小小的萌芽挂着巨大果实的畸形样子。
“我可以操控它的生长状况。”莉莉丝摘下那个果实把玩着。
“嗯……有趣。”珠世点点头，“要不我们赌一把吧？”
“好啊，赌一把。”
二人相视一笑。
————
不和谐的分子在无惨体内冲撞着，那个奇葩的女鬼好像在促进他体内药物的吸收。他强忍着不适，调整自己的身体，想代谢掉那些该死的药物，处理掉那个该死的女的。
“你认为这样子就能打败我吗？珠世？”无惨恶鬼的本相显露出来。
珠世的身体已经要被无惨吸收完毕，她恶狠狠地咬着牙，死死瞪着无惨。
“啊……那股力量消逝了，她是死了吧？”无惨得意地说。
“她原先就抱着必死的决心……”珠世却笑了，她轻蔑地看着无惨，这个贪生怕死，外强中干的家伙，无论如何也要在黎明到来时倒下，倒在人类的复仇里。
……
……
……
莉莉丝好像来到一个熟悉的地方，一个黑暗的，远处却亮着光明，那似乎是化鬼时的幻觉里父母亲曾涉足的地方。
可是这里却没有恶鬼将她压倒，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此处：挺拔、颀长，金发碧眼，是艾默里克。
“嗨，好巧！”莉莉丝跟他打招呼。
“不巧，是我在等你。”艾默里克的相貌像生前一样英俊。
“我们赢了吗？”莉莉丝最关心这个问题。
“你们赢了。”艾默里克朝她露出温和的笑，恍若吹着三月桃花的风，“鬼舞辻失败了，似乎确实是我错了。”
“噢……那就好！那么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我去那里。”艾默里克指了指暗处，“赎罪。”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莉莉丝说着就要出发。
“不对。”艾默里克摇了摇头，指了指光明处，“你去那里。”
“我间接害死了那四十个家伙，我没有阻止你犯错。”莉莉丝直视艾默里克的眼睛，“我应该是有罪的。”
“那个明亮的地方，是你来了才出现的。”艾默里克凝视着远方，“我在的时候，只有黑暗。而且，你做的应该也足够赎罪了。而我，害死了更多的人。”
“是这样吗？”莉莉丝看了看远处，又转过头，“我们的理想呢？你觉得还有可能实现吗？”
艾默里克笑了，如同阳光般灿烂：“鬼舞辻无惨很强大呢，但是你们还是把他打败了。所以，我觉得，即使没有强大的力量作靠山，我们的理想还是会实现的。”
听了艾默里克的话，莉莉丝发自内心地，灿烂地笑了。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然后她转身向光明处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光与烬（完结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