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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请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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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姜同云现跟邓皇后透过口风,谢怀雵就没拖到年后,很快寻了个机会跟陛下提了回封地的事情。
陛下早就从邓皇后口中知道了这件事,心里已经有过准备。谢怀雵正式向他提起后,他也没太过惊讶,只是照例挽留了两回。
因近来宗室内大事不少,最后两人商定,等明年参加完含昭的册封典礼后,再让谢怀雵带着姜同云回封地去。
七月中旬,兵部侍郎因家中老父过世,辞官归乡。侍郎一职空缺出来后,陛下立刻就将淮阳侯长子钟砀调至兵部兼任侍郎一职。
九月,六皇子受封卫王。
十月初,赵王和钟家姑娘完婚。
次月,陛下就把赵王安排去了北衙羽林军中为将。
除夕当晚,姜同云夫妻二人一同在宫中参宴守岁。
宴会散后,两人挽着手走出了巍峨宫城。
姜同云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正升起无数绚烂的烟火。
今夜的金陵没有宵禁,宫墙之外仍是一片热闹欢庆。
因来往百姓众多,宫门口已经拥堵起来,各府车马都难以行进。姜同云看了看堵成一排的队伍,转头对谢怀雵道:“咱们走路回去吧!”
回府的路倒是不远,走路可能还真比坐车要快。但谢怀雵还是有些犹豫:“今天风挺大的,而且看这天气像是要落雪。你不冷吗?”
姜同云摇了摇头:“这么多人呢,能吹到几口风?咱们一路逛回去,顺便给老爷子捎坛热酒!”
“好吧。”既然自家夫人有这兴致,谢怀雵自然要陪她一起。他给姜同云戴好风帽,牵起她的手朝家走去。
有谢怀雵在,他们一路顺利地穿过拥挤的人潮。
等他们拎着酒走到家门口时,天上飘落起了轻软蓬松的雪。
谢怀雵一手提着酒坛子,一手替姜同云遮盖落雪。两人缩着脖子小跑着冲到回廊底下。
“这雪下得也太突然了!”姜同云边说边帮着谢怀雵拂去发顶和肩膀上半化的残雪。
谢怀雵摸了摸她的手背,见确实不凉,才笑着回答道:“是啊。还好我们走得快,不然鞋子都要湿了。”
听见回廊上的动静,正厅的门帘被掀了开来。
老爷子拢着袖子走到门口,见是他俩回来,便笑眯眯地抬了抬手:“回来了?”
“嗯!”姜同云笑着点了点头,拉上谢怀雵一道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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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冰雪消融。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姜同云起床后窝在放了暖炉的屋子里不肯出去,连饭都是要人端过来吃的。
到了下午,低垂的乌云终于散去一些,稍稍漏了点阳光出来。
姜同云挪到临窗的软榻上,抱着针线筐正在做绣活。
谢怀雵进门时,看见的就是这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
他脱了外衣挂在衣架上,走到软榻边坐下:“夫人这是在给我准备今年的生辰礼物了吗?”
去年他生日的时候,姜同云就亲手做了一只荷包给他。谢怀雵宝贝得紧,天天挂在身上,连着挂了好几个月都不肯换,还为此招了陛下一番笑。直到过年时,姜同云做了个新的给他,他才把那只旧的换了下来。
今天他腰上挂着的,就是过年时收到的那只。
姜同云斜了他一眼:“你生辰还早着呢。这是给含昭做的。”
谢怀雵顿时有些失望:“啊……含昭生日有什么好做的,你买个首饰给她就好了嘛。”
“首饰也买了啊。但今年她要被正式册封了,光一套首饰还不太够,我想亲手做点什么送给她。”
谢怀雵抱上她的腰,把下巴搁在她肩上看着她绣花:“她这生日过得也太好了吧。”
去年自己生日也就得了一只小荷包而已!
姜同云抬肩顶了他一下:“你别妨碍我。”
谢怀雵不情不愿地挪开脑袋,酸溜溜地说道:“反正我每次都要被含昭比下去的。”
听到这话,姜同云是好气又好笑。
感情过了一年,这人就只是从两岁长到了三岁吗。
姜同云赶紧寻了个话题,免得他继续喝这没头脑的干醋:“你今日去兵部交接,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因为已经和陛下说好,要在含昭册封典礼之后离京,所以谢怀雵这段时间一直在处理公务交接的事情。不过这两日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按理来说不该回来这么晚的。
一说到这事,谢怀雵就忍不住想笑:“本来是该早早回来了。这不是被拉着去看热闹了嘛。”
一听有热闹,姜同云的好奇心就被勾了起来:“什么热闹啊?”
“嗯,夫人还记得年前,朝上争论边境士兵发赏银的事情吗?”
这件事,姜同云自然是记得的。
前年邢国公就发现北边又有异动,上报朝廷要求早做预防。当时陛下就是借着这事的由头,封她做了永平乡主。
去年的时候,晋朝果真就又派了小支队伍扰边。
因为邢国公预判得当,粮草等物齐备,所以晋朝没能讨到好处。但他们一直都不死心,几次三番地侵扰,即使临近年关都不消停。
考虑到边境的将士们也紧张应对了一年,所以在过年之前,陛下提出要额外拨一笔款项,给辛苦了一年的边境军士多发点银钱。
当时梁国公就在朝上提出,晋朝这两年来有些内斗。现任晋朝皇帝已过花甲,却迟迟不肯定立储君,以至他膝下几个儿子争斗愈发激烈。这频繁的扰边行为就是其中一名晋朝皇子为自己捞功所为。
所以他提议,除了发赏银以外,还要再多囤一些兵甲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但陛下有些犹豫。
去年国库用度其实并不紧张,所以他才会想着再多发一笔钱,也能顺势稳一稳军心。但真要像梁国公说的,再多备兵甲粮草,那支出可就大了。
看出了陛下的迟疑,新上任不满半年的兵部侍郎钟砀立刻就出来反对梁国公了。
他的理由也算充分。边境如今的状况还算平稳,犯不着先做这种准备。而且要是真到了需要的时候,坐镇边境的邢国公也会及时上报的。
两人在朝上争论了好久,最后陛下只先定了发赏银的事情,把囤军需的事情押后了。
这一押,就过了一个年。
“昨天上朝的时候,梁国公又提起了这件事。”谢怀雵玩着姜同云的头发,缓声说道,“这一次,他有邢国公的军情奏报为支撑,底气一下就足了许多。”
邢国公年后送回来的奏报里,确实也提到了晋朝内部斗争,边境形势紧张的消息。
梁国公以此为由,据理力争,请求陛下早做准备。
“邢国公的奏折里其实也提了准备军需物资的事情。他老人家坐镇边境多年,对前线状况的把握自是无人能及。按理来说,有他这封奏折在,别人怎么都不该再反对的。”
姜同云扬了扬眉毛:“钟侍郎不会还要反对吧?”
谢怀雵提了提唇角:“他看陛下一时没有应允,以为陛下心中仍然反对,所以就……”
钟砀的这个侍郎,其实做的也没那么顺利。
他刚接任兵部职位的时候高兴地好几天都睡不好,觉得陛下果真看重他们钟家,钟家又要重现往日父亲掌兵时的荣光了。
但当了一阵子后,他就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现任兵部尚书,他的顶头上司,就是梁国公。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他刚到兵部时事事以梁国公为首,谨记着自己父亲的教导,多看多听多学,但绝不多言多行。
可他越是这样,陛下对他就越是冷淡。
直到有一天,在紫宸殿里奏对时,他嘴快纠正了梁国公一处错漏,正在担心呢,坐在上首的陛下突然对他大加褒扬。
钟砀这才回过味来,原来陛下把他弄去兵部,是要他跟梁国公作对的。
钟砀自觉明白了陛下的心意,决定抱紧陛下这条最粗的大腿。于是他就在反对梁国公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到去年年底的时候,梁国公和钟砀已经隐隐有了些水火之势。
昨天梁国公拿了邢国公的奏折为依据,钟砀本来打算就此认怂的。可他抬眼一看,御座上的陛下面色晦暗、似有不悦,于是把心一横,又开始反驳。
梁国公已经有点不太想搭理他了。
看出自家舅舅有些生气,怕两人继续吵下去情况失控,太子便站了出来做和事佬。
太子倒也没有上来就偏帮梁国公,而是各自都夸了两句以示安抚,只在最末尾提了一下早做准备也好。
这位钟大人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了,居然回了一句“太子不知囤积军需靡耗甚巨劳民伤财”。
“太子倒是好脾气,只说自己经验不足,还给了钟砀一个台阶下。”谢怀雵摇了摇头,“可我看陛下的那脸色,可真是精彩得很。”
姜同云越听越无语:“这位钟侍郎还真是……”
陛下可以觉得太子性格柔善经验不足,但他是陛下,而且他对太子别的地方都是满意的。你一个做臣子的,这样说储君是嫌自己命不够长吗?
“所以今天,淮阳侯拉着他,到东宫门口负荆请罪去了。”
“真负荆请罪啊?”姜同云不由瞪大了眼。
“真的啊。那么粗那么长的荆条,这么一大把呢。”谢怀雵边说边给姜同云比划,“钟砀还把上衣都脱了。”
“哇,这得多疼啊。”姜同云不由摸了摸自己后背。
“太子接到消息后马上就出来了。他想扶钟砀起来,结果淮阳侯不肯,硬拉着自己儿子在东宫门前跪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还给陛下和太子分别上了一道请罪折子。”
听到这里,姜同云忍不住摇了摇头:“淮阳侯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我听说他先前都病得躺在床上休养了,今天居然爬起来这么折腾一通,真是可怜。”
“谁说不是呢。”谢怀雵也跟着叹了口气,“我被拉去东宫门口看热闹的时候他们已经跪了一会儿了。后来还是太子和梁国公轮番去劝,淮阳侯才肯起来的。要不是这样,我看他真能陪着钟砀一起跪下去。”
“按邢国公的评价,淮阳侯自己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偏生养个儿子是个这种性格?”姜同云说着,又想起现在已是赵王妃的钟家姑娘来,“我看赵王妃也是少言多思的人,偏生她这位大伯……实在是一言难尽。”
“谁知道呢。”谢怀雵把姜同云的发梢拢在手心里,“不过这件事后,我觉得咱俩是该早点跑路了。”
“陛下捧上来的人要都是这种水平,这金陵,迟早要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