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妄》作水成茶

3、第三章 巷口被堵

　　场景如潮水般急速退去，少年程淇星下落跑开的身影逐渐变小直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尚存袅袅烟气的厨房，还有那个系着小熊围裙的男人。

　　施衍舟不知何时早已转过身来，露出围裙上卡通的棕色小熊。他就这么抱臂站在那里，挑眉看向怔怔望着他发呆的人。

　　程淇星眨眨眼，眼前人逐渐跟记忆中那个站在海棠树下望着他的少年重合。他视线往下，看向施衍舟胸前的小熊图案。

　　棕色的小熊张开短短的手臂，正咧着嘴角露出两颗大门牙，似乎想要代表施衍舟给他来一个大大的拥抱。

　　真可爱。

　　他想。

　　当时买这条围裙的心情仿佛还历历在目，施衍舟第一次围上它时，向来冷静的面容难得透露出一丝赧然的神情，朝他望过来的眸色中也带着不解。

　　像是在询问他为何买这样的围裙。

　　当时他是怎么解释来着？

　　哦，对。说是随手拿的，并没有多看，让他将就着用。其实那只不过是他为了掩饰自己无法见人的心思而敷衍出来的说辞罢了。

　　而真实的情况当然是他故意的，当他看到这围裙的那一刻，脑海便不受控制地冒出若是施衍舟穿上它，肯定很好看的诡异念头。

　　于是鬼使神差地，身体早已先于意识伸手拿下付了款。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拎着购物袋站在了家里的玄关处。那一瞬间，购物袋像是带着灼人的热度，经由手臂向上灼烧，将他整个人烧个通红。

　　此刻幻想早已变成现实，施衍舟也从一开始的不自然到如今的习以为常，他甚至还能面不改色顶着可爱围裙跟程淇星讨论今天要烧什么菜色云云。

　　像是不满程淇星又对着他发起呆来，施衍舟松开交叠的双臂，两步拉近距离，抬手伸出修长的食指，戳了戳程淇星的额头。

　　温热的指腹触上额间，力道并不重，但足以将程淇星发散的思绪再次拉了回来。他视线聚集，抬眼看向面前只离他半臂距离的男人，下意识脱口问：“干嘛戳我？”

　　“……”

　　施衍舟无语，看着他一副理直气壮倒打一耙的模样，气笑了：“让你帮忙你又发呆，嗯？不该戳？”

　　程淇星这才想起来施衍舟刚才确实问他发什么呆来着，只是他刚回神，思绪就又被其他事情勾着乱跑了。

　　脑海里的内容无法与施衍舟言说，程淇星只好快速将它们抛至脑后，冲着施衍舟嘿嘿一笑，讨饶道：“刚睡醒，意识有些不清醒嘛。”

　　接着他视线飘向施衍舟身后做好的几道菜肴，立刻举手自告奋勇：“我来端菜！”

　　面对程淇星的热情相帮，施衍舟百分百欣然接受。他将手指从他额头上撤回，侧过身子为程淇星让出道来。

　　程淇星自然也十分上道，他连忙走到施衍舟后边帮他解开裙带，将他往厨房外推，嘴跟抹了蜜一样甜，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大厨今天真是辛苦啦！赶紧歇息一会，可不能让你累着！”

　　饭菜很快被摆上餐桌，整整齐齐的四菜一汤，诱人的颜色看得人食指大动。

　　施衍舟的厨艺水平是有目共睹的，无论做什么菜色，味道总是特别合程淇星的胃口。

　　这次的饭菜也不例外，程淇星吃得很香，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午后时分悠闲且让人困顿，阳光大面积倾斜进室内，投射在沙发上或坐或躺的二人身上。

　　程淇星腿搭在施衍舟身上，整个人仰躺着。他的面部以下沐浴在光中，暖暖的，很舒服。他仰头看向施衍舟，光似乎格外眷顾他，就连照射，都格外温柔。

　　他的周身泛着光圈，透出皮肤细小的绒毛。

　　逆光中，程淇星看不真切施衍舟脸上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他低头似乎很认真地浏览着手机上的内容，隐隐颤动的睫毛显示他内心的波动。

　　是刷到什么消息了吗？程淇星想开口问，奈何饭后困意来得又急又凶，眼皮逐渐变得沉重。

　　程淇星想要抵挡住那汹涌的困意，却反被它拽的更紧，最终沉溺。

　　潮湿的雨，黏腻的雨，爬满小巷深处的青苔墙。

　　崎岖地面积出水洼，在滴哒声中不断泛起涟漪，一圈一圈，像是配合鼓点产生的震颤。有鞋不解风情，粗暴踩进这好不容易形成节奏的水洼，搅乱涟漪。

　　水花从鞋底溅起，像是不甘心一般，奋力攀爬上蓝白色的裤管，化成朵朵深色花纹，不管不顾地黏着在皮肤上。

　　湿黏感从脚踝处传来，让程淇星本就烦闷的内心更加躁动。

　　似乎从早上一进校门开始，他就没顺心过。先是突然拉去办公室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被死老头的唾沫星子喷了个满脸，直到打铃了才肯放过他，还被勒令交一万字的检讨。

　　后面上课更是不停地被阴阳怪气当作批判典型，就连睡个觉都要被拉出去罚站，简直是无妄之灾。

　　程淇星很纳闷，明明他这两天都很安分，并没惹事生非，何至于让老头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针对？

　　他思来想去，发现也就只有上周他逃课时碰到了一个不知变通的书呆子这一个纰漏了。

　　当时的他不以为意，只当那不过就是例行公事，毕竟记个名的事，谁又会闲的没事去查。他程淇星的名头学校里可谓臭名昭著，他是真没想到竟还有人敢惹他。

　　要不是老头骂骂咧咧中透露出这个叫施衍舟的来办公室交东西时“不小心”将记名簿拉下，又“正好”翻到有他名字的那一页，而“恰好”折返回来的施衍舟拿起本子时老头的目光正正对上他的名字以及记名原因，他压根就不用遭这份罪。

　　一万字检讨！把他跟他兄弟的脑袋砍了都写不出来！

　　想到这，程淇星目露凶光，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被他堵截在小巷尽头的少年身上。此时若是眼神能杀人，他早已将他千刀万剐。

　　“施衍舟是吧，你可真敢啊。”程淇星咬牙切齿，眼里似是要喷火。

　　被堵截在角落的施衍舟闻言却不慌不忙，他单手插兜，撑伞站在那里，眼中没有恐惧与慌乱，仿佛被围堵的人并不是他。

　　他的身量很高，十六岁的年纪，个头早已与成年男性别无二致。就连自豪于自己180身高的程淇星，看他都得微微仰着头。

　　不想自己因身高输了气势，程淇星将头昂得更高了。

　　这时他背后传来口哨声，紧接着自己肩膀被搂住，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凑近他的耳边：

　　“淇星，怎么能在这欺负同学呢，嗯？”

　　程淇星转头看去，一名梳着时下流行发型的黄毛正贴在他身侧。

　　他斜着眼睛，眼神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施衍舟，嘴角挂着令人不舒服地笑。

　　这人名叫闻铭，是程淇星在校外认识的。也不能说是认识，毕竟是对方主动贴上来搭讪的，程淇星想甩也甩不掉。

　　闻铭的身体贴的太近，热度从背后传过来，令程淇星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他不动声色地挣脱了肩膀上的手，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不关你的事。”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淇星。”闻铭压根不在意程淇星的态度，他再次贴上来，亲昵地唤着他。张口呼出的热气令程淇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毕竟这是你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管呢？”

　　刻意压沉的嗓音就像这烦人的雨一样，黏腻潮湿。若不是顾忌着这人是校外一霸，程淇星的拳头早就挥到他的脸上了。

　　忍住不断往上翻涌的冲动，程淇星握紧拳头。他撑着伞往前踏出一步，再次跟闻铭拉开距离。

　　而后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这就不劳烦闻哥了，我自己解决就好。”

　　巷口处有嬉笑声断断续续传来，程淇星知道，那都是闻铭的跟班。

　　闻铭能这么精准地找到这里，看样子是从开始就在校门口蹲着了。

　　想到这，程淇星忽然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他暗暗叹气，有些烦。

　　他今天只是想找施衍舟放个下马威而已，根本没想过要将无辜的人拉入闻铭这个漩涡。

　　闻铭这狗东西向来有些荤素不忌，酷爱纠缠长得好看的男男女女。很不幸地，十六岁的程淇星是他最近的新猎物。

　　好吧。程淇星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自从被他堵住后便一直沉默的施衍舟，在心底补了一句：看来未来还会再加上一个人。

　　见程淇星拉远距离，闻铭并不在意。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角落里沉默的施衍舟身上。

　　若说程淇星是明亮张扬，只要瞧上一眼便让人忍不住心折的星辰。那施衍舟便是清冷端方，自带疏离的天上月。

　　闻铭觉得，浑身竖起尖刺的程淇星固然带感，但攀折高岭之花更是令人着迷。

　　怀揣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心思，闻铭开口：“小朋友，看来你跟淇星之间有点小误会啊。”他说着，眼神在程淇星跟施衍舟之间流连：“这样吧，给闻哥一个面子，咱们一块去缓和一下感情怎么样？”

　　有自己兄弟在场，闻铭很笃定这两个小美人肯定没胆子拒绝他。